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他漠然道:“白檀作出那样的决定时,就该料到这样的后果。”
左明非看向喻勉搭在膝头的左手,喻勉留意到他的目光,便漫不经心地翻开掌心,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已经止血了,“想问那蛊虫为何对我无用?”喻勉随口问。
左明非盯着他掌心的血洞,摇头:“不是…”
喻勉懒得听他口是心非,闲闲道:“我早年为活命试过许多药石,身体与常人有异,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小小蛊毒,奈何不了我分毫。”
“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左明非贴心道。
喻勉将胳膊随意搭在窗沿,百无聊赖道:“告诉你这件事,无非是想警告你,别做一些给我下毒的蠢事。”
左明非好笑又无奈道:“喻兄,你大可放心,我绝无害你之意,何况现在我武功尽失,便是要害你,也无能为力。”
喻勉:“下毒不需要武功。”
“……”左明非被噎住了。
喻勉横他一眼:“你最好记住。”
“是是是,我记下了。”左明非含笑应道,他无从辩解,只好顺从应下。
喻勉的胳膊搭在窗沿,受伤的那只手自然垂落,左明非坐在车窗一侧,垂眸就能看到喻勉受伤的掌心。
喻勉正在闭目假寐,忽觉手掌被什么柔软的布料所包裹,他睁眼,看到左明非手里拿着帕子,一边避免碰上他,一边帮他包扎伤口。
“别动。”察觉到喻勉要缩手,左明非攥住喻勉的小臂,抬眸注视着喻勉,语气认真:“就快好了。”
喻勉微挑眉梢,果真没有再动,只是语带嘲讽道:“多此一举。”
“聊胜于无罢了。”左明非坐直身体,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公子,无论何时总是仪态无暇的。
喻勉果断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谈话,直接问:“左萧穆还在华南道?”他口中所提之人是左家的长孙,也就是左明非的大哥,被皇帝派去华南道埋伏他的人。
左明非微拢领口,“我不清楚。”
“不清楚?”喻勉语调微沉。
左明非适时咳出声,含星蕴水的眸子温驯地望着喻勉,道:“喻兄,我刚恢复神智没多久,这些事,你不应该比我清楚吗?”
喻勉轻呵出声,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神色,“你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喻兄,我很好奇,我武功尽失,还身中剧毒,你留我在身边有何用?”左明非嗓音清润,好似真的好奇一般地偏了下头。
喻勉略略扬眉:“不是你自愿留下的吗?”
“……”左明非语顿,真是在喻勉这里套不出半句真话。
喻勉盯着左明非的脸,继续道:“你自己说的,只要我帮你挽救左家,你便供我驱使。”
左明非垂眸敛笑:“我竟不知,在喻兄眼里,我能与整个左家相提并论。”
喻勉轻笑出声:“聊胜于无罢了。”
相似的话语,说出来的人不一样,说出来的意思自然也不同。
两人之间虚与委蛇,都不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索性闭口不言,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掀起车帘,望向车外。
凌隆骑马经过窗边,他留意到左明非的目光停在一个卖泥人摊贩上,出于残存的老妈子心态,他询问:“公子想要泥人?”
左明非微怔,继而收回目光,含笑摇头:“没有。”
凌乔噗嗤笑了,打趣道:“公子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可能是左明非脾气太好的缘故,凌隆凌乔两兄弟亲近他比亲近喻勉许多,起码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打趣喻勉。
左明非用眼神数落了凌乔一眼,但没什么威力,反倒被凌乔挑衅回一个鬼脸。
左明非含笑摇头,收回目光。
“喜欢泥人?”喻勉不知何时睁了眼,看着左明非戏谑道:“那便让凌乔买了来,他还不至于连个泥人都买不起。”
主仆三人恶意打趣,左大人形单影只,一时落了下风。
看着惯会八面玲珑的人不知所措,这无疑是件乐事,当然,如果这个人长得不错,那就更加赏心悦目了。
喻勉故意提起:“你八岁时候比现在坦率多了。”
左明非无言以对,为何提起这件事?
望着那对渐渐染上绯色的耳根,喻勉眸光微闪,似随意似恶意道:“起码不口是心非。”他嗓音低沉,这样慢条斯理地讲话,平添出几分暧昧缱绻。
“……”绯色从耳根蔓延到耳尖,感觉到耳朵传来的热意,左明非愣神,他并不是容易被挑衅到的人,约摸是耳朵也中毒了。
“除了爱哭以外,并不招人烦。”那撩拨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左明非兀自镇定:“喻兄说笑了,此前是我失智所为,并非我本意…”
“左三。”
慵懒沉缓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这笑意别有深意,竟让行事端方的左大人不太敢应答。
虽然左明非没有回应,但这并不影响喻勉偶尔兴起的恶趣味,他悠然道:“你脸红什么?”
“……”
先前在上京,喻勉满心都是复仇大计,以至于他没心思去考虑其他,现下仇也报了,冤也平了,他空闲下来,阴谋算计暂时被搁置,他忽然生出闲心,百无聊赖地思索起来左明非的名声到底是哪里来的。
要说天赋名声,在左明非之前,名头最盛的是当属当年的崇彧侯世子——白鸣岐。
说起来,白鸣岐当年差点成为左明非的姐夫,为了讨人家姐姐欢心,白鸣岐和左明非很是亲厚,这种亲厚不像他和喻勉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而是身为长辈给小辈以身作则的自觉,因此,要说才气,左明非和白鸣岐是有共同之处的。
除却才气,左明非自有本身的风骨和过人之处,至于像人品秉性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吹捧左明非的人已经说得够多了,喻勉懒得深究,在他看来,左明非有口皆碑的原因不外乎是——
长得好。
马车到了客栈,凌隆还未来得及通报,便见一个素衫身影下车,朝客栈里面走去,这身影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凌隆奇道:“左公子走那么快干吗?”
凌乔伸了个懒腰:“废话,你敢同主子呆那么久吗?”
说的也是,兴许是被主子恐吓了。
晚市热闹,左明非颔首穿梭在人群中,不久后停在一家书肆门前,进门后,他缓缓路过悬挂的字画,最终停在一幅雪中劲松前,店家过来问:“客官,您看点什么?”
“这幅雪松图,可以送给我吗?”左明非举止仍是温文尔雅,只是言辞无状,像个文雅的流氓。
店家愣了下,原本以为这文雅公子是什么贵客,现在看来,怕是脑子不太好,于是他嗤道:“客官,您可知这幅画是何人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