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永夜之森並不平靜。
無數魔獸被劇烈的打鬥聲驚醒,在漆黑一片的森林中張開各色獸瞳,想要分一杯羹,但又被兩個頂尖強者戰鬥製造出的驚人威勢攝住,靠近之後又快速驚嚇地跑開。
這些處在週邊的魔獸實力一般,根本不敢摻和這一場遠超他們級別的戰鬥。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憤怒中夾雜著淒厲的獸吼聲才漸漸停止直至消失,又過了沒多久,等在原地的何晏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拖著一坨東西走了回來。
正是安布羅斯。
剛剛的那一場戰鬥似乎異常激烈,聖騎士團團長身上的肩甲都碎了一個,要掉不掉地掛在身上,華麗的白金色騎士服上濺滿血跡,連臉上都沒有倖免。
暗色的血跡沾染在他的下巴和臉頰上,再加上面上冷漠的神情,在無邊夜色的映襯下,如同一尊俊美的殺神一般,向著他們走近。
看到安布羅斯的模樣,在場的聖騎士眼中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一抹驚訝之意。
雖然他們也見過團長對戰的模樣,但安布羅斯一向是一個很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渾身戾氣外露的那麼明顯,還是第一次見。
走得近了,眾人發現被聖騎士團團長拽著頭髮拖行的是一個成年男人,身上捆著由光明術化成的流動著金色光芒的鎖鏈。
這應該就是剛剛的那只獸人了,一頭深棕色的頭髮和那頭雄獅的鬢毛是同一種顏色。
安布羅斯在眾人面前站定,鬆手將手裏的獸人扔在了地上。
他的視線和站在一旁的光明聖子對視了一眼,眼中劃過一道暗芒,然後將視線移開,對著聖騎士們吩咐道:“遠處的戰場已經打掃乾淨,稍後你們和各位主教一起將這附近的血跡全部消除。”
血腥味會引來魔獸,並且獸人之王的血液蘊含著力量,如果放任不管,必定會引來諸多魔獸的爭相舔食。
雖然永夜之森週邊的魔獸實力並不算很高,但來的數量多了,也是一個大麻煩。
和僅僅是顯得有些狼狽的安布羅斯相比,這只獸人可就要顯得狼狽多了,渾身肌肉上全是崩裂的傷口,仍在不住地流著血,將地面都染紅了一片。
這名獸人的身體緊緊蜷縮著,腹部和腿上的血跡尤其多,看得出來那裏應當是有著極其嚴重的傷口。
獸人那一雙棕色獸瞳異常明亮,兇狠地瞪視著周圍的人。
何晏打量安布羅斯身上傷口的時候,順便掃了地上的獸人一眼。
他的視線在獸人下腹那灘血跡上停頓了一瞬,目光中帶上了一絲遲疑,心情變得微妙起來。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這名獸人的感知異常敏銳,幾乎是瞬間就對上了他的目光,在看清楚他的臉時,那雙豎起的獸瞳緊縮,蜷起的身體也掙動了一下,很激動的模樣。
然後當即被折回去的聖騎士團團長毫不留情地正對著臉踩了一腳。
獸人應該是被下了禁言術,即使是被人這麼做出了這麼帶有侮辱性的舉動,也只能聽到他喉間發出一抹低沉的悶哼,等到聖騎士團團長那只冷硬的靴子移開時,就連唯一勉強能看的臉也陣亡了。
何晏把視線從慘不忍睹的獸人族族長臉上移開:“……”
他檢查了一遍安布羅斯身上的傷勢。
聖騎士團團長雖然看起來很狼狽,但實際身上的血液絕大多數都不是自己的,從頭翻到腳總共也只有一些輕傷,只用了兩個低級治癒術就搞定了。
之後主教和聖騎士們將戰場打掃乾淨,就將被綁得只能在地上不甘扭動的獸人拎了回去,按照聖騎士團團長的吩咐,嚴加看管了起來,等待明天進行審訊。
交代好一切事物,安布羅斯就跟著自己的光明聖子回到了帳篷中。
當然,在回去之前,他還借用了一位鐵騎長的帳篷,將自己那一身沾滿了獸人腥臭血液的騎士服換掉,又給自己簡單沐浴了一下,才一身乾淨清爽地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何晏看著他這一系列的龜毛舉動,切實地感受到了精靈族對獸人族的不喜程度。
然後一進門,他就被龜毛無比的血精靈從後面摟住了腰身,整個人瞬間被另一個人身上略顯冷冽的氣息包圍了,然後只感覺肩膀一沉,一顆頭顱重重地壓在了他肩上。
何晏伸手摸了摸那顆頭,問道:“怎麼了?”
因為聖騎士剛剛沐浴完畢,所以發絲間還帶著一絲潮濕的感覺。
血精靈用高挺的鼻尖在他頸窩上磨蹭,稍顯沉悶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答非所問道:“你是我的。”
……還真是沒有安全感。
何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安撫道:“嗯。”
血精靈又默默地摟了他半晌,才將他放開,然後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閃著金芒的東西,“猜猜這是什麼?”
那是一個破碎的容器底座,雖然是殘缺不全的,但依舊閃爍著微弱而聖潔的光輝,被一條虛浮的暗色鎖鏈禁錮著,從而遮掩了全部氣息。
何晏順著血精靈的意思,將那個東西接到了手中,仔細打量著。
雖然感知不到這個東西的具體的氣息和屬性,不過看這東西顯眼的特徵,再聯繫一下今晚來偷襲的獸人族長,這應該是那一片落在獸人族手中的光明神器碎片?
不過原本的塞西爾應該是不知道這塊神器碎片的存在的,所以在血精靈的注視下,何晏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猶豫道:“光屬性的法器?”
血精靈獎勵性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答對了,這是一片光明神器碎片。”
何晏適時地將眼睛瞪圓了。
血精靈似乎是被他的表現逗笑了,眼中劃過一抹柔光,不過下一秒又被厭惡替代,“這就是教皇和獸人族做交易的目的。”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更加糟糕的事情,血瞳中煞氣更加濃重,冷冷道:“得知教皇下位後,那只蠢貨居然想找到我繼續這場交易。”
何晏的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
那位獸人族長做出的事情,真是每一件都會刷新他對獸人族智商下限的認識。
身為聖騎士團團長,安布羅斯的實力是整個大陸都有所聽聞的,在明知自己的實力不一定能超過對方的時候,這位獸人族長竟然就傻白甜地這麼帶著光明神器碎片來上門做交易?
雖然光明神器碎片確實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籌碼,但聖騎士背叛契約也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那位獸人族長是從哪獲得的信心,安布羅斯會被神器碎片打動,從而背叛自己的效忠者?
怪不得獸人這種種族雖然在實力上能排在德蘭大陸所有種族中的前列,但實際上卻一直強盛不起來。
造物主果然是公平的,在賦予了獸人族強大力量的同時,也無情地剝奪了他們的智商。
血精靈見他帶上了一絲不悅的表情,伸手撫平了他的眉間的痕跡,血瞳中帶上了一絲快意:“當然,那只蠢貨已經被我揍了一頓。”
反射性地想到獸人下腹的大片血跡,何晏很想問問他揍了哪里,不過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把這句疑問咽了下去,轉而換成了另一句:“你打算怎麼處理這東西?”
算了,他是要和對象過夜生活的人,還是不提那種敗壞興致的話題了吧。
血精靈微微勾唇,吻了吻他的唇角:“當然是獻給您,我的塞西爾殿下。”
別看這只是一塊神器碎片,但這可是被光明女神灌注過神力的神器,上面殘留著一絲最本源的光明神力,在神明的世界中可能不算什麼,但放在屬於低級位面的德蘭大陸,就是一股極其恐怖的力量了。
光明聖子卻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沒有一絲猶豫地拒絕了這樣一件每一位主教都夢寐以求的東西:“放在我這裏並不安全,我認為讓我的契約騎士保管會更妥善一些,對嗎?”
魔氣的出現只是黑暗神入侵德蘭大陸的一個開始,從沒有一位神明能獨佔整個大陸的信仰,所以這是一場無法阻止的戰爭,是歷史發展的必然。
過不了幾年,光明教廷就會在新成立的黑暗神教的衝擊下亂成一團,並且隨著其他神明的趁亂攪混水,形勢會變得更加複雜。
到時候光明教廷可就沒有現在這麼和平了,而那個時候他的實力還遠不足以讓他有絕對的把握能保住這件神器碎片。
而血精靈的底牌要比他多得多,這種拿著都燙手的東西,還是交給血精靈保管比較安全。
血精靈靜靜地用血眸注視了他許久,才歎息般低聲問道:“您真的這麼相信我?親愛的,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他方才說將神器碎片獻給光明聖子並不是一句試探的話語,而是真心實意地希望這只整日拿自己冒險的小老鼠能有一個自保的手段。
然而光明聖子只是對著他微微一笑,那雙純粹得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專注地注視著他,猝不及防地說出了讓他心口發燙的話:“我當然相信你,因為你也是我的,安布羅斯。”
作者有話要說: 晏晏:這個拿著燙手的東西還是推給老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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