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繡送完賓客之後,聽丫鬟說貴和長公主已經回長風苑歇著了,便沒去打擾她,自己回了浩夜堂。
後頭女眷結束的早,前頭男客們卻是要留下用夕食的。
她應酬了大半天,也確實覺得有些累了。
剛準備睡下,茗慧道:「奴婢瞧太太中午吃的有些少,讓白術再給您弄些吃食來吧。」
她不說還好,一說鄭繡還真是覺得餓了。今日來的那些太太小姐,不拘什麼體型,還都是吃的格外少,她也裝模作樣扮斯文,只能將將算吃個半飽。
她道:「也別準備什麼麻煩的東西了,下碗雞湯面來,再拿兩碟爽口的醬菜。」精細的東西吃了一天,眼下就想吃點熱乎乎的麵食墊墊肚子。
茗慧應下,然後出去吩咐了白術。
鄭繡困意湧上來了,不住地打呵欠。好在白術手腳也快,很快就把麵條準備好了。
雞湯鮮香,麵條近道清爽,配著兩碟子醬蘿蔔醃黃瓜,鄭繡很快就吃完了整整一碗面。
吃完東西,白術和茗慧收拾了碗筷,就都放輕了腳步出去了。
鄭繡喝了半盞茶,稍微在屋裏走了兩圈,實在敵不過困意,倒在床上睡著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睜眼已經天黑。她聽到外頭茗慧和粉葛在輕聲說話。
粉葛道:「剛小廝來說,二爺在前頭稍稍喝多了些,讓咱們這裏準備些醒酒的東西。」
茗慧應道:「我知道了,廚房裏蜂蜜和葛根,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鄭繡一聽薛直喝多了,也不躺了,對著外頭喊了一聲。
茗慧掌著燈進來了,「太太醒了?」
鄭繡『嗯』了一聲,舒適地伸了個懶腰,「什麼時辰了,前頭宴席散了沒?」
茗慧和粉葛把屋裏的燈一個個點上,屋裏亮堂了起來。
粉葛道:「辰時末了,前頭快散了。」
鄭繡掀了被子起身,粉葛從衣櫃裏拿了條家常的天青色立領褙子給她換上。
鄭繡也懶得再梳髮髻,就讓粉葛隨意給自己挽了個矮髻。
「二爺怎麼又喝多了?」鄭繡問起來不免就擔著埋怨,上一會他喝多了,就纏著自己要那樣……這一回怎麼又來!
茗慧道:「公主生辰,來的許多就是跟咱們府裏來往頗多的熟人,二爺之前離家多年,他們久未見面了又是難得相聚,鬧得過火些也是有的。」
理是這麼個理,可鄭繡還是不大高興地道:「人家讓他喝就喝,他身上的傷剛好了多久啊。」埋怨歸埋怨,還是吩咐茗慧她們道:「把蜂蜜水泡起來吧,把淨房裏的熱水也準備起來。」
茗慧和粉葛相視一笑,當下就下去準備了。
沒多久小廝攙扶著薛直回來了。小廝說的還是『謙虛』了,這哪里是稍微喝多了些——只見薛直滿臉潮紅,口中胡話不斷,腳步踉蹌,兩個小廝才勉強把他拉住。
鄭繡氣呼呼地瞪了薛直一眼。換成平時,他就上趕著來表忠心賣乖了,此時卻看不見似的,一邊說:「來,再給我添酒!」這是醉得連人都不認得了,且一張嘴,口中的酒氣就噴薄而出。鄭繡站在幾步開外都聞到了。
她蹙眉蹙眉,對著小廝道:「先扶著二爺入淨房沐浴更衣,你們仔細些,別讓他嗆了水。」
小廝應下,又費勁把他辦妥半拽地扶進了淨房。
茗慧也沖好蜂蜜水過來了,鄭繡摸了摸溫度,想著一會兒薛直要是不肯張嘴,就給他掰開嘴強灌下去。
忽然淨房裏就發出好大一聲悶響,鄭繡眉頭一跳,就看小廝渾身濕漉漉地跑出來了,「太太,您快去看看二爺,二爺他坐在地上不肯起來……」
鄭繡便快步跟了過去。
進淨房一看,浴桶被掀翻在地,一桶熱水流了滿地,薛直就坐在濕漉漉的地磚上,大聲喊著:「我要喝酒,我要喝酒……」旁邊那小廝一邊撫慰他一邊要拉他起來,薛直卻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就是擰著不讓他扶。他有功夫在身,小廝卻只是個普通人,力氣自然沒他大,還被他一把推倒跌坐在地。
「太太您看要不要多找幾個人來?」給他傳信的小廝建議道。他們二爺通身的功夫,力氣又比常人大些,他們兩個實在不夠他打的。
鄭繡走上前,踢了踢坐在地上的薛直,沉聲道:「給我起來!」
薛直仰頭一看是他,倒是認出來了,傻笑道:「阿繡,阿繡,你也來陪我喝酒……」
鄭繡深呼吸幾下,壓住怒氣,換上笑臉,好聲好氣地哄道:「你先洗澡好不好?洗完我陪你喝。」
薛直像個孩子似的歪著頭問她:「真的?」
鄭繡繼續笑,「真的。不騙你。」
薛直這才道:「好吧,那你給我洗。」
鄭繡讓小廝把浴桶扶起來,重新打了熱水,然後繼續哄著薛直道:「好,你快洗吧,我在這裏陪著你。」
薛直大咧咧把外袍連帶裏衣一脫,露出精裝的上半身,然後就開始解自己的褲子。
丫鬟們都退了出去,鄭繡也轉過眼去。
又一陣窸窸窣窣,薛直把自己脫了個精光,乖乖地進了浴桶,然後開始喊鄭繡:「阿繡阿繡,我要開始洗了,你快來吧。」
鄭繡道:「我就在這裏陪你,讓他們給你洗吧。」
兩個小廝這就要上前幫手,卻被薛直一個二個都推開了。他堅持道:「就要你幫我洗!」
鄭繡一咬牙,心想反正日日睡在一張床上,還幫他紓解過,洗澡就洗澡吧。等他就醒了,看她怎麼收拾他!
她接過了小廝手中的澡巾,站到了浴桶邊。
浴桶裏就是熱水,清澈見底,薛直整個身子就這個明晃晃地盡收眼底。她錯開眼,不去看他的重點部位,把澡巾打濕了給他搓洗身子。
薛直就閉著眼乖乖地任他擺佈。
鄭繡給他洗完了肩頸和背部,還把他手臂抬起來給洗了,一套洗下來她自己也除了不汗,裙擺也被熱水打濕了。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澡巾遞給小廝,道:「洗好了,你們幫二爺穿衣服吧。」
聽到洗好了,薛直『嘩啦』一聲就從浴桶裏站了起來。
那浴桶就半人高,他身量高,浴桶只道大腿位置。大腿以上的重點部位一下子就落入了鄭繡眼底。
鄭繡輕叫一聲,轉身就要走。
薛直長腿一跨,就跨出了浴桶,急急地從後面拉住了她,「阿繡,你去哪里?」
鄭繡這就不敢再往外去了,就怕他還跟著,外頭那可都有丫鬟守著呢。
她轉過身,閉著眼道:「好吧我不走,你把衣服穿上。」
兩個小廝憋著笑,手腳麻利地遞上了乾淨白綾四角褲和襯褲。
薛直一手抓著鄭繡,一手扶著一個小廝的肩膀,由著另一個小廝幫他把褲子穿上了。
「太太,二爺穿好了,您可以睜眼了。」小廝忍著笑提醒道。
鄭繡臉色緋紅,這才睜開了眼。見薛直還不依不饒的,便拿了白綾裏衣給他穿了,又給他披上外袍。
簡單地穿戴完,鄭繡牽著薛直回正屋。薛直腳步踉蹌地跟著,小廝在後頭保駕護航。茗慧等人也跟在後頭。
回了正屋,鄭繡安撫薛直好好坐在炕上,讓茗慧把放溫了的蜂蜜水端給薛直。她自己則在一邊輕聲問小廝:「二爺到底喝了多少酒?」此時她不再是之前哄著薛直的笑臉模樣,而是沉著臉,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
小廝也不敢撒謊,豎了兩根手指。
「兩碗?兩斤?」
小廝低下頭,不敢看她,輕聲道:「喝了兩大壇。」
鄭繡:……
雖然這時候的酒的酒精度數低,但這麼個牛飲法,不醉才有鬼!
小廝怕她怪罪,又繼續道:「太太明鑒,小的們已經都勸過二爺了。只是信王世子和南榮郡王兩位不依不饒的,一定要讓二爺喝。小的們說話也不頂用……」
鄭繡也沒有追究的想法,便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他們這剛說完,又聽一聲脆響——薛直把裝蜂蜜水的鬥彩瓷碗摔了。
「阿繡,你喂我喝!」薛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著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