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岐,你还真敢出现啊。”为首的淮山门弟子得意道。
长岐阴森地抬眸望向眼前的人,左脸颊上赫然一道长长的血痕,身上也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伤口新旧相叠,可见不止经历了一次恶斗,这几天他在太和城中恐也是九死一生。
“家主!”百里晏差一点地就喊出了声音,好在杨奕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边的守卫们听见声音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见是百里长岐,也持刀相对。
“百里长岐,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这个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并不是刚刚的淮山门弟子,李若兰探头去看,只见百里夏从人群后走了出来,一派正气十足的样子看着长岐:“我已昭告天下,你多年前年弑父夺位的恶行。此外你霸占百里氏产业和机关术秘笈,排斥外姓与旁支,种种行迹,皆为世俗礼法不容,你不配做家主。”
长岐良久未言,他回过头看向屋子里的尸体,转过头时眼里已有泪光。
“百里夏,我待你不薄,你缘何背叛?”
百里夏假笑不语,鼻子里发出冷漠的哼声,这种故意演出来的不屑反倒暴露了他的慌乱,许是长岐的提问戳中了他的内心的不堪,故而才这样敷衍地掩饰。
“百里夏,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成全你,不过在此之前请你让他们出去,咱们俩聊聊。”
“夏兄,这百里长岐阴狠狡诈,万不可信他。”淮山门的弟子提醒道。
“呵呵呵...”长岐发笑,继续道:“也好啊,那就在这些人面前聊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说着话的时候收了兵刃,抱臂瞧着眼前的人,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
“劳燕来兄带人先出去,他已是穷途末路,翻不出什么水花,我与他毕竟是多年兄弟,理应与他聊聊。”
那位被称为燕来的应是淮山门的领头,他一个眼神,淮山门弟子便悉数退出了陈庆斋外,另外一边的几个守卫也被百里夏遣出。
院子清净下来以后,长岐先开口了,他的语气淡漠中不乏一丝失落:“百里夏,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没发觉你有这样的野心。”
“你弑父不假,百里氏排斥旁支与外门弟子也不假,我没做错,未来我继任家主,必让有才能天赋的弟子全部修习核心机关术,绝不如你一般自私自利,嫉贤妒能。”
百里夏并不反驳他,只是站在道德高地上平静地展望自己成为家主后的蓝图。
“那年向父亲告密,说我与南栀有私情的人,也是你?”
“不错。”百里夏点头:“可我没说错,你就是喜欢百里南栀。”
接下去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之后,百里夏终于憋不住,率先开口了:“百里长岐,你是家主嫡子,身份尊贵,我们这些旁支弟子,纵再有天赋也不能学那些精妙的机关术,你们依血脉之利得天独厚,我苦修多年只因不如你会投胎,便要一辈子屈居末流,你觉得这公平吗?至于容彻和南栀,因为跟你关系亲密就可以与你同学,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核心机关图谱,他们三言两语就可以从你手中得到,凭什么?凭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见他这样癫狂,长岐却没有一丝动容,他不耐烦地皱眉片刻后冷笑一声,幽幽道:“自我即位家主重用提拔你,你也接触了很多机关图谱,在此领域你可有半分突破?”
他这一问戳中了百里夏的痛处,在机关术的修习上,他甚至不如小辈弟子,别说突破,便是些许进境也没有,可他还是不服,嘴上找理由:“什么机关图谱,我从未接触过百里氏的核心机关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提防我,表面重用实际上不过拿我当个仆人而已!”
“是吗?”长岐轻笑,他甩了甩手中的长剑,长剑瞬间变幻,成为了一把待发的弓弩。
“看到了吗,我的向心剑你常年接触,从未仔细看过吧。这剑柄处存有精妙机关,可使武器瞬间化成不同形态,这一点玄机百里晏八岁便一眼瞧出来了,可多年过去你却还浑然不察。你想做家主?若你有此才能,这位置让给你也未必不可,但你偏是个蠢笨的废物,你所说的一切,也不过都是为你自己的无用找的借口而已,善妒的是你,自私的也是你。”
另一边躲在房间里的三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多年之前的南栀的无妄之灾竟是百里夏挑起的,他一念妒恨却害得南栀半生凄苦。
百里夏怒气上涌,有几个瞬间,李若兰感觉他都要冲过去与长岐近身相搏了,可最后他还是平静了下来:“你无非是激我,逼我动手好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站在你那边,不过你还是别费力气了,淮山门的人早就与我联盟了,比你知道的时间更早,在你爹在位时,我们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李若兰咬着后槽牙压制住了自己冲出去把他捅穿的冲动。
“所以当年对周楚下毒,也是你的主意?”提到周楚,长岐的声音有点颤抖,手中的弓弩又化形成了长剑的样子,指向了他前方的人。
见他伤心,百里夏很满意,他挑衅般的用下巴指了指长岐身后的房间:“以前的、现在的这些事,我都告诉她了,你可以自己问问她,哦不对...”他顿了顿观察着长岐神色的变化,见长岐面色闪过一瞬的痛苦,他很得意地继续道:“可惜她死了,没办法告诉你了。”
听到这里,百里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无声地流着泪,身侧的双手颤抖着,若不是杨奕控制着他的身体,他可能已经冲出去了。李若兰见状眼睛也不听话的酸了,那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那个死状悲惨,不知经过了多少酷刑的死者,原来是周楚。
“百里晏在哪?”长岐又问道。
“他就在这个院子里,某一间刑房中,被我像狗一样锁在了地上,你可以去找找啊。”
一阵罡风穿过屋子,发出似鬼哭一般的声音,令人心惊。那边百里夏还在持续输出想要激怒长岐,这边杨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阵风过后,他似鬼魂一般顷刻间出现在了百里夏的身边,手中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出声你的头就会掉。”他简短又清晰地威胁道。
“你!”百里夏一眼就认出了杨奕,显然他的出现是在筹谋之外的。杨奕恐他声音太大吸引来更多的人,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贴得更近了些:“让你闭嘴。”
“周姨——”带着锁链的百里晏跌跌撞撞地要往周楚尸体所在的刑房去,被李若兰一把拉住。百里长岐方才反应过来是他们,回头看到在风中摇晃着的周楚,伸手挡住了门。
“她死了。”
百里晏流着泪摇头,嘴里不住地乞求道:“让我看看...让我再看周姨一眼吧。”
这是黑夜,那尸身、那场面李若兰只瞧了一眼便不住地战栗,就别说百里晏了。
“咱们得赶紧走,尸体带不走了。”长岐说完了,回头眷恋地望了一眼黑夜中的周楚,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叩了叩刑房门口的柱子。霎时间,刑房内有火药炸裂的声音,旋即屋内燃起大火,火苗从周楚的脚下瞬间蔓延而上。
见到了百里晏活着后,长岐也不再犹豫,他举剑朝向被杨奕挟制的百里夏,果断地当胸一剑。
“百里晏,你收好这把钥匙。”杀完了人的百里长岐丝毫没有停留,他麻利地递过手中的盒子,拉着百里晏一字一句地交代道:“在你母亲与你共同生活的地方,有我留给你的东西,百里氏机关秘法的传承,交给你了。”
他似交代遗嘱一般郑重,随后将百里晏推向杨奕,深深一拜后道:“请杨先生和夫人带他走吧,可以的话,教他些本事,别让他再受欺负了。”
“家主....”百里晏空洞的眼望向他,想要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今时周楚本是宁死也不肯露你的行踪,那年她亦是如此,是百里夏骗了她,他假传我的话套出了你父母的踪迹,周楚并非诚心出卖,莫要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