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竹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百里晏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收好信了之后抹干眼泪,重新振作了精神后对着杨奕和李若兰,恭恭敬敬地一拜,将两人搞得一头雾水。
“杨大哥,阿兰姐姐,我现在是真的无处可去了,他们若知道我活着逃出来,定然要取我性命,我还不知道家主留下的秘籍在何处,也没能替他和周姨平反,不甘心这样死,求你们收留我,我给你们牵马、伺候你们起居,给我口饭吃让我有个容身之所便好,求你们了!”
杨奕和李若兰对视了一眼,脸上难掩为难的神色。他们不是不愿意收留百里晏,只是他们自己也是漂泊旅人,杨奕还身负深仇,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保护百里晏周全。
“我们带你回中原,起来吧。”李若兰心软,将他拉了起来,又继续道:“只是如今百里氏风波频起,消息很快也会传到中原,到时候你这个百里氏遗族的身份恐会招来祸患,所以百里这个姓不能再用了。”
百里晏不住地点头,满脸期待道:“可以,我...姓李也行,姓杨也行。”他的热烈回应让对面的两个人有些猝不及防,别人要抛弃自己用了许久的姓氏,总是要犹豫片刻的,可他却将“圆滑世故”展现得淋漓尽致,真是不知道他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这么随机应变的。
李若兰带了点嫌弃地叹了口气:“别姓李了,我没什么本事能教你的。”说完她朝着杨奕扬了扬下巴。杨奕沉吟了片刻,像是内心在挣扎的样子,片刻之后他清了清嗓子:“那我便收你为徒,传你武艺,你日后就随我姓,叫杨晏。”
得了新名字的百里晏扑通一声又跪下去了,对着二人连着磕了三个头:“谢师父赐名,杨晏从今日起一定听师父师娘的话,孝顺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李若兰听着他朴实的陈述,总觉得有些别扭,她揉了揉太阳穴:“孝顺...也不必吧,我们俩也还没到需要人孝顺养老的岁数。”
杨奕这次没有急着去拉他起来,他以师父的视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晏,郑重其事道:“你既拜我为师,今日起我教你习武,你须得谨记,杨门刀法只传忠义之士,习刀者需谨记,勿要用你的刀行恶事,助恶人;路见不平,需仗义相助,他日若你违反今日师命,被我知道,轻则废你全身武功,重则取你性命。”
不知杨奕的训示他听进去多少,杨晏只顾点头,待杨奕说完话教他起身时,他又转头对着李若兰磕了三下:“师娘,你也教我两句吧。”
李若兰毫无准备地被点名,在原地发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才道:“今日教了也没什么用,日后你犯了错,师娘的鞭子自会教你,到时候你记得更清楚。”
比起杨奕的严词厉色,李若兰的训诫更有威慑力,杨晏咧嘴被她拉着起身。随后李若兰一边给杨晏的伤口上药,一边与杨奕商议着回中原的事。这边三人还在说话,竹园之外忽然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杨奕武人的耳朵非常灵敏,最早察觉了屋外的异常,将李若兰和杨晏两人挡在了竹屋之内。
“师父我来帮你!”杨晏拖着半裸着没上完药的身体便要冲出去,被李若兰扯着头发拉了回来:“帮什么帮,你不添乱就算帮忙了。”
外面的追兵须臾便至,见杨奕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为首的便放下了戒备,独自下马上前对峙。
“百里晏可是在这儿?”
看打扮此人应该是淮山门弟子,一眼望过去四十出头的模样,他根本不觉得得眼前的少年有任何的威胁,一步一步的靠近杨奕。
“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对方调笑着道。
杨奕低眉复又抬首,平静地问道:“淮山门弟子?听说你们老巢炸了,还有空在这儿打秋风呢?”
那人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清明园发生的事,被杨奕这样一问,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笑容,反问道:“是你干的?”
“是。”杨奕自豪道。
“我闻人燕来活了近四十年,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年少轻狂,少侠姓甚名谁啊?”
听到“闻人”这个姓氏,李若兰正在上药的手颤了一下,把杨晏疼得龇牙咧嘴:“师娘你轻点儿。”
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又同出在一个小小的淮山门之内,很难不怀疑他们之间存在关系。
“闻人...燕来?”杨奕轻蔑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问道:“闻人素跟你什么关系?”
闻人燕来表情值得玩味,他带着一点回味又有些许的得意,沉吟片刻后道:“我就是闻人素,怎么,你听过我的名字?”
闻人燕来自述是因为名声在外,不想让高的名望限制,于是改了名字。可杨奕根本不给他自镀金身的机会,立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难道不是因为无涯门满江湖的发通缉令?你怕死不得已更名潜藏?”
闻人燕来脸上的得意逐渐消失,他看着杨奕云淡风轻的脸,不声不响地拔出了剑。
杨奕手握刀柄却丝毫没有迎战的动作,直到对方的剑刺到眼前,他才空手搏白刃,闪身避过剑锋,随后一掌打在闻人燕来的手腕处,将对方的剑打落在旁。
“这点本事,也要出来丢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闻人燕来惊恐羞愤地问道,此时李若兰走到了门口,语气阴沉道:“闻人素,你可记得我?”
虽然过了六年多,但李若兰的模样变化不大,当年闻人素与她朝夕相处多日,自然能认得出她,他如见鬼魂一般后退了两步:“你还活着?”
“我要是死了,谁来戳穿你?你偷艺不成污我师父清名,踩着我师父的骸骨给自己在江湖上立威,玩砸了改个名字继续招摇撞骗,这么多年过去了,当真还是这副德行啊?”
闻人燕来在一众后辈面前受辱,面子上很挂不住,辩驳道:“你师父嗜赌成性,逼着别人卖儿卖女都是真的,你是他的徒弟,对他百般回护也该死,我只恨当年只杀了他一个,让你逃了!”
“你休要再用我师父的名头给你抬身份了,我师父是什么人,岂会死在你这种鼠辈手中!”李若兰红着眼睛怒道。
她的反驳好像是打开了闻人燕来的思路,他又恢复了刚刚那股自信,幽幽道:“你还不知道呢?你师父就是中了我的毒才死的,他是怕你向我报复丢了性命,才骗你说不是我杀的,他是不是还让你赶紧跑掉?因为你只要稍晚一步,就会一样死在我手里。”
李若兰红着眼,脸上的神情从愤怒转变为满是杀意,阴鸷的眼神望向闻人燕来:“我师父收留你救你,你却反口咬了他,你不是名满江湖吗?放心,我会在你死后,将你的事情传遍中原大地的各处,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贪图我师父的医书不成便杀人传谣,我定然让你做鬼也被戳脊梁骨,化成灰也要被人唾上一口!”
她的威胁让闻人燕来变得惶恐,他偏头看向旁观的杨奕,方才杨奕连刀都没有出,就单手卸下了他的兵刃,这一招背后的实力绝对远在他的武力之上。
“燕来长老,西山分舵的赵舵主便是死在这个刀客手中,你小心!”
就在身后的人提醒他时,杨奕已经拔出了刀,先一步来到了他面前。
两方的斗武一触即发,李若兰将刚穿好衣服的杨晏关在了屋内,与杨奕共同迎战几十号淮山门弟子,新仇旧怨相叠,两方谁也不留余地,李若兰站在远处使鞭子给杨奕清理场地,杨奕便可专心去对付前面的几个人,车轮战,小喽啰们常见的打人招数,但是想这样消耗杨奕,显然是他们轻敌了。
“杨奕,别拖着了,杀了他!”李若兰拔出软剑飞身入局:“此人阴险,不要跟他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