盛夏日落得晚。
饭後,氛围有些奇怪,沈舟回了房。
他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把要卖的画画出来。
他思考了一瞬,改变了主意。
练手的画不适合市场。
他既然要卖,便要画市场上需求的。
山水,花鸟,梅兰竹菊......
沈舟看着桌上摊开的画纸,想了想,决定画一幅墨竹。
时间有限,山水画虽值钱,但费时。
沈舟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精心雕琢一幅山水画。
只能选择简单的先看看情况。
他沉下心,用手衡量了下画纸,脑海里慢慢浮现墨竹的画面。
片刻后,沈舟拿起毛笔,开始下手。
他力道适宜,深浅有度,一气呵成,直到把画画完,才停了手。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卖钱。
所以他并未在画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疾风骤雨中,墨竹坚韧不拔,随风雨摇摆。
竹叶飘落,於凌乱中透着纤细柔美,飘逸顽强,生机盎然。
沈舟仔细看着自己画的画,眼露欣赏之色。
若让他再画一幅,他怕也是画不出刚刚的心境了。
把画放置一旁,见天色还早,沈舟就着剩馀的墨汁,开始练字。
原身的字自然是好看的。
不过因为年纪小,加上心理缺乏自信,看着少了一份傲骨。
但底子打得好,等年纪上来,也就不只是形美了。
沈舟照着原身的字迹练了两页纸。
才慢慢放开来写。
融合进自己习惯的写法。
两相结合,既好看,又带着一丝飘逸和傲骨凌然。
前世,沈舟最喜欢的,就是沉浸式练字和画画。
这会让他的情绪始终保持平静从容。
练到手腕隐隐有些不舒服,沈舟才停下笔。
抬头一看,才发觉天边只剩下一点馀晖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去看了下放置在床上的画。
这会墨迹已经干透,他找来乾净布条,把画卷好绑起来收好。
接着拿出一套衣服,出门洗漱。
院子里没说话声,沈舟还以为没人。
结果一走出来,发现他爹和他大哥二哥都在院子里坐着。
正低头编织着草席和竹筐。
他顿了顿,走过去喊人。
“爹,大哥,二哥。”
他练字这麽久,好像还没听到院子里有声响......
“练完了?”
沈大谷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继续弄草席。
“你娘在伙房那温了碗鸡蛋羹,饿了就去吃。”
“噢。”
沈舟看了眼他大哥和二哥,两人头也没抬。
似乎是感觉到沈舟在看自己,沈立抬起头,见他还在那站着,皱眉道:“天快黑了,还不快去洗。”
“哦。”沈舟正想转身走。
沈远把手里的竹筐收完边,抬头笑了笑。
“听大牛说,你画了他和娘?”
沈舟一顿,转头看沈远,点了点头,“二哥想画?”
他一听,便明白了沈远话里的意思。
沈远很爱笑,跟沈立不一样。
以前原身觉得自家二哥笑得假,慢慢的,也不愿搭理这位二哥。
可沈舟却是从沈远的笑意里面,看出了一丝游离。
“要画不久吧?”沈远迟疑道。
“没,一会就好了,耽误不了什麽。”
沈舟乾脆把时间定下了。
“二哥,我明日有事,後天吧,後天我给二虎画一幅。”
沈远笑了,“好,多谢三弟。”
一旁的沈大谷却是皱起眉头。
“你明日有事?”
沈舟老实道:“爹,我想去县里一趟,办点事。”
沈大谷这下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这身子,去县里办什麽事?”
沈舟没隐瞒,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画了幅画,想拿去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沈大谷打量着沈舟的神色,见他不似说谎,沉默片刻,道:“让你大哥陪你一起去。”
沈立也道:“我跟你一起。”
沈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麽,也没说什麽,点头同意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两人吃过早食便出了门。
走到半路,沈舟把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沈立手中。
“大哥,你拿着吧。”
沈立手捏了捏。
沈舟以为他会问自己。
比如会问为什麽给钱他拿着,或䭾会问自己手上为什麽还有钱。
但出乎意料,沈立什麽都没问。
他只是颠了下荷包,便把荷包放进了怀里。
大溪村没有牛车,要坐车得去隔壁村子里等着。
夏日天清,月色澄净。
两人慢慢行走在天将亮不亮的小道上。
沈舟正琢磨着到时去到县里,要怎麽把这画卖出去。
身旁的沈立开口了。
“爹昨日去找人,把家里的田卖了。”
沈舟脚步停了下来。
他震惊地看着沈立,“卖田?”
沈立停下来,转头淡漠地看着他。
“家里经不起折腾了,你若是不想读了,就早些跟爹娘说了。”
他顿了下,冷声道:“若是还想读,就认真读,不要再一声不吭的,在外面闹出这麽大的事。”
沈舟心绪有点乱,“大哥,我不会再这样了。”
他转身闷头往回走,“我回去让爹别卖了,我会想办法还的。”
沈立上前,一把扯住沈舟的手臂。
“晚了,昨日都办好了。”
沈舟心里有些酸胀,“爹卖了几亩?”
“五亩。”
沈家一共也才十五亩地。
为了还二十两欠款,一下子,竟把五亩水田给卖了......
沈舟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难受得紧。
总归原身欠家里一句道歉。
“大哥,是我的错。”
沈立看着,神色莫名。
“你还读不读?”
“读!”
就算沈立不问,沈舟也是要坚持往下读的。
科举这条路,他是走定了。
沈立点头,“既然要读,那就好好读。”
沈立这两天想了很多。
沈舟以前很乖巧,又听话。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就学会了撒谎。
长兄如父。
沈舟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
沈舟没有多说,他只点头保证道:“大哥放心,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沈立盯着沈舟的眼睛没说话。
沈舟抬头直视着,并没有移开。
两人对视片刻,沈立忽然移开视线,“走吧,天快亮了。”
平万村的牛车卯时四刻出发,走得快的话,到县城要一个时辰左㱏。
去一趟要两文钱。
沈舟的钱都给沈立拿着了,他转头乖巧地看他大哥。
沈立瞥了眼,倒是自觉,从荷包里拿出四文钱递给赶车的许伯。
两人背上都背着一个背篓。
沈舟背的篓子小,没装啥东西,很轻巧就把背篓拿了下来。
见沈立把背篓取下来时,双臂肌肉鼓起。
他看了眼车上正好奇看着他们兄弟俩的其他村子的村民们,凑过去小声道:“大哥,你背的什麽呀?”
沈立见他说得小声,倒也放小了声音。
“是新米。”
沈舟一顿,乖乖坐正了身子。
他神色有些恍然。
新米不是拿来卖的,是用来换杂粮的。
十斤纯白新米,能换二十斤的杂粮。
除非富贵人家,否则像沈家这样的普通人家,都是拿新米换成杂粮。
这样的话,一家人能吃得更久些。
前阵子,沈家才交了夏税。
接下来还有秋粮。
沈舟想到了那被卖掉的五亩地,以及沈族长说的宗族不再供自己读书的话。
今年过得去。
明年可就不一定了。
他心一沉。
明年的县试,他肯定要考过去。
不只是县试,还有其他的科试......
他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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