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禁厢联战
两军交战,近身肉搏是最惨烈的。
而一场战争的胜负,最关键的也取决于双方肉搏战的胜负。
辽军后方,一面黑底画着苍狼图腾的师旗下,耶律淳看着远处辽军已破了宋军前阵,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之色。
破阵了,意味着这一万宋军败局已定。
接下来只看需要付出多少伤亡,才能将这一万宋军全歼。
慈不掌兵,耶律淳对双方的伤亡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全歼这股宋军后,必须马上找到耶律延禧的下落,并且顺利将他解救出来,
如此,耶律淳的官爵仍然能保住。
发起这场进攻,其实宋辽两军都有些意外,没人清楚这一切的发动者耶律淳,他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胜负,而是耶律延禧这个大活人。
尽管此时辽军已冲破了宋军的前阵,狠狠撕开了宋军的阵线,耶律淳的心情也只不过是短短一瞬的轻松。
作为主师,他看到的是整个棋盘,
从整个棋盘的战局上来说,其实辽军已经陷入了劣势,眼前冲破这一万宋军的小胜,根本改变不了什麽。
首先是辽国的皇太孙落在宋军手里,这是最大的被动。
其次,眼前这一万宋军也并非赵孝骞的主力,一旦宋军主力驰援,耶律淳魔下的四万辽军都会被吃得乾乾净净。
那麽这场战争最坏的结果,就是皇太孙成为宋军的俘虏,这个俘虏的身份意味着宋国掌握了一个分量极重的筹码,继而四万辽军全军覆没,消息传到上京,
耶律淳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简直不敢想。
现在的耶律淳说是气急败坏或许有点夸张,但他确实是孤注一掷,因为他已没有别的退路了。
兵败可以接受,耶律延禧绝不能落在宋军手里,那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眼见辽军破阵,耶律淳扭头望向身边的亲卫,淡淡地下令。
「传令,击鼓再快一点,赶在赵孝骞的主力驰援前,一举吃下这股宋军!」
战场上,战鼓隆隆,节奏愈发急促。
正在与宋军肉搏的辽军仿佛身体里注入了一股新的能量,手起刀落愈发利索狠辣。
破阵之后,双方的军队其实已无所谓阵型了,都是三五人各自成群杀敌,阵前处处传出惨烈凄厉的嘶吼声。
张和折可适也亲身加入了肉搏战中,挥舞着长刀毫不留情地陷阵厮杀。
阵地上乱成了一片,左右侧翼的辽骑这时也逼近上来,对宋军形成了合围。
宋军的后方一里外,邵靖和冯晟领着五千厢军,此时厢军已蠢蠢欲动。
前方的禁军袍泽在拼命厮杀,厢军如何选择?
邵靖回首环视将士们的表情。
表情没让他失望,大部分人其实还是露出了怯色。嗯,厢军的原汁原味。
厢军,终归是大宋的地方军,兵员素质不齐,装备不整,甚至兵和粮草都不能及时发放,有的甚至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对朝廷说不上离心离德,但也绝没有太多的忠心。
作为主将,邵靖和冯晟此时的心情也非常矛盾。
他们的任务是诱敌,赵郡公亲口说过,只要能诱使敌人出营,进入龙卫营的伏击圈,厢军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事不用他们理会。
现在,厢军的诱敌任务不仅完成,而且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他们把辽军全部的兵力都诱出来了。
邵靖和冯晟也不明白这到底算不算诱敌,从架势上看,辽军的举动不像是被自己诱出来的,反而更像是主动的疯狂的决战。
龙卫营与辽军已开始惨烈的厮杀,厢军是上去帮忙还是撤退?
不要以为厢军有任何帮忙的义务,事实上,这年头禁军和厢军的予盾很深。
因为朝廷的偏心,兵粮草装备等等都是优先供应禁军,厢军只能分到一点残羹冷炙,致使厢军将士对禁军其实大多是怀恨在心的,让他们给禁军帮忙,实在是有点为难,军心亦难用。
此时的厢军若掉头就走,从军法的角度来说,赵孝骞也没法治他们的罪。
然而,厢军真能一走了之吗?
冯晟望向邵靖,神色有些焦急:「老邵,是跑还是打,你快拿个主意,过不了多久,龙卫营这帮人就要败了!」
邵靖也焦躁地来回步,陷入极大的挣扎之中。
这些年在禁军面前当乞弓的经历,邵靖比普通的将士更恨禁军。
可是眼前的情况,如果厢军掉头就走,法理上来说或许没错,厢军不会被追究,但·——·
「赵郡公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回去后或许能高看咱们厢军一眼,可若是咱们见死不救,赵郡公还会高看咱们吗?」
邵靖苦涩地一笑:「天概在他眼里,厢军还是那个扶不上墙的厢军吧,以后有任何事,怕也指望不上咱们。」
冯晟也清楚其中的利害,闻言叹了口气:「那咱们-———-上去帮忙?」
邵靖扭头看着厢军将士们的表情。
从他们的表情上能看得出,将士们看着对面龙卫营与辽军的厮杀,有的露出幸灾乐祸之色,有的则是纯粹的胆怯之色,总之,士气并不高。
邵靖沉默片刻,转身面朝将士们大声道:「有没有愿意上去帮龙卫营袍泽的?举手!」
人群一片寂静,良久,大约一千来人犹豫着举起了手。
邵靖叹了口气,道:「举手的人,马上列阵,随我上去杀敌,帮龙卫营一把,没举手的————-你们往后撤,不怪你们,军法也不追究。」」
下面的将领一挥手,举手的千馀厢军将士很快出列,打乱了建制,临时凑成一个钳形的阵势,步步朝激烈的战场逼近。
邵靖和冯晟一声不走在阵列的前方,握紧了手中的刀,盯着不远处的战场。
与其说是为了帮龙卫营,不如说是帮厢军自己。
二人此刻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尽自己一点心力,为魔下的厢军袍泽们在赵郡公面前争一点地位和物质供给。
距离激战之地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此时战的辽军已发现了这支千馀人的队伍,于是分出一部分兵马朝他们围过来。
邵靖握紧了刀,目裂毗暴喝:「杀一一!』
揉身而上,血光进现。
千馀人被卷进了风暴之中,生死凭天命。
而厢军剩下的近四千未参战的将士,看着袍泽兄弟们陷入敌阵,与辽军厮杀一团,曾经熟悉的鲜活生命与面庞,从此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剩馀的厢军将士面面相,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一抹羞惭之色。
良久,一名都头突然大声道:「去他娘的!兄弟们都在拼命,老子今日若怂了,何来脸面见他们?」
另一名普通将士也咬牙吼道:「禁军的死活咱们可以不管,但不能不管厢军袍泽的死活!」
「对!」
「没错,咱们也该上!」
「不是帮禁军,是帮咱们厢军自己的袍泽!」
「谁承认自己是怂货的,尽管往后撤,老子不跑了,这条命交代在这儿便罢「现在谁是最高将领?过来指挥列阵,咱们拼了!』
「拼了!」
距离战场大约五里左右,龙卫营的两万主力正在拼命赶路。
赵孝骞骑马走在队伍中间,神情越来越焦躁。
「我特麽—————真是服了耶律淳,这货吃错药了,怎麽不按常理出牌?」马背上的赵孝骞骂骂咧咧。
耶律淳率全军决战的架势,确实出乎赵孝骞的意料。
一军主帅,决定决战居然如此草率,都不经脑子的吗?
无论从兵法上,还是临阵经验上,耶律淳都不该做这个决定,赵孝骞事先没料到也很正常。
旁边骑在马上的种建中眉头紧锁,神情透着深深的困惑。
「按说耶律淳不该这麽干呀,太诡异了·郡公,末将认为前方邵靖所部或折可适所部一定是有了什麽变故,辽军倾巢而出不像是决战,反而像一种被惹急了以后气急败坏不计后果的疯狂举动。」
赵孝骞冷冷道:「折可适在耶律家祖坟上撒尿了?」
种建中苦笑道:「就算在耶律家的祖坟上撒尿,耶律淳都不会如此不冷静,
应该是咱们的兵马乾了什麽事,极大地触动了耶律淳的利益,不然耶律淳不会如此冲动。」
赵孝骞叹道:「邵靖和折可适俩货只派斥候禀报军情,却丝毫不提他俩究竟干了什麽事,此战无论胜负,这俩货一顿军棍是跑不了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匆匆奔来,一名斥候策马飞驰到赵孝骞面前,抱拳禀道:「郡公,前方五里外,我军张嵘折可适所部正与辽军激烈厮杀!」
「厮杀?」赵孝骞皱眉,沉声道:「辽军已破阵了?」
「是!辽军三万兵马同时冲锋进攻,龙卫营一万燧发枪抵抗不住,两军此刻已陷入短兵相接的激战,张折可适魔下将士伤亡已近半,刚才邵靖所部厢军也填上去与辽军厮杀了。」
赵孝骞与种建中迅速对视一眼。
赵孝骞沉声喝道:「传令龙卫营所有骑兵,快马加鞭上去驰援袍泽,步行的也加快脚程,快!」
本来已在急行军的龙卫营主力,此时更是顾不上战马累不累,拼命地抽打马儿,飞快地朝战场疾驰。
「陈守,放一枚响箭!告诉张和折可适,给老子再撑一会儿,援兵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