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風大,但是外面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裡邊的人還是聽見了,先出來的是一個工作人員,一瞧見立刻朝裡面招手,呼朋引伴地異常興奮,足見秦翰林把這個劇組帶得多麽不正經了。
陸飲冰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她還沒來得及看手機,但凡夏以桐晚點兒摔,趕在陸飲冰看完微信消息之後,就算她摔不進陸飲冰懷裡,也會被陸飲冰護在後面。
現在這個局面,萬萬沒想到。
秦翰林第一時間舉起手機,在其他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哢嚓”一聲,留下了夏以桐在《破雪》劇組永遠的黑歷史。不過其他人也並不敢公然拿出手機拍攝。
夏以桐摔的姿勢實在是太糟糕了,起身都要費不少力氣,此時一隻手臂攙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將她拽了起來:“你這種為了娛樂大家犧牲自己的精神,我很感動。”
陸飲冰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什麽波動,讓夏以桐心裡愈發地沒底起來。
秦翰林捂好黑歷史,笑著迎上來:“我代表劇組歡迎你。”
夏以桐:“……謝謝秦導。”
如果他臉上的笑容不那麽幸災樂禍以及交出來她的照片,夏以桐還是願意和他好好玩耍的。
一乾人都進了帳篷,隔絕了外面的風沙,夏以桐這才看清裡面的布置,這所帳篷比先前的每一座都要大,有長案,有沙盤,案上還有像是戰報一樣的文書堆積著,她一下子明白過來是在拍哪幾場戲。
荊秀逃離軍營,集結南方舊部,和姑臧對峙。
戲還沒拍完,夏以桐和方茴被安排在和小西一起的座位上坐著,看他們拍。
夏以桐方才沒注意到,陸飲冰面前長案上還放著一條白巾,長兩尺,寬二指,隨著場記板推到鏡頭前,陸飲冰眼睛上蒙上了那條白巾。
是她傷眼的那場戲!
平時的陸飲冰鏡頭前也好看,但都不及此刻。平時都以為陸飲冰那雙如同深井的眼睛為其增色不少,當她蒙上雙眼的時候,你才知道秋水為神玉為骨的真正含義,她長身玉立時的風骨,傲然出世的態度,永遠讓人琢磨不透的神情,一切都在演繹著荊秀這個人後期的轉變,從守成之君變成了戰之君。
夏以桐手從方茴背後繞過,握住了她的手臂。方茴正奇怪呢,手臂便傳來一陣疼痛感:“……”
夏以桐表面淡定,心裡的彈幕已經在陸飲冰臉上打了幾百遍:好帥啊啊啊,好漂亮啊啊啊,以及一些不可描述的詞句。
小西的視線在夏以桐、夏以桐的胳膊、方茴三者間轉來轉去,確定這兩個人有什麽貓膩,夏老師一臉隱忍很像是情難自禁,再加上方才在外面上演的限制級畫面,小西輕輕地“嘶”了一聲,突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不會吧?難道她的冰夏cp又要晃動,現在應該站“下回”?這個世界怎麽變得這麽險惡。
方茴輕輕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讓夏以桐換個地方抓,低聲道:“夏老師,您這個‘人身傷害’是不是算在合同之外的?”
夏以桐很上道:“這個月就給你加工資。”
方茴微微一笑:“好的,隨便抓,你想咬的話也行。”
夏以桐半嗔半怒地瞪她一眼,她才不咬她呢,要咬也是咬陸老師,不行,陸老師細皮嫩肉的,最近還風吹日曬,還是咬她自己吧。
小西表情越發地驚悚起來,這還打上情罵上俏了,不會是真的吧?!
這地兒海拔高,環境惡劣,交通更不便,盒飯送過來都涼了,所以劇組斥巨資請了個專門的大廚,派貨車定期運食材過來,架起幾口大鍋,直接現煮,熱飯熱湯,到點了拿著飯盒去領,吃得有滋有味。
夏以桐剛來沒多久,也就四五點,外邊就飄起了白菜燉肉湯的香氣,那個香氣和盒飯裡泛著悶的不一樣,是食材本身的香氣,撲鼻而來,再厚的帳篷也抵擋不住。
夏以桐中午沒吃飯,本來乾這行習慣了,不覺得有多餓,但是一聞到這個香氣瞬間不行了,說饑腸轆轆一點不為過。
咕嚕嚕——
夏以桐尷尬地按住自己胃部的位置,甚至想把自己蜷起來,借著衣服的遮擋好讓聲音傳不出來。
咕嚕嚕——
方茴也尷尬了。
兩人對視一眼,想著乾脆要不出去算了,免得影響大家拍戲。
但是她們還沒來得及行動,此起彼伏的肚子叫聲響了起來,整個劇組響成一片。離得最近的是小西,夏以桐看向她,驚訝的目光來不及掩飾。
剛來的兩個小夥伴很懵逼:“……”
秦翰林笑著拍拍手:“好,知道大家夥都餓了,我們再來兩遍,打起精神來,只要過了,立刻就有飯吃了啊。今晚的菜色是土豆燉牛肉,白菜燉肉湯,素炒時蔬,還有烤全羊!”
夏以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深深地懷疑這是秦翰林為了提高拍戲效率使出來的花招。
場務組提著個塑料袋過來了,一人分發一塊巧克力,夏以桐也有份,吃完肚子總算是不叫了,但一想到外面還有烤全羊、土豆燉牛肉等等,她就覺得嘴裡的巧克力沒滋沒味起來。
在場演職人員顯然和她一樣的想法,吃完巧克力整個精氣神全都上去了,演起戲來激情澎湃,眼睛直放光,果真比先前好了不少。
俗話說人為財死,但人真正為食的時候比為財還能拚命。
晚上六點,劇組破天荒提前收工,秦翰林說為了給夏以桐接風洗塵,今晚上就不接著拍了,弄個篝火大會。大家一陣歡騰,紛紛到夏以桐面前致謝,弄得夏以桐很不好意思,和她關系親近的更是大吐苦水,說這拍一個月的戲簡直能頂上之前一年的,余清言一張清晰白皙的小鮮肉臉現在整得跟糙爺們似的,望著她直樂,牙齒比臉白。
攝像小哥過來的時候夏以桐差點沒認出來,頭髮兩寸長,遮住耳朵,臉上不修邊幅,農民揣得比真農民還要農民,夏以桐忍不住笑。小哥聲淚俱下:“都是為了保暖!我以前可愛乾淨了,你是不知道我們推攝像機的,整天風裡雨裡不說,有時候還要進沙裡……”
有人拍了拍忙著傾訴的攝像小哥肩膀。
小哥頭也沒回:“等下,我馬上就來。”
夏以桐越過他的肩膀望向他身後,笑容換上了不安。
小哥繼續哭訴道:“我女朋友前天晚上要跟我視頻,我愣是不敢啊,她還懷疑我在外邊是不是有人了,你說我這副尊容,還能有誰啊我。”
夏以桐想笑,但是看著站在小哥背後的人,不敢笑。
那隻手又拍了拍他肩,小哥說著回過頭:“吳哥,我一會就去了啊——啊陸老師!”
他條件反射立正,陸飲冰沒說話,小哥矮著身子從掀開帳簾鑽出去了,隻留下一句快得來不及拖長的尾音:“我明天再找你聊。”
陸飲冰臉上沒什麽表情,低頭看了夏以桐一眼,往外走,低聲:“跟我來。”
夏以桐扔下一句“方茴你跟著小西先去吃飯吧,我一會就去。”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了上去。陸飲冰把她帶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一個小型營帳裡。
帳簾兩角用石頭牢牢壓住,陸飲冰確認沒有縫隙後,快步走了過來。
夏以桐在她走過來的那幾步路中,大腦瘋狂運轉,燒死一億個腦細胞,是先解釋攝像小哥的事說自己根本不是很想和對方聊天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他,還是先解釋自己剛剛在外面摔成那樣只是因為起得太急了低血糖我的心裡還是只有你沒有她,還是提前預警《ELLE》十一月下半月號的封面可能會有點姬但是都不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請不要生氣我的心裡永遠只有你沒有她。
“陸老師我——”她躊躇開口。
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緊緊地把她裹挾住,瞬間中斷了所有的語言。
陸飲冰衝過來的速度太快了,夏以桐甚至覺得自己的胸口被撞得有些疼,但除了疼痛,似乎還有別的感受。陸飲冰把下巴擱在她肩上,重重地,硌得她肩骨疼。
然後雙臂用力收緊,像是要把她就此壓進自己懷裡。
夏以桐一愣,手先是輕輕環住了她精瘦的腰,然後慢慢收攏,還以她同樣的力度。夏以桐看不見陸飲冰的表情,陸飲冰也看不見她的,讓這個擁抱像是一場虛夢,但彼此感覺到的溫度和力道是真實存在的。
壓抑已久的思念被釋放,疼痛之余,如同一潺流淌的清泉,終於在心田滋生出甘甜來。
不知道抱了多久,陸飲冰在她耳邊吐出了自從進帳以來的第一句話,她聲音有些低啞,聽起來更像是輕輕的喟歎: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