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滿意的暗自點點頭,倒是個沉得住氣的,這個年紀也十分難得了。劉老先生撚須一笑,便對紀琬琰揮了揮手。
“坐到我身邊來,讓祖母好生瞧瞧你。”
紀琬琰從命後,膝行兩步至老太君身旁,一雙手被老太君牽著,慈祥問道:“身子可好些了?像是又瘦了一些,可曾好好調養?”
“是。身子好多了,多謝老太君惦念。”紀琬琰的臉天生就像是帶笑般,和和氣氣,柔柔美美,不管說什麽話,都能說出自己的風韻來。
“四姑娘前些日子原是病了嗎?老朽來的不巧啊。”劉老先生也覺得這姑娘看著十分妥貼,長者般和藹言道。
“老先生這話折煞小女了。”紀琬琰彎起不點兒朱的唇瓣,顯出梨渦,更是天質動人,普通的妝容,普通的衣裳,普通的發髻,但這一笑,就好像是她發鬢的兩朵粉梅,將整個人的氣質都提了出來,畫龍點睛便是這個道理了。不得不說,這個小姑娘很適合展顏一笑,叫人對她莫名就生出好感與親近來。
如此貌美的,能夠一下子就抓住他目光的姑娘,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了,劉老先生不過只是一晃神,也就恢復過來,他原本就是灑脫爽快之人,求才若渴的,既然來了,就總要說出目的的。
“你這一句老先生,我當得起。不知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母親林氏曾經也是我的弟子,她詩情並茂,才學不輸男兒,對音律也頗有造詣,只是我與她師徒情分太淺,每思此處都不免心生遺憾,月前老太君壽宴,承蒙相邀,老朽亦來過,聽得四姑娘彈奏舊曲,不免感傷,亦覺姑娘天賦,今日冒昧前來,就是想問一問四姑娘,可願再入我門,替你母親一敘師徒緣分?”
這位老先生的脾性在宛平,乃至蕭國都是眾所周知的,收徒從來不問身份地位,不問性別老少,一切憑心而論,若是有才,哪怕身份低賤,他亦會親自尋才,若遇比他學問好的,就是以老者之身,做人學徒也是甘心的,只可惜,蕭國上下近十幾年來,還都沒有出現一個能夠在音律上勝過他,讓他甘願做徒弟的大師。
紀琬琰早就知曉他來的目的,而她也知道自己會做的決定。
轉頭看了一眼老太君,果然瞧見老太君的臉上有些不自然,牽著她的手掌微微捏緊,顯然也是對這位不拘小節的老先生上門求徒有些不滿,更何況,這個徒弟還是她剛剛看中的人。
只見老太君慈祥的笑了笑,拍拍紀琬琰的手背,說道:
“四丫頭覺得如何?先前老先生便與我說了這事兒,我也替你高興,只不過這種事情還是要你自己決定的好,上回你給祖母彈的琴,祖母非常喜歡,正想等你病好了就接你到身邊來的,你,可要想好了再答啊。”
老太君這麽說了一句,意思很明顯就是威脅加利誘了,與上一世說出了相同的話來。她只是府裡眾多姑娘中的一個,老太君說等她來決定,這原本就是不可能的,若是老太君真覺得好,想要她拜劉老先生為師的話,早就替她做好了決斷,甚至答應下來,根本就不需要她來決定,所以,老太君內心肯定是不願意的。
再說她喜歡紀琬琰彈琴,還說要接到她身邊來,這就是對紀琬琰的誘惑了。紀琬琰十歲之前過的是什麽日子,食不果腹的日子,這些都源於老太君不寵愛,若是能到老太君身邊來,那今後,她在府中的地位一定會大大的提高,這就是老太君給她的誘惑了。
上一世紀琬琰就是被這句話給誘惑了,所以拒絕了劉老先生的邀請。當時還覺得沒什麽,因為她以前根本不認識劉老先生,也不會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先生而得罪自己高高在上的祖母,所以,她拒絕了。而後來她經歷太多,將前塵往事盡數翻過肚腸,這才理解了劉老先生來訪收徒,其實就是她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跟著老太君,錦衣華服,富貴嬌養,可是老太君並沒有任何培養她的意思,她就像是一朵名貴的花,只要空有其表,就能夠作為老太君手中最有用的籌碼使用。而拜劉老先生為師的話,不管會不會對她今後的命運有所改變,最起碼,她能有點才學基礎,最起碼世人談論起她來,不會一味的說她隻空有容顏。
“丫頭,你倒是說呀。願意,還是不願意?”
老太君柔聲過來催促。
紀琬琰抽手拜下,輕聲卻又清晰的說道:“我不願拜老先生為師……”稍微頓了頓,微微抬起身子,瞧見了老太君嘴角的得意微笑,還有劉老先生遺憾的撚須。
斂目繼續言道:“先生乃是家母的師父,輪到我便是師祖,不然豈不是亂了輩分。”
老太君剛剛露出的微笑頓時僵住,劉老先生則露出滿意的笑容。
紀琬琰俯身對劉老先生拜下,這便以行動說明了自己的態度,斂目瞧著暖席上的花紋,目光幽然堅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