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光看外表,廖葉舟大抵就是話本中那種標準的小白臉,他身形纖長、膚色很白,襯的青紫色的血管尤為明顯,那一截露出來的手腕也並不粗壯,反倒有著幾分纖細的美感。
何晏將指尖搭了上去。
廖葉舟的瞳孔猛然緊縮了一下。
在空玄真人開口說出要檢查他們修為的時候,他就立刻警覺了起來。
難道兩天前通過術法窺視他的就是空玄真人?
發現了他的異樣,準備再查探一番?
這一場美曰其名檢驗徒弟進度的關心,真實目的就是為了對他下手——
如果真是這樣,以他現在的修為,絕不是一位渡劫期大能的對手,若是對方有備而來,他能逃走的幾率大概連一成都不到!
死亡的威脅在頭頂吊著,饒是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廖葉舟,也忍不住有一股想冒冷汗的衝動。
不過也有可能只是一場單純的檢測,據他這麼多年的瞭解,空玄真人性格並不如外界傳言的那麼冷酷,反倒是有些遲鈍,不愛關心別人的事,他自認為在空玄真人面前並沒有做出過引人懷疑的事,應當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短短數秒內,廖葉舟想了很多,然而當空玄真人真正將指尖搭在他腕上的時候,他卻忽然識海一片空白,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像一朵朵無足輕重的流雲,被不知道從何處刮來的風一扯,就迅速煙消雲散了。
師尊微涼的指尖挨在他腕上,卻似乎將周遭的每一寸血肉都點燃了,血液隔著一層皮肉從指尖下汨汨流過,也一併帶上了無法消除的熱度,隨著經久不息的流動,將這些陌生的溫度送到了身體各處。
大道孤行,修真者們普遍不願意和旁人太過親近,一般為別人檢查體內情況時,只要只要挨得近些就行了,最常見的是將手在別人腕上虛虛搭著,既靠近關竅又不真正觸碰,對彼此都好。
只有極為親近或者信任的人,才會進行這種親密的接觸。
雖然知道此時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但廖葉舟卻沒能控制住自己,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偷偷打量了一下面前一根手指頭就能把自己捏死的師尊。
那張俊美的臉上還是一片冷靜,薄薄的唇瓣微抿著,顯出了幾分冷漠薄情的模樣。
或許,只是他這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師尊不太明白這些……
廖葉舟一時間精神有些恍惚。
一道冰冷的靈力沿著手腕上的關竅進入他體內,沿著經脈一寸寸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橫衝直撞。
廖葉舟無論是當魔修還是仙修的時候,都對旁人防備心極重,他習慣了將所有人都排除在安全範圍之外,現在被人用靈力在經脈中到處摸索,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開始僵硬起來。
況且這具身體是單水靈根,而空玄真人是水靈根變異而成的冰靈根,在屬性上就是要壓他一頭的,這讓他產生了一種本能的壓迫感。
然而在體內四處遊移的那道靈力非常謹慎,力道柔和的一點都不像空玄真人那張冷漠的臉。
廖葉舟繃緊的脊背不知不覺地放鬆了下來。
這種態度……看來空玄真人真的只是單純想在臨走前檢查一下徒弟們的修煉情況,畢竟他沒有任何理由裝樣子給一個不過金丹期的小修士看。
這讓他莫名鬆了一口氣。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其實他並不畏懼死亡,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自己會死在面前這位名義上的師尊手中,他就覺得無法忍受!
不過也許是他太過於放鬆了,經脈內的靈氣居然偷偷探出了頭來,試圖纏住那一縷帶著冰冷氣息的入侵者。
而他師尊大概是太過於專注,沒有想到他會貿然“動手”,居然還真的被他纏住了。
入侵者前進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廖葉舟沉默地將自己的靈力收回去:“……”
入侵者非常大方,沒有對此事多做追究,繼續自己細緻的工作。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第一次和別人靈力交纏的原因,廖葉舟雖然極力靜心,識海中還是忍不住隱隱泛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有一個隱秘的**從他心底升騰而出,催促他上前纏住面前這個人。
他用了全部的自製力死死地控制住了自己,才按耐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靈力,沒有在師尊面前露出端倪。
……
個子最矮的三徒弟縮在二徒弟身後偷偷看著,感覺氣氛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在他心中,師尊和師兄都是極厲害的人物。
師尊的修為據說能越過宗主去,是這天極宗中最厲害的人物,雖然師尊並不怎麼管他們,但是能拜到師尊門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而且他很喜歡望月峰,這裏不僅人少清淨,師尊還准許他在後山開墾一塊靈田用來種靈草,簡直是他見過的最大方的人了。
而大師兄雖然整日笑眯眯的,看起來非常老好人,但也是個不好惹的人,他注意到那些得罪過大師兄的人,最後都無一例外地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倒了黴,可偏偏還沒有一個人懷疑到大師兄頭上。
不過他很喜歡焉壞的大師兄,因為他有一個優點,就是護短。
現在他最崇敬的師尊和大師兄站在一起,雖然兩人的表情都很平靜,一切如常,但他卻無端覺得氣氛不太對,彷彿連靠近些都會被刮到一般,讓他有些想往二師兄身後再縮上一點兒。
二徒弟用有力的手掌扶了扶他的臂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在師尊面前亂動。
三徒弟接收到了師兄的暗示,雖然很想把自己藏起來,但也只好乖乖站著不動了,就是垂著眼,不大敢抬頭往師尊和大師兄那裏看。
何晏給自己的大徒弟檢查了一遍全身的修煉情況,在確定這就是他那個又換了一張臉的物件之後,就淡定地將他扔到一旁,將剩下的二徒弟和三徒弟也挨個禿嚕了一遍。
這三人天資都極好,在修煉上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何晏點了兩句,就都明悟了。
不過跟內裏裝了一根黑油條的大徒弟和異常踏實的二徒弟相比,最小的三徒弟底子有點弱,何晏扔了一瓶適用的丹藥給他,小徒弟滿臉感動的接住,也不縮在二徒弟身後了,眼睛發亮地看著他,活像是一隻小狗。
倒是還挺可愛的。
關愛了一遍自己僅有的三個徒弟之後,何晏宣佈了自己要離開宗門一段時間的事。
小徒弟開心的表情瞬間僵在臉上了,不過他雖然看著很失落,但人還是很聽話識趣的,賊精的大徒弟和老實過頭的二徒弟也都是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樣。
宣佈完這件事後,何晏讓廖葉舟單獨留下。
他淡淡道:“為師這次要遠赴北域尋找一樣至寶,你替為師照看好望月峰。”
然而恭敬地站在他身前的大弟子卻並未像以往一樣做出允諾,而是咬牙出聲道:“師尊,北域危險,徒弟想隨行侍奉。”
何晏道:“你也知曉危險。”
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未盡之意無非就是他去了也只會拖後腿之類的
廖葉舟又道:“徒弟年少時在北域生活過一段時間,對那裏有所瞭解,多少會對師尊有一些幫助。”
這具身體確實是從北域出來的,這點在他進入天極宗的時候已經被人查的清清楚楚,所以他說的十分坦然。
何晏道:“北域遍地是人。”所以為師到了地方再找人也是一樣的。
廖葉舟頓了一下,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猶豫:“師尊,北域人狡猾。”
於是他不食人間煙火、更不擅長辨別人心的師尊沉默了數秒,道:“允。”
於是過了沒多久,剛走到靈田旁邊準備看看靈草長勢的二徒弟和三徒弟就看到了自家大師兄追了上來。
三徒弟拉了拉身邊師兄的袖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在大師兄的步履中看出了幾分迫不及待?
三徒弟問他:“大師兄,有什麼事麼?”
廖葉舟道:“我將和師尊一同出行,後日就去,來交待你們一些事務。”
三徒弟將眼睛瞪大了,驚叫道:“師尊居然願意帶你去?”
就連一貫沒什麼多餘表情的二徒弟也露出了一個驚愕的表情。
空玄真人實在是難以接近,就算他們身處望月峰,成了這位真人的親傳弟子,看著風光,其實總共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更談不上什麼親密的師徒關係了。
廖葉舟嘴角勾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意,罵他:“師尊帶我去,自然是因為我有用,行了,別叫那麼大聲,師尊聽得見。”
三師弟立刻乖乖地閉緊嘴。
將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講述了一遍後,廖葉舟拿出了一個儲物袋放到二師弟手中,交待道:“這是刻有師尊神識的玉牌,記得每月去禦器閣中支取供奉,供奉裏的靈石你們可以分一半拿去用,其餘物品收好,不過若是有緊急情況可以先用……”
要想管理偌大一個峰,事務是非常繁多並且麻煩的,頭腦簡單的三師弟肯定記不住這些事,所以他主要交代的是沉穩可靠的二師弟。
廖葉舟走後,二徒弟打開大師兄最後給他的儲物袋一看,裏面赫然是上千塊玉牌,一眼看過去根本數不清,不知道究竟要用多久才能用完。
三徒弟湊過去看這一望無際的玉牌,呆了半晌,忽然不知為何感覺很不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留守兒童二崽&三崽:獅虎難道是不要我們了Q^Q
大崽: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