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淑宁被曹老太太推搡在地,她无力地放低肩膀,任由老人的拳头落在她的身上,反正她也感觉不到,她觉得有种苦涩直通心底,这种苦涩无关曹骊,无关白鸣岐,而是一种心如死灰的颓然与无力。
曹老太太用力扯住左淑宁的领口,她愤懑地扬起巴掌,左淑宁听之任之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到脸上,左淑宁睁开眼睛,看到身侧熟悉的人影。
左明非没怎么用力就扼住了曹老太太的手腕,他望着曹老太太的目光中犹带谴责。
曹老太太瞪大眼睛:“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闭嘴!”喻勉目光凉凉地看向曹老太太,不悦道:“若你再吵,我就送你去见你儿子。”
曹老太太哭着瘫倒在丫鬟怀里,“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二姐。”左明非俯身扶起左淑宁,左淑宁生硬地拂开他的手,左明非目光微动:“……”
左淑宁目视前方,不去看左明非,只是说:“这里没有你的事。”她拒绝左明非的姿态十分坚决,左明非沉默地看着她。
喻勉啧了声,他拽过左明非,道:“你身体还未好,出来干什么?”
“外面吵得厉害。”左明非对喻勉勉强笑了下,示意喻勉自己没事。
喻勉的目光掠过众人,他不以为意地抱起手臂,“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外人,且看她自己如何抉择罢。”
左明非眉心的痕迹若隐若现:“可是…”
“左三,她不仅是左二小姐和曹夫人,还是左淑宁。”喻勉打量着左淑宁羸弱的背影,漫不经心的语气中竟然夹杂着几分理解:“其实她看得比谁都清。”
左淑宁挡在一众人跟前,面对着嵇洋,再次重复:“请你们离开。”
王颂皱眉低声道:“嵇洋,既然曹夫人都这样说了…”
“做梦!”嵇洋恨恨道,他逼近左淑宁一步,质问:“你说曹大人死于自戕,可敢让我验明尸身?”
左淑宁眼神旷远道:“烧了,此后秉德便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
“倘若先夫此时还未被烧成灰,那将军请便。”左淑宁神色漠然道。
听到这里,曹老太太哭喊得更厉害了,“作孽啊,你这个狠心的毒妇…”
喻勉一个眼风扫去,曹老太太吓得一哆嗦,捂着嘴巴继续呜呜啦啦。
嵇洋难以置信地瞪着左淑宁:“你…你简直…”
这时候,有人匆匆来报:“郡丞大人,京中来人了。”
圣旨到了。
王颂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快?”比他预想的要早好几天。
嵇洋变得踟蹰起来,王颂却觉得扬眉吐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嵇洋:“嵇将军,本官的任命诏书下来了,我劝你安分一点,不然即便你是我姑母的人,我也不会再给你颜面。”
嵇洋心慌意乱地攥紧刀柄,他心想,圣旨怎么会到的这么快?他和王颂才发生过龃龉,若王颂成了新太守,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传我命令,所有人静待此处,不准擅自妄动。”王颂痛快地一撩衣摆,打算前去接旨,但他还未走出一步,就被人用长刀抵住了脖颈。
王颂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动手的嵇洋,语气有些危险:“嵇洋。”
“王大人。”嵇洋满手心冷汗,他冷笑道:“就算我放过你,恐怕你日后也不会放过我。”
王颂屏住呼吸,目光凉凉道:“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王大人为保护曹大人的遗孀死于乱军之中,你觉得这个死因如何?”嵇洋目光森冷。
“这怕是会成为你的死因。”王颂冷漠道。
官兵和卫戎营的士兵刹那间便刀枪相向。
场面看起来极为古怪,院外的士兵们分成两拨对峙,院内的暗卫和杀手气场凛然,则一致对外。
但是没有人轻举妄动,嵇洋在估量王颂放过他的机会有多大,王颂则寻思着怎么把嵇洋活剐了。
喻勉一行人只好坐山观虎斗,被迫看戏。
“好热闹呀。”
众人望向外围,看到禁军装扮的士兵迅速围在了嵇洋卫戎兵的外围,身居三品麒麟官袍的年轻男人在禁军中徐徐走来,他朗声道:“新任徐州太守洛白溪这厢有礼了,想不到这一方小小的庭院竟然别有洞天,诸位不妨放下刀枪剑戟,说来鄙人也是第一次当太守,诸位不如卖鄙人一个面子,咱们有事好商量嘛。”
话说完,他已经走到热闹中央。
王颂难得地失了体面,他怔忡着问:“你是新任太守?”
“正是。”洛白溪含笑点头。
王颂愣了:“…那我呢?“
洛白溪好心回复:“阁下是?”
王颂反应过来,他隐忍蹙眉,行礼道:“在下徐州郡丞王颂。”
“噢,原是同僚,不必客气。”洛白溪客气地点了下头,又看向嵇洋:“那这位将军是?”
“卫戎营驻军长史嵇洋,见过洛大人。”嵇洋的脸色并不比王颂好看。
洛白溪慢条斯理地应了声,而后缓缓道:“未经授命,嵇将军私自带兵包围太守府,居心何在啊?难不成是特地恭候本官,打算在此给本官一个下马威?”
“洛大人误会了!”嵇洋忙道:“我在此擒贼,抓捕杀害曹大人的凶手,就是他们。”他指着喻勉一行人说。
“是吗?”洛白溪这时候才去留意院中的人,他不慌不忙地转身,眯眸看向喻勉。
喻勉与他身边的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大爷模样,甚至还有人白了洛白溪几眼。
嵇洋着急道:“他就是喻勉,洛大人有所不知,喻勉身为朝廷命官,草菅人命不说,还豢养私兵,这种人合该就地正法!”
“喻勉…”洛白溪的神情愈发严肃,他琢磨着念了一声后,笃定道:“不知道,没听过。”
嵇洋震惊道:“…喻大人曾为崇彧侯府洗刷冤屈,这么个人物你不知道?”
“啧,”洛白溪埋怨似的看了眼嵇洋,语重心长道:“既然他是正派人物,又怎会如你所说,做了那么多坏事?”
嵇洋语塞:“这…”
“况且,本官来徐州之前,就听说曹大人因病离世了,为何你又说他是被人所害?”洛白溪从袖袋中拿出一封信件,叹气:“莫非本官收到的讣告是假?”
嵇洋立刻道:“绝对是假…”
“可这是陛下亲口说的呢。”
嵇洋:“……”
洛白溪正色道:“本官此番前来,承蒙陛下厚爱,得赐禁军护卫,清肃有不臣之心者,”他不慌不忙地抬了下手,在他身后的禁军突然动身,将嵇洋的卫戎兵悉数制服,他提高声音道:“嵇洋,你未经授命便带兵闯府,恐吓官眷,可知罪?”
“冤枉啊大人!”嵇洋咬牙切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