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染脏左明非分毫。
呼衍忽捂着脖颈处的伤口瘫倒在地,如同濒死的鱼一般挣扎嘶鸣,可惜发不出任何声音,在场之人都被这动静怔住了。
呼衍忽不甘心地瞪着姿态淡漠的季随舟,他垂死挣扎,几乎要将眼珠瞪出来。
季随舟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置身事外地盯着地上挣扎不断的人,直到人断了气息,他才重新看向延光帝,唇角缓缓扬起,映衬着他脸上的鲜红血迹,像是一朵招摇绮丽的罂粟。
喻勉微微挑眉,牵着左明非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
皇帝不让杀的人,王爷给杀了。
呵。
越来越乱。
也越来越好看。
延光帝神色凝重起来,他重重叹了口气:“随舟,你…”
“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季随舟忽略过延光帝无奈的数落,踢了踢一旁被吓得瑟缩不止的随从,俯身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尽管来战,我大周必会奉陪到底。”
第111章叛臣
侍从呆愣地望着季随舟。
季随舟冷冷道:“还不滚?”
侍从迅速爬起来,逃也似的跑了。
延光帝走近季随舟,他先是将季随舟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季随舟没事后才开口:“随舟,你冲动了。”
季随舟甩着刀尖上的血花,漫不经心道:“我为皇兄明志,皇兄怎的还怪起我来了?”
“此举有失妥当。”延光帝语重心长道。
季随舟转身背对着延光帝,懒得再听他说,于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要被送去和亲的又不是皇兄,皇兄当然不急。”
延光帝无奈道:“朕几时说过要送你去和亲?只是那翰隅王胡言乱语。”
“那他不该死吗?”季随舟发问。
延光帝心累地看着季随舟,最终叹气道:“杀了便杀了吧。”
喻勉:“……”
左明非:“……”
很好,他们二人建议杀了翰隅王时,延光帝不是装没听见就是直接拒绝,到了季随舟这里,延光帝只一句轻飘飘的“杀了便杀了吧”。
恐怕将来弈王想要皇位,延光帝也会来一句“给了就给了吧”。
翰隅王死在周军之中,北岳人怕是很快就会发动一轮进攻,喻勉召集将领商讨应战事宜。
营帐外,季随舟捧了一把冰水浇在自己脸上,洗去了手上和脸上的血迹,血迹融化在冷水中,蔓延出更加浓郁的腥味。
季随舟重重地呼了口气,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被递了一方帕子,季随舟顺着帕子看过去,看到了一张带着关切的脸。
“先生…”季随舟下意识唤出声,他这轻轻柔柔的一声,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闲云野鹤的样子。
左明非询问:“殿下还好吗?”
季随舟犹豫片刻,最终拒绝了左明非的帕子,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把脸,而后岔开话题道:“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见季随舟不肯收下自己的帕子,左明非自然而然地收回来,继续道:“只是殿下这般自苦,让人觉得心生不忍。”
季随舟缓缓抬眸,他沉默了很久,左明非始终温和耐心地注视着他,这不由得让季随舟想起在学宫时的某个午后——
作为刑部侍郎,左明非偶尔会去学宫为学子们讲解大周律法,在季随舟眼里,这些入朝官员身上总带着厚重的官场气,但左明非不同,这个享有盛名的刑部侍郎温润随和,不像是刑部的官员,倒像是礼部的。
季随舟性情寡淡,学宫的先生们每每教导他身为皇子,上要忠君爱国,下要造福百姓,可扪心自问,季随舟对这些事情着实提不起兴趣,他经常因为过于怠惰被学宫先生责罚,而左明非是唯一没有责罚过季随舟的人,旁人问起,左明非也只是笑着说:“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仅他自己知道,全大周的人都知道——那时候,还是九殿下的弈王一心想出家当道士。
可惜世事无常,当年寡淡懒散的少年成了如今这副喜怒无常的模样。
左明非对季随舟是有些内疚,因为乾德帝的死确实与他脱不开关系,作为乾德帝最宠爱的皇子,若是乾德帝在世,季随舟应是过的比如今自在。
“先生好意,随舟心领。”半晌,季随舟才微微颔首。
左明非道:“其实陛下很关心殿下。”
季随舟看向王帐的方向,随后发出一声嗤笑:“左大人能这么想,那皇兄的目的才是达到了。”
左明非眸光微动,心头闪过几分猜测。
季随舟又成了一副谁也爱答不理的样子,他转身就走:“眼下要紧的是护住上京,上京若失守,则大周必亡。”
左明非望着他的背影:“如何说?”
季随舟停下脚步,他微微仰脸,北风冻住了他湿润的鬓发,吹在脸上异常刺骨,他问:“先生,你信命吗?”
左明非温温和和道:“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先生又如何得知,你所谓的人为,不是命运引你做出的决定?”季随舟黯然地垂下眼皮。
左明非顺着他问:“所以,命运会把殿下推向哪里?”
季随舟寥落地笑了声,他意义不明地说:“先生,我是弃子。”
看着季随舟走远,凌乔忽地出现在左明非身前,他挠挠头,不明所以道:“公子,王爷怎么神神叨叨的?”
左明非微叹一声,而后温和地看向凌乔:“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可怜?”凌乔理所应当道:“能随心所欲地发疯,还能被皇帝纵着,这叫可怜啊?”
左明非自言自语道:“但愿…殿下真的无二心。”
凌乔好奇问:“若他有呢?”
“除之而后快。”左明非的嗓音平和悦耳,却成功地把凌乔噎住了。
左明非回到营帐内,里面只剩下喻勉,延光帝还有几员大将。
吴懿严肃道:“大周境内出现这么多的北岳人,这边境是如何守的?”
“边境将领…说不定已经叛变了。”秦副将心事重重地说。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墨逍!当初就不该派他去守边!”有人义愤填膺道:“他娘的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墨逍身为学宫祭酒,去边境凑什么热闹!”
“胡将军,话不可这么说,想当初北边战事告急,若非墨逍先生临危受命,那打到上京城外的可就不止东夷人了。”说话的人是北城门的守卫军将领崔闻谦。
秦副将点头:“崔将军这句话公道。”
延光帝看喻勉一直保持沉默,便忍不住问:“喻卿,你如何看?”
喻勉淡淡道:“臣唯陛下马首是瞻,陛下说如何,那便是如何。”
延光帝轻咳一声:“喻卿作战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