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这话一出口,李若兰和杨奕都紧张了起来,这要求逾矩了,对于还未互通心意的两个人,既可能是拉近关系的由头,也可能是捅破窗户纸的尴尬。
“为什么?”杨奕假作不解,实际却是掌握了主动权,反问道。
李若兰不悦,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我只是建议,你要是真喜欢便娶吧,继承无涯门,让他们替你找仇人,帮你报仇去,也不必烦我操心这个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杨奕有点慌,他最怕她生气,于是赶紧顺着她的意思应着:“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打算,我身负深仇,无暇顾及。”
“哦?”李若兰神色怪异,尾音故意拉长了,语调高挑听起来不免有些尖酸:“那就是报完了仇,了断了旧事,才方便美人在怀呦。”
杨奕是见识过李若兰说话夹枪带棒的功夫的,记得聂紫阳被鞭打过后,李若兰几句话把他说得元气大伤,如今换自己面对她的攻势,着实有些吃不消。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奕苍白地解释了一句。
李若兰此时已经回到了先前卧着的位置,她赌气似的把身子转到另一边去不看杨奕,凭着他心急,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冷冷道:“别说了,我要睡觉了。”
杨奕伸着脖子想看看李若兰的反应,可是对方捂得严实,什么也看不出,杨奕见她卧着,又怕贸然靠近唐突冒犯,只得在原地发愁打转,着急地解释道:“我就算报了仇,也有我要追随的人...和事,凭她美貌如天仙,金贵如公主,也与我不相干的。”他那张笨笨的嘴终于是解释清楚了,当然是他自己觉得解释清楚了,可是李若兰的理解角度却是清奇,她猛地起身直视着杨奕的眼睛,继续咄咄逼人道:“你也觉得她美若天仙,身份金贵?”
要说长相,李若兰承认郁青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母亲是中原人,父亲是西域人,所以她的既有异域深邃的五官,又有带着温婉的中原女子的风情。李若兰身为女子,见了这样的好看的美人也要多看两眼的,莫说杨奕这个没见过世面,只知道舞刀弄剑的傻小子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杨奕被李若兰问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本来是想探一下李若兰的心意,才没有明白地回应她,谁知说了两句竟惹她生气了。于是赶紧补充:“她的长相我都没有细看过,也不知是不是好看,我对她本无意,所以不曾关心。”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李若兰别过脸去,听他结结巴巴地解释,不由地偷笑。杨奕这边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从她不满的态度和拈酸的语气中,似乎也窥见了她掩饰着的心事。
这一夜他们虽然都未言明心意,可彼此却都已了然。
聂紫阳给的马确是千里良驹,第四日傍晚李若兰和杨奕二人便到了荣源镇,进城之前李若兰再三交代杨奕不要暴露此行目的,也不能被人知道他们与无涯门的关系。
“听聂紫阳的说法,郁延出身西域,不知背后有何势力,万一咱们暴露了身份,只怕不但拿不到连血草,你我性命都危矣。”
李若兰的说法绝不是危言耸听,现在杨奕虽已经可以提气运功了,但身体并未痊愈,内息不如从前充盈,而此地汹涌的暗潮他们连一角都未窥见,敌在暗我在明,自然是危机重重。
“我知道,此行都听你的。”
现在杨奕对李若兰的信任已经达到了顶峰,只怕此时即便李若兰要卖了他,他还得给李若兰算算账。李若兰点头,很是满意道:“好,后面看我眼色行事,一切对外的交涉都交给我,你也不要轻易暴露实力。”
连血草生长在西山之巅的悬崖绝壁,现在是初冬,又逢此地连日风雪,实在是不宜连夜上山。进城后两人先找一个地方落脚。荣源镇西北角有一处不惹人注意的燕荣酒坊,门口满满摞着几十数百个酒坛子,门口一个女子衣着朴素,笑颜如花,正在给来往的客人打酒。
“杨奕你看,那个女人长相漂亮,身材高挑,会不会就是聂紫阳心尖上的那个西域卖酒女?”
杨奕顺着李若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个正在打酒的西域女子脸被头巾半掩着,却难掩绝色姿容,中原人的美大约是含蓄温婉的,而西域人的美更外放,大多是一眼望去便觉震撼的感觉,这卖酒的姑娘便是如此。
可杨奕早在这上头吃过一次亏,眼睛不往那边看,嘴上也只做不屑:“就那样吧。”
李若兰率先上前与卖酒的女子搭话,看她的样子是个开朗的个性,送走了打酒的客人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中原客人可是远道而来?今天下雪,天气冷,要来点酒喝暖暖身吗?我们家的酒可是远近闻名的。”
“今日不必了,我们想住店。”李若兰礼貌道。
“住店啊,我们这里店小,就只有几间小客房,这里是卖酒的,不比那些大的客栈客房舒适豪华,不知二位介不介意。”
李若兰往里看了一眼,这燕荣酒坊的内堂极小,只有几张小小的桌子,陈设也极为简陋,倒不像是聂紫阳那种世家公子会住的地方。
“无妨,头顶有瓦御寒便可,再劳烦姑娘帮我们准备些饭菜吧。”
女子笑着点头,热络地拉起李若兰往里头走,边走边道:“那快进来吧,我带二位看看屋子。”
“姑娘怎么称呼?”李若兰任由她牵着自己,在她开门的时候假作不经意地问道。
“叫我展云就行,这是我的汉人名字。”
果然是她。李若兰和杨奕对视了一眼,可碍于时局,他们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只想着暗中观察下这姑娘与聂紫阳之间是否有利益纠葛。见了这位展云姑娘,李若兰有些理解聂紫阳为何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不说长相,这姑娘热情开朗,落落大方,又酿得一手好酒,年纪轻轻就这样周全妥帖,独自一人撑起酒坊的生意,还真是样样都好。
她将两人送到房门口后道:“两位先歇歇脚吧,我去叫赛木准备些吃的,等做好了我再叫两位下来。”
“多谢展云姑娘了。”
李若兰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推着杨奕急吼吼地去了他那间,关门的瞬间杨奕不知所措。李若兰打开窗子查看屋后的情形,确认了没有耳目便又关上,而后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身边道:“你瞧见那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
杨奕皱眉回忆了片刻:“我看她脚步轻盈,手臂线条明晰,应该也是个练家子...不过她独自经营酒坊,有些功夫在身也很正常吧。”
“这我倒没看出来,只是我瞧她待咱们有点过分热络,不知是否是另有目的。”经过幕城黑店那一次,李若兰住店便要格外谨慎,态度稍有不寻常都要细细地观察分析一番。
“做生意的热情一点也正常。”杨奕倒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他相信聂紫阳的眼光。聂紫阳曾多次往来此处,若是展云开的是黑店,他不会粗心不查,更不会无脑地倾心于她。
“待会吃饭,你见我吃了之后你再吃,还有,一定不要暴露身份,不要说话,让我来应对她。”
尽管有聂紫阳的情感做背书,李若兰仍然对展云保持着警惕。
半个时辰以后,天黑得彻底,展云上楼来叩开了李若兰房间的门。两人相继下楼,杨奕来时李若兰已于展云聊了起来。天黑以后燕荣酒坊便打烊了,堂内只有她们两人,李若兰在桌边等杨奕,展云则是在柜台边看账本儿。
“二位不愿小酌真是可惜了,这大雪天喝点小酒最是应景。”展云惋惜道。
“我们明日一早有要事,恐喝酒误事,还是算了。”李若兰婉拒道。
“是什么重要的事?现今大雪少说也要下个三四天的样子,只怕不好出门呢。”展云或许是觉得李若兰口风较紧,故意将话题甩给了杨奕,他停下手瞅了李若兰一眼,她应是已经悄悄的验过了饮食无毒,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便也动了筷子,没有应答。
李若兰自然地接过了话题,她一转眼珠,脑子里便闪过了一套说辞:“我们是中原的药商,要上西山绝壁采雪莲花制药。这东西稀奇,疗伤效果显著,在我们那里贵得很,冒险前来也都是为了讨口饭吃。”
李若兰讲得极为自然,应是糊弄住了。展云闻言神色突然严肃了,她焦急地从柜台后小跑出来认真道:“你们要上西山绝壁?可去不得,便是晴好的天气,那地方去了都是九死一生,莫要说现在风雪交加,那就是有去无回。”
也不知她说的话里是否有些危言耸听的成分,李若兰与杨奕对视了一眼,表情都变得阴沉了起来,为难道:“我们也知道,可是来都来了,总要拿了药才能走。”
“你们要这药,无非是为了赚钱,为此把命赔进去可不值得,听我的劝吧,算了。”展云语重心长道。
其实他二人来之前就料想过,西山绝壁不是个容易到的去处,可是为了救聂川,便是刀山火海也总要一试。
“实不相瞒,这药对我们二人意义重大,是非去不可的。”
展云品出其中定有不便言说的隐情,点点头,接着又建议道:“那你们最好是找个向导,上西山绝壁的路曲折蜿蜒,下雪后更是难行,有很多人根本到不了绝壁就迷路了,最后冻死在风雪中,我可不是咒你们,提醒一句,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