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渟說著更用力了些抱住晏睢, “你相信我好不好?”
“好,”晏睢應著偏頭吻了吻孟渟的耳尖, 一陣風過來,他拉開自己的衣服, 將孟渟裹住一些, 有些擔心地問道, “覺得冷嗎?”
孟渟聞言眯了眯眼睛, 他的腳尖微微踮起,他的唇映在晏睢的唇上,輕輕一吻,再認真地回答道, “你抱著我,我一點兒都不冷。”他覺得很溫暖, 從身到心都覺得溫暖。
他在晏睢身邊一直都是這種感覺, 他喜歡這種感覺。
晏睢看著孟渟眉眼彎彎的模樣,忍不住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唇,他的外套繼續裹著人, 他們在花叢邊, 在楓樹下,纏綿繾倦, 似乎能這麼吻到地老天荒去。
蕭子昂在下午五點就抵達了海城,但沒有這麼急衝衝地就找上晏睢,他和蕭子默兩個人計議了一番, 最後是蕭子昂以蕭家長孫的身份給王鋒打的電話,和晏睢約在了第二天上午。
地點不在晏宅,也不在晏氏大廈,而是在晏睢曾經約過孟淇的茶室裏。
晏睢從車上下來,早就來等著的蕭子昂和蕭子默倆兄弟就迎過來,他們忍不住偏頭往車裏看看,但想想也是,晏睢怎麼可能現在就讓他們見孟渟。
“到裏面說……”晏睢對於這二人的反應一點兒都不意外,他話落就往裏走去。
蕭子昂和蕭子默對視一眼,也跟上晏睢,這個茶室所在的地理位置較為僻靜,往來人流和車輛都不多。如果是晏睢來定談話的地點,他大多都會選擇這裏。
當然,也主要是因為和他打交道的大多都是五十歲以上的各家家主。
他們這個年紀開始注重養生,晏睢也不喜歡太過喧鬧的地方,茶室很符合他們的需要。
但對於蕭子昂和蕭子默來說,還是覺得有些驚奇,和曾經來過的孟淇一樣的想法,晏睢年歲不算特別大,喜好卻十分老舊。
當然,夏國的年輕人裏喜歡泡茶的也不是沒有,但在貴圈裏明顯是比較少的。
晏睢親自動手泡茶,動作行雲流水,他不理會蕭子昂和蕭子默也不會給他們一種被怠慢的感覺,甚至看著他的動作,心情也會跟著安定下來。
“喝茶,”晏睢將兩杯茶水放到蕭子昂和蕭子默身前,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隨後輕呷一口。
他再揚手,在茶室內服務的人微微點頭離開,室內便只剩了他們三人。
“孟渟的傷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很嚴重?”
蕭子默只聞了聞茶香就放下,開了口,比起蕭子昂和晏睢關心的那些,蕭子默更加在意孟渟的身體,其實他想告訴晏睢,如果海城這邊治不來,他們可以帶孟渟回北城去,他們絕對會給孟渟最好的醫療條件。
晏睢掃了蕭子默一眼,他將茶杯放下,卻沒有回答蕭子默的問題,他看向蕭子昂,也不打算說太多的場面話,“十七年的事情你們查清楚了嗎?”
蕭子昂聞言斟酌了一番話語,才回答了他的問題,“正在查,無論牽涉到什麼人,父親和我都不會放過他。”很大可能是他們自家出了內鬼,而這個內鬼到現在還沒有原形畢露。
這一點不僅晏睢在意,他們自己也在意。
“孟渟……他應該叫蕭子諾,他是蕭家的孩子,是我和子默的弟弟,如果可以我們想見見他。”
資料歸資料,推論歸推論,見過人之後,該要的檢查也還是不可避免,混淆血脈在各個家族裏都是大忌,雖然猜到這麼說可能會讓晏睢不滿,但他還是得要說。
晏睢眼睛眯了眯,接了蕭子昂的話,“做檢查可以,但得在海城這邊做。你和他不行,得蕭家主親自過來。”晏睢自然聽出了蕭子昂“見見”外的意思,根本不用他多說。
晏睢又補充了一句,“你們如果信不過海城的醫生醫院,你們可以自己帶醫生和設備過來,但孟渟絕對不可能和你們走。”
晏睢並沒有刻意去加重自己的語氣,可在他的眸光之下,蕭子昂和蕭子默都感覺到了些微很讓他們不適應的壓力,可以說,他們在北城從未感受到這種來自同輩之人這般碾壓式的氣場。
“我和子默都相信孟渟是我們的弟弟,檢查是要做,不過這只是走個過場,他是蕭家的孩子,必須認祖歸宗……”
檢查可以在海城,這點兒蕭子昂就能做主,他們父親明後天就會過來,可晏睢最後話裏的意思,絕對不止是檢查不讓他們帶孟渟回北城,就是真確定孟渟是他們弟弟,他也不會允許孟渟跟著他們回北城的。
“什麼叫必須?”晏睢輕輕疑惑了一句,他眉頭微微皺起,在世家豪門這樣的環境長大,他應該很能理解適應蕭子昂的話才對,可被用到孟渟身上,他還是有些不高興了。
“孟渟如果願意,我不會阻止,但如果他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他。”
這裏面也包括晏睢他自己,他能到這裏來見蕭子昂和蕭子默並非是他真的樂意讓蕭家人接觸孟渟,而是他不希望孟渟此生留有遺憾。
他希望孟渟能拿回他該擁有的,他一直都認為孟渟值得最好的。
當然,他是這般想,也是這般說了,但就算蕭家和蕭家人的作為能讓他滿意,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也只是不阻止他們接觸孟渟罷了,讓他們帶走孟渟,這絕無可能。
“你說的對,誰也不能勉強諾諾。”
蕭子默斜了蕭子昂一眼,也有些不滿意他的說法,他談判桌上對付外人的那些說辭,怎麼能用到他們諾諾身上,他們在孟渟的人生裏缺席了那麼多年,根本沒有資格勉強他任何事情,即使孟渟不認他們。
“那他身體到底怎樣了?”蕭子默緊接著又問了一句晏睢,電梯裏的那個視頻把他嚇壞了,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孟渟恢復情況。
晏睢看了一眼蕭子默,感覺上倒是比蕭子昂要順眼一些,他微微頷首,“好得差不多,還需要再休養幾日。”
蕭子默聞言著急地搓了搓手,他更加懇求地看著晏睢,“我能去看看他嗎?如果你介意,我不會多說,就是看看。”確定一下孟渟的身體到底有沒有好。
蕭子昂也看了過來,他思量了一下也沒有開口再說其他,顯然他的那一套在晏睢面前還不如蕭子默的直接有用,片刻之後,晏睢終於點了點頭。
但晏睢也沒這麼就把人帶回家去,只允許他們下午或者明天再過來。
談話到這裏差不多就結束了,晏睢對他們點點,打算先離開。
但還未起身,他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本來也打算起來的蕭子默和蕭子昂看了過來,隱約帶一點兒期待,不過還真被他們給期待對了。
晏睢出門是告訴過孟渟的,他帶著大黃和毛球玩了會兒,也覺得無聊了,回到房間,思考了一會兒,就給晏睢打來了這個電話。
“我讓肖伯派人送我去實驗室可以嗎?”孟渟說著話,毛球還給他應聲,他低頭摸了摸毛球的腦袋才繼續道,“我就是過去看看,順便回答詩詩他們幾個問題。”
孟渟第一次對著晏睢說謊,臉頰已經略有不適地紅了,但隔著手機,晏睢也發現不了。
晏睢抬手看看手錶,“你要去多久?”
“兩三個小時吧,”孟渟松下口氣,用更加認真的語氣道,“我保證,我會乖乖的,不會亂來,不會讓自己受傷,保證保證。”
晏睢都能想像電話那邊孟渟認真舉手保證的模樣了,他眼中溢出些許笑意,再略略思考,他才應了話,“三個小時後,我來接你回家。”
“嗯,”孟渟應話的聲音裏充滿了喜悅,第一次撒謊成功,他愧疚之餘還多了些莫名的成就感,“晏睢,你真好。”
“嗯,”晏睢應了,然後又叮囑了孟渟好幾句,他才將電話掛了,那一邊蕭子昂和蕭子默牙隱約都覺得有些疼了,毫無疑問,能讓語氣神態變化這麼大的,肯定是孟渟了。
而晏睢和孟渟的感情看起來比傳聞和資料裏能感覺出來的還要好得多……他們羡慕嫉妒地看著晏睢,更加迫切早點見到孟渟了。
那一邊孟渟甜蜜蜜地將電話掛了,他自己換了衣服,然後抱著毛球下樓去,將毛球和大黃託付給何樾,他就坐上肖伯安排好的車,到實驗室來了。
其實他一定要過來,是因為昨天李詩詩告訴他,他們從國外進回了來的那批原料到了,或許裏面就有孟渟一直在尋找的最後一味輔助材料。
眼看著晏睢的生日就要到了,他因為受傷在家裏養了這麼多天,絕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晏睢離開後,有空思慮的孟渟在家裏自然也待不住了。
但如果他告訴晏睢,他是要調香,肯定不被允許,向來誠實的孟渟就撒謊了,也是他一直以來都太誠實了,偶爾撒謊一次,晏睢居然也沒有察覺。
當然,這只是孟渟的主觀感覺。
他克制著略有激動的心情,來到了實驗室裏,換上白袍子,洗乾淨手,戴上口罩之後,他就進入調香室來。
“就是這三個,不知道符不符合您的要求。”李詩詩說完就退到一邊。
孟渟走上前來,一一仔細聞了聞,最後他還是打算動手試試再說。
關於這款香水,孟渟兩輩子一起付出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但始終都覺得不夠完美,現在他也不確定能不能成功,但總要試試的。
他開始調香之後,就習慣心無旁騖了,從無色到淡紅,淡黃,深紫……最後變成了如瓊漿一般的粉紫色,他的動作比起往日調香的時候,慢了些許,但依舊保持著一種李詩詩等人始終琢磨不透的特殊節奏。
他調出香如此不同,是因為他似乎天色就能抓住那最恰當的時機。
而香水工廠裏只會機械地投入原料,並不會因為原料的差異,而有所調整,這只有調香宗師才可以做到,孟渟的天賦讓他比其他調香師做得更好。
李詩詩等人都和孟渟一樣戴著口罩,甚至還站得有些遠,可是在成品完成的那一刻,他們還是陶醉在這芬芳裏了。
不同,真的不同,不用孟渟再告訴他們,他們就知道這就是孟渟一直要調製的那種香味。
“成功了。”孟渟輕輕晃動試管裏的香水,他的臉上也溢出了些許微笑,他的高興相當純粹,他並非高興這支香水背後的商業價值,他只是很高興在晏睢生日前,他成功做到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高興之余,孟渟也產生了些許的憂慮,晏睢的感覺在他看來,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重要到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的天賦了。
“喜歡呀,怎麼可能不喜歡!太喜歡了!”
發出這樣感歎的並不是兩個女助手李詩詩或者葉子蘭,而是一直以來相對沉默寡言的男助理程光。
之前葉子蘭問孟渟的時候,他也聽到了。
“師傅,你想要在這麼短時間內研究出這款香水,是有什麼特別用處嗎?”
程光記得孟渟回答是,“送人當生日禮物。”
相當簡單的回答,可當時程光還沒多少感覺,現在卻感覺到一種控制不住的嫉妒,嫉妒孟渟送禮物的那個人。
並不是他孟渟有什麼想法了,而是這款香水真的能稱得上完美了,他敢保證任何一個調香宗師嘔心瀝血十年,幾十年都未必會有這樣的作品。
這樣的禮物實在太珍貴,太稀罕了。
他能明白這款香水的價值,孟渟送的那個人能明白嗎?程光不由得產生了這樣的焦慮。
孟渟並沒有理會程光的話,他緩緩坐下,然後輕輕晃動起試管,程光幾人或許還想表達些什麼,可看孟渟這樣的神色他們都沒再開口。
孟渟大概思考了十多分鐘後,他起身自己去將香水裝瓶子裏,他又到旁邊的資料室裏給晏明亞打了電話。
兩個人聊了有半個小時,孟渟才滿意將電話放下,他想香水放到保險櫃裏,然後才坐在資料室的一個辦公桌旁,開始記錄完整的實驗資料,以及最後成果的香水配方。
等他全部整理好再抬頭,卻發現晏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
他並沒有打擾孟渟,而是坐在廊道旁的沙發上,也沒看調香室,而是偏頭看著孟渟這個方向。兩個人的目光碰上,都忍不住笑了笑。
孟渟將辦公桌上的東西整理一下,就想出去找晏睢,可整理到一半,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忘記把衣服換了,口罩還有一邊別在耳朵上,他聞了聞自己的手,很明顯的味道。
晏睢沒少來看他調香,這一看哪兒還不知道他來做什麼了呢。
在孟渟越收拾越心虛的時候,晏睢已經起身推門進來了。
孟渟抬眸掃了晏睢一眼,他兩步上前牢牢抱住晏睢的腰,他自首了,“對不起,我和你撒謊了。”
晏睢回擁住孟渟稍稍往後退了小半步,他臉上露出些不易覺察的微笑,聲音裏卻沒什麼變化。
“撒什麼謊了?”
“我剛剛動手調香了,我說謊了。”
孟渟又心虛又內疚,他更加用力地抱住晏睢,就怕他生氣撇下他跑了似的。
“對不起,晏睢……”孟渟並不打算多辯解,他就算是事出有因,他和晏睢撒謊了也是事實。
晏睢本來還想逗逗孟渟,卻發現他根本不忍心看孟渟陷入任何負面的情緒裏,他抬手揉揉孟渟的後頸,“你和說要來實驗室,我就知道你要調香了。”孟渟說的謊根本就沒騙到他。
“嗯,那我還是不對,”晏睢輕易放過他了,孟渟自己倒還計較上了,他抬起臉,蹭蹭晏睢,很是認真地道,“不會有下次了,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和你說謊。”
大抵孟渟的話對晏睢來說就有這樣的魔力,只這一句,他見過蕭家兄弟之後,心中所有的憂慮就都不見了。但憂慮淡去,起來是其他更加洶湧的情緒。
“嗯,”晏睢輕輕應了,隨即他拉開孟渟些許。
孟渟疑惑地看著晏睢,但還不及眨眼,晏睢就低下頭來,將孟渟的唇吻住了。
晏睢的吻有些突然,還有些莫名的急切,但更多的是孟渟更夠體會的情意,晏睢喜歡他,晏睢愛他,所以晏睢吻他。
孟渟確定了這點兒,隨即眯起了眼睛,相當熱烈地回應起了晏睢的吻。
他們一步步後退,直到被門擋住,無路可退,晏睢一直護著孟渟的後腦勺,並沒有讓他撞到,但同時他失控的理智也因為那點聲音,才稍稍回籠了些。
他的唇從孟渟的唇瓣滑開,往下而去,輕柔又細碎地落滿了他的脖頸。
孟渟的下頜揚起,咬住唇,這才沒讓自己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來,而他摟著晏睢腰側的手始終都未放開,他清楚地知道他們現在的環境不大對,可他還是不捨得拒絕晏睢。
晏睢一定是太喜歡他了,所以才會如此。孟渟繼續忍耐的同時,這樣想著。
可他的放縱和包容,未必不是促成晏睢持續失控的關鍵。
晏睢放開孟渟些許,終於放過了孟渟過於敏感的脖子,他貼著孟渟的臉頰,用很是鄭重的語氣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即便是孟渟真正的家人,他也不會讓孟渟離開他。
如果只是普通的家庭,晏睢不會有這樣的焦慮,可那邊是蕭家,他不得不多想一些,不得不做好最周全的準備。孟渟他輸不起,他也永遠不會成為他放到談判桌上的籌碼。
孟渟並不知道晏睢心中的焦慮,他聞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應話了。
“這是當然的,你怎麼能讓我離開的,就是你讓,我也不走。”
孟渟想著覺得自己這話還有漏洞,他撲上來輕輕咬了咬晏睢的唇,再補充道。
“就是走,我也要帶上你一起。”
孟渟從未貪戀過晏家的任何東西,我至始至終貪戀的都只是晏睢本人,但這也夠貪心的了,晏睢或許值得更好的人,可現在卻被他賴上了,賴定了。
“嗯,”晏睢輕輕應了,繼續將孟渟擁住,又好一會兒他才放開人。
他給孟渟整理一下衣物,又回到辦公桌,再給整理一下,鎖好門,他們和李詩詩等人打過招呼後,才離開實驗室,往家裏去。
孟渟坐在車上,好一會兒還是暈乎乎的,之前的親熱對他的影響依舊挺大,他靠在晏睢的肩頭,眼睛眨了眨突然才想起什麼,“晏睢,我忘了件事兒?”
“什麼?”晏睢偏頭看孟渟,前座的趙兵也拉長了耳朵,如果是忘在實驗室裏,他們回程這附近還有可以抄近道的地方,對於開車找路這方面,趙兵還是相當敬業的。
“我忘記吃午飯了,我好餓啊……”
孟渟說著掃一眼晏睢,又感覺到了一陣陣的心虛,他猶豫著要不要從晏睢懷裏起來,晏睢攬住他的同時,就和前座的趙兵說話了。
“找一個最近的飯館。”
“好的,”趙兵點點頭,開車速度放慢下來,目光左右掃去,相當盡責。
孟渟縮在晏睢懷裏,許久才小聲地辯解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吃飯的時候,李詩詩來叫過他,但他不想被打斷思路,就拒絕了,他整理完筆記和配方,晏睢就來了,隨後是那番熱吻,他緩過勁兒來,他們就上了車了,他才感覺到餓,也才想起來自己把午飯忘記了。
孟渟又戳了戳晏睢腰側的軟肉,“你也有那麼一點點的責任……當然,我不怪你。”
孟渟被晏睢寵得,歪理倒是越來越多。
晏睢眸光低下,孟渟乖覺地停住了作亂的手,順便抿了抿唇,但眉眼卻還又彎起,他繼續靠到晏睢的肩頭。
晏睢並沒有要怪他,他只是心疼他餓著了,這點兒不用晏睢再說,孟渟就體會到了。
他們在一家小餐館裏,晏睢陪孟渟吃了午飯,將他喂飽了,他們才繼續回家。
而孟渟本人也靠到晏睢懷裏昏昏欲睡了,他起得早,之前又那般全神貫注,這幾日在家養傷,他基本都有再睡個午覺,此時的困意就也越來越濃了。
但這路離晏宅已經沒有多遠了,大概再二十分針,他們就能到家,孟渟眯著眼睛,打算再忍一忍。
但對於一個困了的人來說,二十分鐘已經足夠入睡,他勉力精神著,人也依舊迷迷糊糊的了。
“睡吧,待會兒我抱你回房。”
孟渟聞言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應了話,卻還不是拒絕,“我想你背我……”
“好,”晏睢應了話,繼續將孟渟抱住,揉揉他的頭髮和臉頰,被揉舒服的孟渟,眼簾就完全蓋下來,安心睡著了。
車在晏宅前停下,晏睢按照他答應孟渟的,他先下了車,再把人緩緩挪過來,好一番才在沒打攪孟渟睡覺的前提下,將他背了起來。
趙兵的車剛剛開走,就又有一輛車在晏宅前停下,卻是蕭家兄弟,他們看到晏睢,又看到晏睢背上的孟渟,兩個人眼睛都亮了亮,但同時也有些著急。
“這是怎麼……”
晏睢的目光掃過來,蕭子默自動壓低了音量,而他也注意到,被晏睢背著的孟渟臉上並沒什麼不適,氣色紅潤,眉目放平,很是安寧。
“他睡著了。”
晏睢話落就繼續背著孟渟往裏走去,蕭家兄弟卻還沒馬上跟上,而是回車上,大包小包提了好些東西下來,全是他們掃羅的一些,據說能給人補身體的東西,絕大部分都是一些膠囊類的營養品。
別的東西孟渟可能還會喜歡,這些禮物他絕對喜歡不起來,甚至晏睢也不會允許家裏存在太多這樣的東西,孟渟的藥癮到底是不是好了,他們也不能確定,但將這些擺到孟渟觸手可及的地方,依舊不算妥當。
晏睢直接將孟渟背回房間,至於蕭家兄弟只能在客廳裏駐足,晏蔓嘉和肖伯接待著他們。
“這些都是給……渟渟補身體的,”蕭子昂將東西放下,和晏蔓嘉道。孟渟暫時沒被認回蕭家,他們喊子諾或者諾諾都還不合適,再有他們來之前還和晏睢保證過,不會多說其他。
晏蔓嘉將他們送來的禮物看了看,然後搖了搖頭,“抱歉啊,我們渟渟不能吃這些。”
必須要吃的藥,孟渟都吃得那麼痛苦,更何況這些東西了,即便日後他對藥的反應會漸漸淡去,但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依舊是陰影。
“你們下次送禮物,就別送這種了……”
送來了,他們丟了不大好,轉送他家,合適的人家也沒多少。
“為什麼?”蕭子默緊接著問了一句,他和蕭子昂對於孟渟的過去了解得依舊片面得很,或者該說他們限於文字資料,還沒能有太大感受。
晏蔓嘉看蕭子默出現在晏家,她就知道孟渟的家人找上來了,她覺得他們應該知道孟渟都受了什麼苦,可若是晏睢不點頭,她也還是不能告訴他們。
晏蔓嘉目光掃去,晏睢已經出現在樓梯口,晏蔓嘉心領神會。
她轉過身來坐下,仔細思量了一下才道。
“渟渟小時候沒過好日子,大概是太餓了,有一段時間,他餓得只能吃家裏的藥,後來生病住院,留下了些陰影,不僅不能吃藥,就是點滴和針劑都不能打。”
這是晏蔓嘉追著晏睢問了幾次之後,才得到的答案,她當時難過了很久,此時再說,也依舊覺得難過。
他們這樣人家的孩子,基本沒感受過什麼是餓,孟渟那種餓到將藥當飯吃的體驗,更是從來沒有,也從來沒想過。
“渟渟很好,他已經在試著克服這些障礙了。”雖然這個過程依舊無比艱難。
晏蔓嘉話落很長時間,蕭子昂和蕭子默都是無言的,晏蔓嘉不敢想像,他們一樣如此。
“這些並不難查,你們想知道什麼,就自己查去吧,”
晏睢走過來坐下,打破沉默。
“你們來的不巧,渟渟睡著了。”但就是孟渟沒睡著,他也沒打算讓他們多接觸,蕭子默性子耿直真摯些,蕭子昂就是明顯世家公子作風,孟渟還真未必能多喜歡他們。
“我等他醒,”蕭子默抬頭應了話,心跳快了快,有點擔心會被晏睢趕出去,他看向晏蔓嘉,急中生智,“我能去看看你的畫嗎?”
他這明顯是要抓著晏蔓嘉當跳板,好在晏家多賴一會兒是一會兒。
他說完,又偏頭看向蕭子昂,“你還有事兒,你走吧。”
他很清楚,早上的話,蕭子昂是把晏睢給得罪了,但那只是蕭子昂習慣在談判桌上的一套,他還真沒打算用到自家小弟和弟夫身上來。
蕭子昂不動聲色給蕭子默幾個眼色,然後起身和晏睢告別,他確實還有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將孟渟的過去查得更清楚些,否則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在這裏和晏睢談話,更何況其他了。
孟渟從兩點睡到快四點才起床,晏睢進出房間的時候,大黃和毛球都溜進來了。
他醒來又和它們玩了一會兒,才帶著兩寵一同下樓來。
“我聞到巧克力蛋糕的味道了……”孟渟說著鼻尖微微動動,顯然他的饞蟲又犯了。
吃了睡,睡了吃,記不住煩惱,孟渟的心境還真是別人羡慕不來的。
“快來,晗晗帶回來的,給你留著呢。”
晏蔓嘉帶著聽到動靜的蕭子默從畫室裏出來,先孟渟一步走到沙發邊上,她連忙對孟渟招手。
孟渟點點頭,繼續抱著毛球走來,又走了兩步,他才注意到晏蔓嘉身側的蕭子默,他禮貌地對他點點頭,然後就繼續走過來坐下。
“毛球乖,你不能吃,一會兒再給你小魚兒吃。”
要阻止毛球的搗亂,還要吃上好吃的蛋糕,這對於孟渟來說,多少有些手忙腳亂,但他依舊樂在其中,並不為客廳裏多出一人而有不適。
他蛋糕吃下一小半了,才發現那道過於專注的視線,他抬眸看看蕭子默,又再看看他盤子裏的蛋糕。
“你也想吃嗎?”
孟渟問著,可也沒要讓出來的意思,“可是我已經吃過了,不能給你吃。”
“不,不是……”蕭子默發現喉嚨哽咽得有些厲害,一樣酸澀的還有眼睛。
憑他的眼力,孟渟身上的特殊怎麼看不出來,可是他家諾諾剛生下來的時候是絕對健康的,孟渟身上的不足應該是那場變故裏留下的。
孟渟多少覺得蕭子默的目光有些奇怪,但他是晏蔓嘉的客人,他也不能直言說不讓蕭子默看他以及他的蛋糕。
他的目光四周掃去,看到和甄晗從外面走進來的晏睢,他的眼睛瞬間就明亮了起來,那種熠熠生輝的明亮,他放開毛球側趴在沙發背上,對晏睢招手,“我在這裏……”
晏睢沒有應話,但腳步直接就往這邊過來,甄晗慢了兩步,但也走過來。
晏睢坐下,孟渟就把自己挪到他懷裏去了,“我在吃表弟帶來的蛋糕,很甜很好吃,你要吃嗎?”
晏蔓嘉撇開頭去,隱約是有幾分想笑,孟渟大概在一兩分鐘前,才告訴蕭子默蛋糕他吃過了,不能給他吃,現在卻又主動問起晏睢吃不吃。
對於孟渟來說,晏睢的待遇始終區別於其他人,不,應該是區別於任何人,是絕無僅有的。
孟渟問著,就挖起了一勺,湊到晏睢唇邊,他眼睛微微眯著,全然願意,再不是對著蕭子默時的,那種警惕了。
晏睢張嘴嘗了一口,又接過孟渟手裏的勺子,很是自然就喂起了孟渟吃蛋糕。
晏蔓嘉和甄晗乃至家裏的傭人們,都習慣了晏睢和孟渟這樣的相互模式,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神色。倒是蕭子默看得有些傻眼,大概,他家小弟是被晏睢吃定了吧。
這麼被寵著,心哪兒還能不向著晏睢呢。
“咳咳,”甄晗輕輕咳嗽了一下,算是提醒一下蕭子默,這麼盯著孟渟看什麼意思呢,他咳嗽完又瞅了一眼晏蔓嘉。
晏蔓嘉覺得自己有點兒冤,但想想又不覺得,一開始還真是她把蕭子默給招惹來的。
“他叫阿莫斯,是個年輕的大畫家。”
晏蔓嘉開口,算幫蕭子默給孟渟介紹了一下,不過她還不知道蕭子默的家世背景,就只知道他的作品署名。她雖然和蕭孜交往了那麼多年,但也僅限於蕭孜本人,蕭家的家門她都沒進去過。
她唯獨見過和蕭孜有關聯的家人,還是多年前他在D國已經過世的姨媽,別說蕭子默和蕭子昂,就是他們的父母,晏蔓嘉都未必能第一眼認出來。
孟渟聞言倒是又回頭瞅了蕭子默幾眼,見他還盯著他看,他眉頭微微皺了皺,“你還想買姑姑那副畫嗎?”
孟渟以為蕭子默是想通過他,讓晏蔓嘉鬆口,才這般看他的。
“那畫的人是我,那是姑姑要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不想讓給你。”
除此之外也有因為那上面的人是他,他不想掛到不認識的人家裏去。
孟渟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瞅著我,也沒用。”他可不是那麼容易心軟的人。
而且孟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善良多美好,按照晏舒亞的話來說,他就是個沒同情心不善良的人,他一直都覺得蠻貼切的。
“不,不是,我不買畫了。”他家小弟耿直得讓人下不來台,但同時又可愛得想讓他上去揉一揉頭髮。可明顯,明言說不讓畫給他的孟渟也不會給他揉的。
孟渟聞言點點頭,他就收回目光看向晏睢,又看了一眼勺子,“還剩一點兒,我還要吃。”
晏睢繼續將勺子放到孟渟唇邊給他舔乾淨,又拿過紙巾給他擦了擦嘴,他的手才空出來將人抱住。他習慣地問了一句,“傷口還疼嗎?”
“不疼了,”孟渟靠著晏睢低聲回了話,那邊才和甄晗攀聊兩句的蕭子默,又再次沉默下來,豎著耳朵認真聽,然後晏蔓嘉又被不明真相的甄晗掃了好幾眼。
“我已經好了,真的。”孟渟應著話,仰起頭看看晏睢,然後偏頭蹭蹭他,聲音更低更軟了一些,“我沒有騙你,我答應不再和你說謊的。”
晏睢低眸對上孟渟的視線,眉目忍不住放柔,他的手上移又揉了揉孟渟的頭髮。
“你陪我回書房,我有事和你說。”
“好,”孟渟點點頭,雙手直接抱住晏睢的脖子,又才想起家裏多了外人,他遲疑著要不要放開的時候,晏睢已經將他抱起來了。
“他們感情好,這段時間傷著都是晏睢抱他上下樓,剛才大抵是習慣了。”晏蔓嘉解釋了一句,但她說的也算事實,就是孟渟沒受傷的時候,他們也經常抱來抱去的,黏膩甜蜜得不行。
蕭子默點點頭,他起身告辭,沒有在晏宅多待。
晏睢能允許他賴這麼久,還讓他和孟渟說上話,已經算難得了,他再賴下去,真該惹人厭惡了。
孟渟靠在晏睢懷裏,快到樓上了,他才開口和晏睢低聲道,“那個人好奇怪,一直瞅著我的蛋糕看。”
孟渟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讓人看的,唯獨有的應該是已經被他吃了的巧克力蛋糕吧。
這個邏輯在孟渟這兒完全是通的,他思量那人的奇怪,又抬眸看了晏睢一眼,“表弟的蛋糕很難得嗎,外面都買不到?”
“不是蛋糕,是你……”晏睢回了話,他說有事兒要和孟渟說,並不是托詞。
孟渟遲早會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晏睢不想他最後是從別人那裏知道了,孟渟該知道,也該是由他信任的他來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