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处的李若兰尝试了一下自行运气,确实气息受阻,经脉疼痛,她也中招了但不比杨奕中毒那么深。于是在腰间摸索着,在众多药瓶中找到了一种,倒出几粒仰头服下,抑制住毒素游走。
这时阿买勒已经举起了长剑,杨奕拄着刀半跪在地上,长刀的刀刃没入地面,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流下。长剑朝他刺来,眼看便悬在了他脖颈之间,他拼着全力提刀,带起沙土飞扬,一刀斩断了阿买勒的剑。
阿买勒没想到他已经中毒这么深竟然还有力气反击,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盯着自己的断刃愣了片刻,旋即其他杀手一拥而上,十几把剑对着杨奕,大有将他扎成筛子的架势。
李若兰的弩箭非常及时,一击直接打中了阿买勒的眼睛。她甩着长鞭似是从天而降一般,轻盈地落在杨奕身旁,长鞭一挥将那些杀手拦在的两丈之外。
“弩箭上有毒,想他活命就别轻举妄动!”
阿买勒捂着眼睛,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隐隐还能感觉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李若兰强撑着自信笑道:“吸血虫,还是活的,会在你的伤口里迅速繁殖,不快些杀死它,你两个时辰都活不过。”
阿买勒闻言也不敢运气了,生怕李若兰的毒和他用的一样,稍一使力便运转全身。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这样放过他们,命令道:“去,给我杀了他们!”
李若兰有些慌了,这些人为了杀杨奕不要命了!
就在此时,半蹲在地的杨奕突然起身,提刀砍向靠李若兰最近的一个人,那人提剑格挡却全然没有用处,杨奕的刀刃映出冷冽的月光,晃得人瞳孔紧缩。霎时间鲜血喷涌,那人应声倒地没了生息,杨奕半边脸上挂着骇人的血迹,目光凶唳,出手狠绝,微弓着的身子和喘不匀的粗气昭示着他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固执地将李若兰护在身后。
“我命在此,有本事来取!”
在这种情形下杨奕仍有反击之力,众人大骇,阿买勒伤口里的吸血虫蠕动加剧,疼痛难忍。他咬着牙:“我可以不杀你们,给我解药!”看得出不甘心但是也真的没有办法,再拉扯下去,他半个脑子都要被吸血虫吸干了。
李若兰扶住杨奕避免他体力不支倒下去,而后高声道:“没有解药,你先用砒霜毒死虫子,然后快速将虫尸、眼球与周围的腐肉一同用刀挖出来,就能保住性命。”
阿买勒紧攥着拳头:“你耍我?”
李若兰挑眉:“若再晚些,虫子进到你脑袋里,你就得连脑子也一并挖出来了。”
阿买勒回头对手下说着李若兰听不懂的语言,那人听罢打马先行,阿买勒恶狠狠地瞧她一眼,带着其余人紧随其后离开了。
众人走远,李若兰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搀起重伤的杨奕往聂紫阳休息的地方艰难行进,他这遭中毒呕血可是伤得不轻,但握着刀的手还是没有松半分。
“李若兰...你又救了我一次...”他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垂着头声音虚弱无力的喃喃道。
“那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李若兰无奈地应答道,她身子单弱,扶着高大的杨奕行走异常吃力,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
“你到底有多少仇家?太多的话以后行走江湖换个名字吧。”
杨奕半睁开眼,他的脸与李若兰的脸只有咫尺之距,呼吸时都能闻到她发丝间若有若无的草药味,他抬起搭在李若兰肩上的手,半握着的拳掌间有一缕她垂下的青丝,稍一张开手掌,青丝便飘走了。
“李若兰,这次我若能活下来,以后我保护你。”
李若兰干笑了两声,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说这个,便也揶揄他:“我以为你又要托我帮你报仇呢,放心吧,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
李若兰扶着他走了许久才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火堆旁聂紫阳还在呼呼大睡。李若兰把杨奕放下,自己也累得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回头看了一眼聂紫阳睡得酣然,心里生气一脚踹在了他的肩上,嘴巴动了动好像在骂人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差点被围攻死了,这厮还睡得跟死猪一样。”过了片刻她还是不解气,又自言自语道。
杨奕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刀柄不肯放松,李若兰尝试了几次都掰不开手指。她俯下身去趴在他耳边,轻轻唤了几声他的名字,他的手指终于放松了下来。
“冲我来...”他唇舌间有含糊不清的话语,只有这一句,李若兰听得清楚。
这么紧张的时刻她还是被这句梦呓逗笑了:“林园遗孤果然好家教,连做梦都这么讲义气。”
李若兰并不急于给他治伤,而是掏出了一本医书来翻了起来,研究了许久未果她叹了口气,趴在杨奕的耳边,小声问了一句:“你现在胸口可有气滞之感?”
杨奕发出了哼哼两声,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在气李若兰。她自己问完了也觉得不好意思,表情尴尬地解释:“这不是之前没有好好学把脉么,我已知道如何对症治疗,但是这个症状我有点判断不太准。”
杨奕勉强睁开眼睛,适才的血气上涌已经让他呼吸受阻,之后又强行运气,现在连最简单的呼吸都让他胸口疼痛难忍,若不是他身体强健,只怕现在早就已经爆体而死了,不巧他又遇到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大夫。
旁边的李若兰还在翻书,嘴里喃喃着自己不擅长把脉,另一头杨奕勉强张口:“气滞严重,你再不给我治病,我就要死了。”
李若兰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把那医书丢到了一边,扶起杨奕,两指在他背后摸索着寻找位置,最后在后心用力一点,杨奕受到冲击一下子呕出了一口黑血。
“感觉好一点了吗?”李若兰小心地问。
杨奕喘了两口气后勉强睁开眼睛:“我这是还有神志,倘若是昏死过去的病人,你如何治?”
李若兰被他问住了,她扁扁嘴不服气地反驳:“你不是没昏死吗?要是真的昏死了我自然还有别的办法。”
虽然嘴硬这样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其他的办法,她所说的办法也就是猜个大概后尝试用药。但杨奕理解的与她不同,他心想这大夫可太厉害了,她想救的人只怕就算咽了气,她也得追到阎王殿去把病症问清楚。
呕了血的杨奕感觉浑身脱力,但好歹命是保住了,没力气是因为体内的毒还没清掉,这到了李若兰擅长的领域,她掏出一堆药瓶子,分别拿了几颗,攒成一堆喂给了杨奕。
杨奕整个人虚弱无骨地躺在李若兰的怀里,不消多时就睡着了,李若兰想问问那些西域杀手的来头都没来得及。她盘坐在地上抱着杨奕,他睡得又沉又安静,有几个瞬间李若兰都以为他死了,手放在鼻子边试了试,发觉还有气儿,这才放心。她一刻也不敢睡地守着他,杨奕中毒多深,心肺伤得有多严重她并不清楚,虽用了药但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她担心自己治疗不及时、不对症害了他性命,无时无刻不觉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