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C苍蓝暮光 OF2-EP2：莱明凯宁组曲（5）

OF2-EP2：莱明凯宁组曲（5）

【经济比任何其他学问都更具纪律性，自从它诞生以来就如此。】——范关，2005年。

……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天西贤治为了给天西机械公司寻找插手伊甸行星以外事务的机会而煞费苦心，但他的投入终于在2062年下半年得到了一定回报：混沌注意到了天西机械公司提供的各类器械在Macross-29船团等移民船团、自治行星艰难地抵抗瓦尔综合征过程中起到的作用，并打算把混沌无法兼顾的一部分医疗、生物行业市场交给天西机械公司来打理。

消息一出，天西机械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奔走相告，人人都以为这会是天西机械公司以伊甸行星为核心向周边自治行星发展壮大的契机。一些过分乐观的经理甚至声称，有混沌的默许，天西机械公司超越其在通用银河旗下时的最大规模可谓指日可待。结果，身为社长的天西贤治却在和部分董事私下沟通后于董事会上向面面相觑的董事们宣布了一个和众人的期待相去甚远的决定：他并不打算从伊甸行星出发向外扩张势力，反而打算在位于银河系边缘地带的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为天西机械公司开辟新的家园。

“各位，时代变化的速度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快。本世纪40年代以来，折跃水晶可以说是促成原本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巩固地位或造就新星际企业的决定性因素。通用银河、关键路径公司、新星重工、LAI……甚至包括混沌，都因为善用了折跃水晶带来的机遇而保持着强劲的发展趋势。”被另一部分董事的反对声淹没的天西贤治大叫着说，折跃水晶带来的机遇在新统合占据伐折罗母星后就大大缩水了，而天西机械公司若想生存就必须抓住新时代的机遇，“……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目前被考古学家认为是原始文明的最后遗民在那场将银河系一分为二的战争中退守的区域，这里保存着许多未被杰特拉帝人摧毁的原始文明遗迹。我们不去重视它、视它为一个不值得投入太多资源的偏远地区，那么自然就会有其他企业代替我们去重视。”

“但是，这就像指望着从流氓杰特拉帝人基干舰队手中缴获完好无损的自动工厂卫星一样……是赌博啊！”固执己见的董事们仍然强烈反对天西贤治往新统合鞭长莫及的边境地带投入太多资源，尽管混沌近期的举措和这些人的理性判断南辕北辙，“社长，假如我们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浪费了太多的资源，我们就会彻底落入混沌的掌控之中……到那时，处境恐怕比受通用银河监管的时候还要艰难。”

“在这个所有人都追求高速发展的银河大航海时代里，发展得太慢和倒退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天西贤治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说服了一部分董事支持自己，否则他要面对的就不只是言论上的反对了，“既然各位意见不一，我们不如投票表决。另外，如果决议通过，我将亲自前往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为建立分公司做准备工作。”

似乎天西贤治的最后一句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连原本反对他的一部分董事也投了赞成票，使得所剩无几的反对派无法再坚持原有的主张。安顿好了伊甸行星上的各项事务后，天西贤治亲自拟定了一份清单，带上自己所需的人员和物资、动身前往那个埋藏着许多数十万年前秘密的边缘之地。

天西贤治有理由在那些原始文明遗迹被其他势力抢掠一空之前尽早出手。在之前的三个平行世界，人类文明从【考古活动】中取得的技术进展有时候远远胜过自力更生得到的成就。当然，新统合的各族人类科学家们已经用实力证明他们不必依赖【考古学科研】，但即便是如今普遍被认为落后于时代的流氓杰特拉帝人基干舰队所使用的部分技术对新统合而言仍是未解之谜。因此，断言新统合摆脱了对考古的依赖还为时过早，而天西贤治要做的就是在针对原始文明的考古彻底丧失科学价值之前尽可能地利用其中有用的部分。

——他没理由以此为耻。本就落后的群体在赶超前人时不必遵守太多的规矩。

事实上，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扩大市场不仅仅是天西机械公司的决策，同时也是混沌的决策。作为最早在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建立前哨站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之一，混沌有无数个理由在这一区域维持其优势地位，尤其是在通用银河土崩瓦解之后。然而，假如肆虐银河系各地的瓦尔综合征始终得不到控制，那么不仅混沌的市场必然会萎缩，届时连居住在此地的新统合公民们都要面临着无比凄惨的结局。于是，为了给天西机械公司的扩张争取必要的支持和掩护，天西贤治在获悉了混沌近期的打算后联络了混沌的几名高层管理人员，称天西机械公司愿意为遏制瓦尔综合征蔓延的计划出力。尽管这些管理人员纷纷冷嘲热讽、觉得天西机械公司的经验不值一提，天西贤治还是很快得到了混沌方面的许可通知，不过他得在插手具体行动之前先和项目负责人沟通，以免双方之间的信息差和误会带来些本不该出现的麻烦。

2063年3月初，天西贤治和他的团队抵达了布里希加曼球状星团的皮普雷行星上空，这颗罕见的潮汐锁定行星给天西贤治留下了深刻印象——当然，把旅游需要放在第二位的天西贤治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去参观行星，他也没有惊动自治区相关机构或新统合军，而只带领少量随从前往行星近地轨道上的空间站、拜访正在混沌皮普雷分公司工作的专家们。

到目前为止，天西贤治还不了解混沌方面用以遏制瓦尔综合征的具体技术方案。他曾经听麦克尼尔提起过舒勒在伐折罗战争期间使用过的【心灵信标】，但他也未能在混沌近期的动向中察觉到相关的线索。得知天西贤治来访消息的混沌皮普雷分公司似乎也并不重视混沌旗下一个远在伊甸的附属企业负责人，但等候在会客厅里天西贤治还是如愿等来了一位和他结识不久的新朋友：目前受雇于混沌的尤金·加斯特教授。

“好久不见，天西社长。”加斯特教授喜出望外地向天西贤治问好，又连称天西贤治在Macross-29船团和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的发现为混沌推动计划进行提供了最有力的外部支持，“……总公司让你们天西机械公司来帮忙，是找对人了。”

“我们的设备完整地记录下了那次瓦尔综合征大规模爆发从开始到平息的全过程，也许能帮助你们找到遏制瓦尔综合征的新思路。”其实天西贤治已经隐约猜到了混沌的方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实在是太荒谬而且不可控了，“……我还带来了舰载自动工厂，也许能——”

“多谢，多谢了！”

两人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直到第三人进入会客厅内才总算停止互相恭维。来客是一名戴着部落纹饰护额的绿发青年女子，有着和地球人差异明显的尖锐耳朵，随身还携带着一条缠绕在脖子上、像极了围巾的毛茸茸蛇形宠物。一年多以来仍未能把新统合治下成千上万不同种族的基本特征全部牢记于心的天西贤治花了好一阵才勉强辨认出来，眼前笑起来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猫科动物的女子很有可能是【佐拉人】。

“这位是巨型宇宙生物和外星生物研究专家，艾尔玛·霍利（ElmaHoilie）博士。”加斯特教授又忙不迭地把天西贤治介绍给了艾尔玛，“……他就是天西机械公司的社长，天西贤治。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由他出口的设备忠实地记录下的。”

“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天西社长。”艾尔玛也说出了让天西贤治听了便一头雾水的话，“有你的帮助，我们会多出不少胜算来。”

穿着黑色皮衣的日本人青年还没弄清楚混沌皮普雷分公司的科学家顾问们为何会对他如此友善，他越是急于搞清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加斯特教授和艾尔玛就越是劝他先休息数日、等劳顿许久的团队恢复过来再考虑继续工作。听从了安排的天西贤治只好客随主便，三天一过，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到轨道空间站平台，再次找到了为混沌效力的两名学者，要求尽快研究遏制瓦尔综合征蔓延的行动计划。

加斯特教授沉默不语，只是先为急不可耐的天西贤治播放了一段全息投影——是当时正在Macross-29船团内被成千上万瓦尔综合征患者围困的麦克尼尔等人无缘见到的。参加Macross小姐大赛的全体选手们聚集在置身事外的三人身旁，在达里尔·瓦尔格里亚、夏洛特·格拉斯和另一名天西贤治叫不出名字的少女动员下整齐划一地唱起了几十年前曾经挽救过地球人的歌曲。起先听得有些入神的艾尔玛旋即回过神来、在房间里并未被全息投影覆盖的区域播放了另一段画面，也就是Macross-29船团内部和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上狂暴化的居民们同一时间逐渐恢复正常的一幕。

“不错，是生物折跃波。”虽说在自家企业内出售的民用产品内到处安装监控设备有些不妥，只要混沌还愿意为天西贤治的不法行为提供掩护甚至变相赞同天西贤治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的日本人青年就没有必要在新统合的法院传票送来之前先自责。“老实说，当时我自己看到这里，也吓得不轻。她们并不是像雪莉露·诺姆、兰花·李那样天赋异禀的幸运儿，生物折跃波的影响范围也十分有限……反而，是无瑕者的手段救了这里的瓦尔综合征患者。”

“如何在传递声音的同时一并传递生物折跃波，是最近几年来困扰着我的难题之一。”加斯特教授摘下眼镜，一面用眼镜布擦拭着象征着他身份的工具——对他这样的通用银河生化人而言，眼镜是毫无存在意义的累赘——一面有些遗憾地对天西贤治说，他自己曾经多次前去现场观看兰花·李的演唱会，但演唱会的现场转播装置无法把生物折跃波传递到更远的地区，而现有的录音设备、录像设备也一样。“后来，我终于意识到……我所憎恶的那些人，曾经取得过我不能忽视的成就。”

“通用银河研究的超空间共振传递信息被认为不如以折跃水晶为基础的折跃波通讯，这是众所周知的。”既然天西机械公司原本是通用银河那庞大商业帝国的一部分，天西贤治没理由忽视通用银河那些尚未变现就因通用银河和Galaxy船团的覆灭而蒙尘的发明创造，“现在，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上空发生的这一切证实，超空间共振技术也有自己的优势。我企业内的科研部门，近期正在围绕着遏制瓦尔综合征这一需求研究新的产品，而且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有不少混沌的附属企业愿意就此展开攻关，但他们的速度都赶不上原本为通用银河提供类似服务的天西机械公司。”艾尔玛和蔼可亲地对不好意思的天西贤治说，假如天西机械公司能够和混沌配合制造出性能稳定又出色的生物折跃波传递装置，接下来他们就只需要考虑寻找遏制瓦尔综合征的生物折跃波来源了。“在FireBomber的建议下，混沌决定仿照这一先例、打造一支专门用于遏制瓦尔综合征蔓延的乐团，或者说【战术音乐组合】。”

天西贤治眉头一皱，他本能地察觉到混沌的部署存在诸多不妥之处，但他又不方便在这里跟信心满满的另外两人明说。从新统合数万亿公民中的V型细菌感染者群体内挑选出不会成为瓦尔综合征患者而且生物折跃波适应性较高的个体，本就是大海捞针，其中具有音乐天赋者又是凤毛麟角。纵使万事俱备，这样的计划也暗藏着不可忽视的隐患。“……这是个大工程啊，加斯特教授、霍利博士。如果是我来安排的话，我会从去年甚至前年就开始做准备，而不是从今年。”

“你误会了，天西社长。”曾经名为OP-01的加斯特教授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全息投影，而后转向天西贤治，颇为无奈地说，在伐折罗战争中亲眼目睹了三名歌者对战事影响的他早就建议混沌的高层管理人员这么做了，但因为加斯特教授本人始终缺乏一个稳定、安全的实验环境来证明生物折跃波能够压制瓦尔综合征，再加上混沌找不到传递生物折跃波的技术方案，此事不可避免地遇到了阻碍，“如果没有你的这些记录，发生在Macross-29船团和新美索不达米亚-5行星的一切很可能直到现在也不为人知……而我和霍利博士也没有办法说服总公司的人听从我们的建议。”

“不，我是说……啊，好吧。”天西贤治左想右想，自觉还是不要在混沌皮普雷分公司面前当悲观主义者为好。“这当然是个好办法，加斯特教授。我不太懂音乐，但我们天西机械公司从来不会在机械设计和制造方面向任何困难低头。有我们在Macross-29和新美索不达米亚-5采集的大量数据，我们有信心打造出不会对周边区域形成负面影响的超空间共振生物折跃波传递装置……”

这哪里是个好办法，简直糟透了，天西贤治想着。把过去强大的力量或者哪怕是过于直观的约束力赋予单一个体，造成的后果往往是无法估计的。就算岛田真司那家伙恬不知耻地称他一手打造的超能力突击队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为日本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局势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延缓了日本战败的到来，神罗心灵研究中心浪费在处理废品和镇压失控实验品方面的资源不可谓不多。归根结底，别说是岛田真司，就连心灵科技的开山鼻祖尤里·纳尔莫诺夫都不见得能够以完全工具化的形式掌握个体的心灵，尤其是需要个体意志在发挥实力的过程中起重要作用的时候。

……而岛田真司最终也在10号平行世界变相地死于他和舒勒忽视的那些俄国人姑娘们被亚历山大·莫瑟所引导的心理状态、走上了同样的不归路。

话说回来，假如他能克服舒勒和岛田真司犯下的错误、证明自己在类似的艰难抉择中能够脱颖而出甚至找到第三条道路，那么他也就战胜了这两人、战胜了人类历史上仅次于尤里·纳尔莫诺夫的心灵科技泰斗（其中一人还是堪比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天才）。想到这里，离开会客厅的天西贤治不自觉地笑了，而且笑得比他生平的大部分时候更刁钻。

皮普雷行星的轨道上空，除了天西贤治公司和混沌的船队外，还零零散散地徘徊着属于其他企业的民用宇宙飞船和雇佣兵企业的宇宙战舰、运输舰。这些从外地赶来的雇佣兵们共同响应皮普雷自治区和混沌的号召、封锁了这颗行星，严禁任何V型细菌感染者在事态平息前外逃。尽管这种做法招来了急于逃离的部分当地居民的普遍反感并使得许多居民围攻雇佣兵的地面基地，他们并不知道需要这片土地来验证战术音乐组合功效的混沌已经尽力了——有这么多雇佣兵在场积极实施行星封锁，Nexus船团也很难以【防止瓦尔综合征蔓延】或【防止瓦尔综合征疫军前往其他地区活动】为借口实施灭绝式打击。

虽然天西贤治不敢说皮普雷自治区一定能够在这场灾难之中幸存，他已经为天西机械公司日后将要在这颗行星上开设的分公司考虑好了出路。皮普雷行星上的居民们定居十几年就碰到了本不该前往行星正面的巨型蠕虫攻击人类定居点这等怪事，即便抛开瓦尔综合征的影响不谈，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些不可能随着人类的心意生活下去的巨型外星生物会和人类和平相处实在不够明智。等到灾难结束之后，皮普雷行星上的居民们就会提出要用更有效的方式把巨型蠕虫的活动范围真正限制在行星背面。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打击这些能躲入地下的巨型生物的成本太高而且得不偿失，也许本地的新统合军或外界雇佣兵会愿意为皮普雷行星的居民们消除这些烦恼。

兴致勃勃的天西贤治立即着手展开调查，但他失望地发现已经有本地企业考虑到了这一商机并在公众之中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宣传。向来不相信缺乏外部支援的本地企业能在巨型星际企业集团横行的时代里独自拿出技术方案的天西贤治果断地要求手下的雇员们对这家本地企业泽加尔重工（ZelgarHeavyIndustries）的背景进行全面追踪——他当然可以另想一套办法，但目前缺少耐心的天西贤治相信该让路的是没有自知之明的本地企业而非自己。

在天西贤治等候调查结果期间，超时空军团的雇佣兵们也抵达了皮普雷行星附近，而且还是和S.M.S.的雇佣兵部队一起抵达的。猜想麦克尼尔一行人应该还不知道远在伊甸的自己也对Macross-29船团内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天西贤治做贼心虚地主动邀请麦克尼尔和吉尔斯前来自己的船队内做客，对混沌方面称自己不便让兵力吃紧的皮普雷分公司所属雇佣兵分心，对麦克尼尔一行人则说是要认真地共同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看样子仍蒙在鼓里的麦克尼尔和吉尔斯欣然赴宴，和他们一并到来的还有跟随S.M.S.雇佣兵抵达的阿杰姆贝。席间，天西贤治选择性地向麦克尼尔等人透露了自己所了解的部分情报，又情真意切地请求麦克尼尔等人助自己一臂之力。

“……你们不是想要和混沌合作甚至是接受他们保护吗？我可以帮你们这个忙。有天西机械公司的保证，他们会更容易接纳你们的。”准确地猜出了麦克尼尔等人需求的天西贤治当场承诺，他愿意为超时空军团和其他温德米尔人在外的产业争取混沌的支持，“这次行动成功了，会是双赢。”

“难为你了，天西。”麦克尼尔让众人举杯祝天西贤治的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冷不防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齿轮、丢到了天西贤治面前，“虽然我必须感谢你没有试图独吞功劳，如果你愿意现在就把我们直接推荐给混沌，我会更感激的。”

“……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

“马尔科姆大叔维修叉车的时候。”

“是我考虑不周到了。”天西贤治淡然一笑，权且收起了内心的不适感。麦克尼尔没有故意施舍给他什么，这只是团队内无比默契的配合罢了。“……所以，你就算准了我会往这里来？”

“我又不是预言家，怎么可能猜到这种事呢？”麦克尼尔挺直右臂，和天西贤治碰杯庆祝，“……刚才你说的话，我非常赞同。这是一笔双赢的交易，稳定下来的商业环境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