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贈她一曲,海月怕是不會妥協了,慕容舒清苦笑,早知道,她應該去學學琴藝。輕歎,慕容舒清笑道:「琴我是真的不會,曲倒是可以送小姐一首。」
「哦?」不會彈琴卻可以給她送曲?海月在她身邊坐下,她倒要見識一下。
慕容舒清對身邊的綠倚低語幾句,綠倚輕點了一下頭,起身來到古琴旁坐下。
海月疑惑,正要發問,輕靈寧靜的曲調自綠倚指尖溢出。如大海浩淼,萬里無波。想不到,這女子的琴技竟然如此出眾,收了疑問,海月細細傾聽。
忽然曲調漸變,似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一聲高音,如激浪驚濤拍岸。海面上,潮水中魚躍鯨浮,海底亦是暗流湍急,於無聲處隱伏凶險,極盡變幻之能事。激流之後,琴音間歇,又如潮退後的海面,水平如鏡。
綠倚最後一個音結束,海月已激動的站起來,呼吸竟然有些不穩,急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看她如此激動,果然是知音識律之人,慕容舒清答道:「碧海潮生曲。」
這曲子最初是金庸武俠小說中黃藥師所創的武功樂曲。後來劉學軒使用曲笛與古箏首度將此樂曲搬上舞台。慕容舒清以前就聽過幾次,覺得很喜歡,但她自己雖然瞭解曲譜,卻不會用琴,便作罷了。後來到了這裡,知道綠倚琴技很好,就在《碧海潮生曲》的九個段落中,選了浩渺碧海、暗湍絕流、風嘯雲飛、熱海如沸、水若鏡平幾個章節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讓綠倚演繹出來。今天倒是剛好用上了。
海月擊掌笑道:「好曲子,好曲名。」
說完,海月來到古琴旁,微微想了一下,素手輕揚,居然是碧海潮生曲!!
慕容舒清想不到只聽了一遍,她就可以把「熱海如沸」這一章節演繹出來,雖然不是分毫不差,但在慕容舒清看來,加入了自己理解的曲子才更有靈性和個性。這首曲子,綠倚彈來,技藝純熟,只是稍顯力道不足,海月將海面上洪濤洶湧,白浪連山,風嘯鷗飛的變化演繹的淋漓盡致。慕容舒清歎道:「小姐果然冰雪聰明。」
曲畢,海月起身,來到慕容舒清面前,認真而誠摯的說道:「秦書,海月有心結交你這個朋友。不知你意下如何。」
看她說得坦誠,慕容舒清欣賞這樣才情出眾,性情爽利的女子,於是點頭笑道:「願引為知已。」
「好,那以後就別小姐、公子的稱呼了。」拿起桌上的酒,遞了一杯給慕容舒清,海月笑道:「乾一杯吧。」
「好。」接過酒,兩人相視而笑,舉杯對飲。海月一口飲盡杯中之酒,低頭看見慕容舒清仰起的脖子,潔白而纖細,脖子上只見一條淡淡的粉色疤痕,竟沒有喉結!!海月驚疑的呢喃:「你……」
再要細看時,慕容舒清也已飲盡了杯中酒。
對上海月驚疑思索的視線,慕容舒清沒有迴避她的眼睛。從她膠著在自己脖子上的視線看,海月應該已經看見她沒有喉結了,她本來也是無心騙她,只是上次是在清風樓,不得不作男子打扮。她今日看出來了,更好。
眼前盈盈淺笑的他,清瘦的身材,細緻光潔的皮膚,海月遲疑的說道:「你是……」
慕容舒清依然淺笑,坦然的說道:「我是。不知海月還交不交我這個朋友?」
她竟然是女子!海月微睜的杏眼中掩藏著怒氣,她騙他!害自己居然對個女子動心,又羞又怒間,海月隱隱握緊雙拳,畫舫裡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壓抑。
慕容舒清沒有退卻,臉上不變的笑意,依然安然的坐著,仍是無語,即不急於解釋,又不做無謂的道歉。
良久,海月有些洩憤的扔掉手中的酒杯,看著眼前依然淡定坦然的女子,她心中的氣憤居然漸漸平息,海月鬆開了緊握的手。罷了罷了,她也不算騙她,是她自己先入為主了。再說,雖然她是女子,但是她仍然欣賞她。
吐出心中一口悶氣,拋開男子不談,這個朋友她都是值得交的。海月略過桌上的杯子,直接拿起酒壺,說道:「我海月說出去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來人,再拿兩罈子酒進來。」
身邊的小童馬上端上兩罈美酒,斟滿酒壺,正在為她們倒酒,海月一把拿過,塞進慕容舒清手中,說道:「今天要盡興才許離開!」
慕容舒清先喝下一口,才笑道:「那有什麼問題。」
兩人拿了酒,來到畫舫內室,鋪著白絨羊毛的大軟榻看上去溫暖而舒適,巨大的雕花窗,用來觀賞秋日裡平靜的江面在好不過了。海月躺在軟榻上,向慕容舒清舉杯,慕容舒清靠在窗邊,與她相對而飲。
這酒很有意思,清澈如水,且毫無酒味,慕容舒清輕晃酒壺,仍然沒有聞到酒該有的香醇氣息,剛才喝了幾口,只覺得清淡微甜,可是飲過之後,回味卻又有另一番甘醇氣韻襲來,她居然覺得有些微薰!
慕容舒清輕歎道:「好酒!」
海月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搖晃著手中的酒壺,側臥在羊毛毯上,漫不經心的說道:「無味,它的名字。」這可是她家最好的酒。
無味?慕容舒清在心裡輕念。好名字。
海月將手枕在腦後,對身邊的慕容舒清說道:「秦書不是你的真名吧!」自那夜見過她後,她就讓人查了她的身份,結果一無所獲。別說秦書這個名字,就是這樣的溫潤清澈的少年京城中也是沒有的。
慕容舒清靠坐在窗邊上,享受著秋風的輕撫,品評著無味的醇厚的回味,淺笑回道:「海月何嘗又是你的真名。」不過海月這個名字和她真的很配,滄海明月,說的不就是這樣氣韻天成的女子嗎!
海月忽然起身,盤腿而坐,絕美的杏眼裡流光溢彩,她興致十足的說道:「不如我們玩個遊戲,想必你也不是一般人,我們以十日為限,調查彼此的身份,到時不管查的結果怎樣,都坦誠以告,如何?」
慕容舒清乾脆的答道:「好。」她果然不同於這個時代的一般女子,聰穎明惠的女子固然不少,但如這般坦誠爽利,見識認知都獨樹一幟的女子卻不多見,交這樣的朋友確是一件樂事。
海月光著腳,來到慕容舒清身邊,斜靠著窗戶,笑道:「若是你輸了,就再送我一曲,怎樣?」那《碧海潮生曲》變化莫測,時而洪濤洶湧,時而萬里無波,她喜歡,從來沒有一個樂師譜出這樣得她心意的曲子,她相信,身邊這個清輝雅致的女子一定還有其他絕妙出奇的佳作。
再贈一曲?!這倒不難,她欣賞的曲譜中,確實還有幾首很適合海月,她只是再作一回偷音竊曲之人罷了。慕容舒清輕點了下頭,搖晃著手中的無味,挑眉笑道:「可以。如若……你輸了呢?」
海月微微皺眉思索,忽然唇角揚起一朵絕美的笑花,語帶神秘的說道:「贈你一件世間少有的珍寶!」
看她信心滿滿,略帶驕傲又神秘萬分的樣子,慕容舒清也有些好奇起來,舉起手中的酒罈子,和海月的酒罈輕碰了一下,笑道:「我期待你的寶貝。」
海月也拿起手中的酒,豪爽的喝了一大口,晃晃幾乎見底的酒罈子,笑言:「我也同樣期待你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