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洲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慌忙移開視線,並且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才感覺自己從渾身冰涼的狀態中走了出來。
他定了定神,回頭看著一臉不滿的周導,勉強說了一句,“抱歉。”
周導沒有注意他難看的臉色,揮了揮手中的劇本,不在意地催促道:“再來一次!”
越洲懷著仍有些忐忑的心情向著蘇遙的方向看去,卻見不遠處穿著內侍服的青年眼神已經毫無異樣,平淡地從他身上掃過,就彷彿剛剛那一抹淬了毒一般的視線只是他產生的幻覺一般。
可,那種冷到骨子裏的感覺,怎麼可能是幻覺呢?
越洲心思不穩,下面的幾場也沒有發揮好,不是忘詞就是情緒不對,幾次下來,就連劇組工作人員看向他的目光也開始不對勁了。
這一場戲本來就不算難,越洲怎麼說也是貨真價實拿過影帝獎盃的人,就算發揮失常,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水準。
——這簡直就是車禍現場!
直到這場戲拍到第八次,就連以好脾氣聞名的周導臉色也開始繃不住的時候,越洲才終於撿回了狀態,順順當當地把這一場過了。
看著面前攝像機螢幕上的重播,周導眼中劃過一抹深思。
螢幕上的人穿著一身深色的內侍服,姿態卻沒有一般閹人那股唯唯諾諾的氣質。他端著一小缽魚食,從容地站在湖邊,眉眼間像是雕刻著冰雪般冷寂。
即使男二對他做出了堪稱尖銳的諷刺,他的神情依舊一動不動,甚至連端著魚食的手都不曾顫動一下,絲毫沒有被戳到痛腳後應有的表現。
當他開口諷刺回去時,那雙漆黑眼眸中含著的譏諷、漠然,讓人無端心生寒意。
周導摸了摸下巴。
蘇遙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是觀摩過蘇遙之前的作品的,不能說一團稀爛吧……但也實在好不到哪去。
在他的預想中,就算越洲不故意壓戲,蘇遙估計也會被壓上一頭,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私下請其他演員給蘇遙開小灶的準備。
——結果沒想到今天的第二場戲,蘇遙就給了他那麼大一個“驚喜”。
難道蘇遙背後的那位已經請了人給他開過小灶了?
沒有外界的幫助,單憑著蘇遙一個人練習,是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讓自己的演技突飛猛進的。
這一筆投資名義上是從謝氏集團撥過來的,他一開始猜測蘇遙的金主是謝圖,畢竟之前圈子裏有傳言說蘇遙和謝圖一起出去“玩”過。
但轉念一想,謝圖手裏只有幾家分公司的管理權,謝氏總公司的資金他就算想,也根本沒那個權利動,這個猜測也就顯得不合理了。
所以,蘇遙的金主……應該是謝氏的哪個董事?
這來頭也是夠大的。
默默在心裏琢磨了一會兒,周導把攝像機的視角切回場地中,示意旁邊的工作人員可以開始下一場了。
不管蘇遙是通過什麼方法把演技提上來的,他現在對這個走後門進來的男三都很滿意。
帶資進組還能有這種讓人眼前一亮的表現,這可以說是他迄今為止做的最划算的一筆買賣了。
原本他還打算如果蘇遙的演技實在爛泥扶不上牆,就把男三的戲份砍掉一些,削弱這個角色的存在感。
劇本有一些細微的改動在拍攝過程中是很常見的事,況且只是砍掉一些對演員要求高的戲份,他這樣做並不算是違反約定。
想到要親手毀掉一個如此出彩的角色,他也不是不心痛的。男三的人設實在是好,當初謝氏拿投資來換這個角色的時候,他也是肉痛了很久才下定了決心。
不過——現在看來,不僅不用砍,還能再適當的加點。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劇組一直風平浪靜。
越洲也是個帶腦子的人,不然也不能在這個圈子裏走到這個地步,在那天被何晏用演技虐過一遍之後,再也不敢隨便壓戲——事實上他想壓也壓不過,一時間劇組裏的氣氛特別好。
前三位主演都這麼賣力,其餘的演員自然也不敢拖後腿,所以整個劇組的拍攝效率極高,只用了原計劃四分之一的時間,就拍完了計畫裏三分之一還多的戲份。
周導感覺自己從上到下都神清氣爽,連走路都是飄著的。
以往他拍戲這種大型古裝戲的時候,因為資金和各種方面的原因,到最後拍攝花費的時間總會超過預期,簡直是焦頭爛額。
如果以後每次拍戲都能有這種效率,簡直做夢都能笑醒。
所以當何晏找到他,想要跟他請一天假的時候,他直接一口答應了。
“一天夠嗎?這半個月你的戲份趕得太緊,給你放三天假去休息休息,等回來正好把定妝照拍了。”
他看過蘇遙的表演後,一時靈感噴發,又給男三加了好幾場戲,這一個月裏蘇遙的壓力確實是最大的,拍的戲份簡直和周錚那個男主差不多了,基本上每天都是從早拍到晚。
在這種高強度的拍攝下,蘇遙還能保持狀態穩定,並且沒有一絲怨言,讓他更滿意了。
不過蘇遙演的到底是男三,前一個月集中拍攝了那麼多戲份,剩下的滿打滿算也沒幾場了,別說放三天,就算是十天,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蘇遙這次請假八成是去陪他背後的那個金主的。
畢竟人家金主也不是做慈善的,蘇遙這都待在劇組一個月沒挪過窩了,該陪的時候還是得去陪。
……想想這麼個長得好演技好人又乖的孩子,不知道要去被哪個中年大叔糟蹋,他就難免感覺有點唏噓。
不過這種事他在圈子裏見過的多了去了,也就稍稍唏噓了那麼幾秒,就扔到腦後去了。
何晏:“嗯?……好,謝謝導演。”
於是他就這麼帶著自己莫名其妙多出兩天的假出了劇組。
他只是一個透明的十八線,要不是因為出演《游龍》的男三漲了一波熱度,光著臉出現在大街上估計都沒人注意。
在《游龍》上映之前,他是不用擔心會被人認出來這種事的。
所以他稍稍偽裝了一下,就順利地假扮成工作人員從劇組中出去了。
剛坐上轎車,他就收到了謝時章發來的消息。
[老流氓:寶貝兒出來了嗎?]
時間卡得那麼准,何晏用腳後跟想都知道是男人安排在他身邊的助理又悄悄咪咪地給他通風報信了。
何晏裝作沒猜到,十分善解人意地配合他的表演。
[何晏:出來了。]
[老流氓:我去接你??]
嘖嘖。
何晏的指尖停留在對話方塊上。
——一個月沒見面,快憋死了吧
雖然他偶爾也感覺挺憋得慌的,不過每天拍戲的任務重,消耗了很大一部分體力,也就沒時間想那麼多了。
倒是男人一直坐在辦公室裏,還整天自找苦吃地發消息撩撥他,被他反撩回去之後再喘著粗氣掛掉……
然後下一次還要不長記性地繼續撩撥他,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何晏:別折騰了,在酒店裏等著。]
[老流氓:= -,=]
看到這個顏文字,何晏沒忍住笑了出來。
也不知道男人是從哪學來的。
車子平穩地在大路上穿行,行駛了大約一個小時,才終於到了約定好的酒店。
助理把車停到地下停車場後就沒有再繼續跟著,他一個人進了電梯,按下了頂層的按鈕。
電梯升到中間的時候停了一下,有人中途進來了,那人看了看亮著的頂層按鈕,再看看他帶著墨鏡圍著圍脖、將臉遮住了大半的打扮,眼中浮現出一抹怪異之色。
國際慣例,五星級酒店的頂層都是極其昂貴的總統套房,他又打扮得這麼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不是來做什麼正經事的。
何晏裝作沒看到他的打量,坦坦蕩蕩地站在電梯一角玩手機,根本不擔心自己會被認出來。
第一,蘇遙只是個透明的十八線,認識他的人本來就不多;第二,他用了精神力作弊器,就算現在摘下墨鏡和圍巾,別人看見的也不會是蘇遙那張臉。
進來的人很快又下去了,電梯在頂層停下,何晏來到約定好的房間前,抬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他才剛剛敲了一下,房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了,彷彿有人時刻在等著這一聲響動一般。
男人拉著他的手腕,將他扯進房門裏,然後乾脆俐落地甩上了房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動作間頗有幾分掩蓋不住的急迫的意味。
何晏被人一把按在堅硬的房門上,鼻尖縈繞著男人身上混合著一絲煙草味的冷薄荷氣息,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
作者有話要說: 周導:……啊!我的男三要被中年大叔拱了!心痛!
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