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忍了忍,才沒有直接一巴掌對著面前這張不知道究竟有多厚的臉皮糊上去。
廖葉舟趁機握住他的手腕,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虛虛握著他的手腕就往自己打了一巴掌,在寂靜的房間中發出“啪”的一聲清脆響聲。
然後臉上那一道被冰錐劃破傷口瞬間崩開,有一縷鮮紅的血液順著廖葉舟臉頰滑下,凝到瘦削的下頜上,又墜到衣領上,在上面暈染出一片紅,顯得很是淒慘。
他眉眼間帶著一絲豔色,繃著臉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很銳利,像這樣蹙著眉,眼中流露出幾分脆弱,襯著一點兒傷,就讓人不自覺地心生憐惜。
何晏:“……”
一個修為比他還高的魔修,表現得比築基期的小孩兒還脆弱。
要不是他明知剛剛那一下自己根本沒有往掌上灌注靈力,差點就信了。
這徒弟,放到現代或許能拿個影帝……
懶得配合對方的表演,何晏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結果他那頂著一張柔弱臉的徒弟手上絲毫不含糊,牢牢地錮住他的手腕,不讓他抽離。
何晏道:“放開。”
廖葉舟不僅沒有放開,還將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完好的一側臉頰上,用臉頰在上面撒嬌般蹭了一下,輕聲道:“師尊不打算原諒我麼?”
何晏道:“尊者救了在下的性命,在下怎敢怨恨?只是尊者與我並非同道中人——”
對方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忽然探出舌尖在他柔軟的掌心舔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中帶著一些暗啞:“怎麼不是同道中人了?弟子拜在師尊門下已有百年,這百年悉心教導的恩情還沒有還完,徒弟可不敢做不孝之人。”
其實哪有什麼悉心教導,這百年中,他連空玄真人的面都沒見上幾次,就算見面也說不到十句話,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感悟出來的的狗屁師徒之情。
何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冷淡道:“不必。”
廖葉舟聲音中帶上了一絲委屈:“師尊心好硬,連一個彌補的機會也不給徒兒麼?”
何晏陷入了沉默中:“……”
等等,被欺騙被上的人明明是他,為什麼對方還委屈上了?
然而廖葉舟不僅理直氣壯地委屈了,委屈完還試圖湊過來親他的下巴。
心氣還不順著的何晏並不想與他癡纏,用另一隻空著的手將那顆腦袋推開。
結果推開倒是推開了,就是最後倒在了他肩上,像只大型犬一樣磨蹭著。
何晏把那顆不停找角度騷擾自己的腦袋扒拉開,用了點靈力削掉了他額前的一縷發絲,警告他不要太過分。
其實按照空玄真人原本的性格,他現在應當已經和廖葉舟打起來了。
可他並不是空玄真人,眼前這人雖然心眼壞戲又多,卻是他最重要的人,真要讓他動手把人打殘,是決計捨不得的。
廖葉舟大概也是試探出了他的心軟,才敢這麼不要臉地纏著他。
這事兒怕是好不了了。
廖葉舟被推開後,垂眼看著那縷被削下落在床榻邊的發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伸手撿了來,用之間在上面摩挲了兩下。
他握著這一縷發絲,忽然猝不及防的也從何晏發尾削掉了一小縷黑髮,然後將兩縷發絲繞在一起打了個結,喜滋滋地揣進了懷裏,道:“原來是師尊是這個意思。”
何晏心中湧現出不妙的預感。
廖葉舟笑道:“師尊已經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何晏:???
他答應什麼了?
廖葉舟接著說:“結髮合籍,師尊說在哪辦雙修大典好?”
何晏:“……”
何晏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把這腦子裏塞了不知道多少廢料的徒弟打了一頓。
對方有意討好他,故意裝可憐,也不用靈氣護體,於是何晏剛揍了兩下,那人身上就又添了兩道“看起來很嚴重其實並沒有什麼卵事”的傷痕,看得何晏心煩意燥,一時不慎被人按住了手腕,圈在床榻上好好“訴說”了一番自己的委屈。
“師尊,你打的徒兒身上好疼……”
兩位渡劫修士鬧起來的動靜還是很大的,陣法無法完全阻攔,就有一些波動漏了出去。
不遠處的偏殿中,有人竊竊私語。
“聽說尊者回來了……”
“這麼大的動靜,尊者在幹什麼?”
“不知道,也許是捉了只厲害的妖獸回來,正在馴呢……”
……
而主殿中,被宮殿主人捉回來的厲害妖獸正被人咬著耳朵馴,馴得尾巴在主人身上亂抽。
何晏雖然很想把這只會胡來的徒弟一腳踢開,但不幸的是,過去的三年中他的心魔雖然解了,但發情期還沒過,再加上他潛意識中從來沒有排斥過廖葉舟,所以一被人捏住軟肋,就只能如砧板上的魚肉般任人宰割了。
好不容易攢出來的那點兒氣勢全沒了。
於是北域中人就都知道了,琉焰尊者在消失百年後回了自己的宮殿,又閉關了三年才出來。
等到他出關時,懷中就抱了一隻漂亮的白毛狐狸。
這狐狸有著一身如錦緞般細密柔軟的白毛,顏色如同北域常年飄著的皚皚白雪,耳端短圓,身後拖著的尾巴粗長且蓬鬆,有大半個身體長,一看就是北域當地的品種。
於靈一邊和尊者詳細彙報著這百年來的大小事務,一邊忍不住分出一些視線往尊者懷中瞄著。
尊者懷中蹲著的那只狐狸有著一雙如黑晶石一般純粹的黑色眼瞳,鑲嵌在全身細雪般的白毛中,成了唯一點漆一般的黑,從其中透露出的冷冽氣息,竟是讓她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
她竟是看不透這狐狸的品階。
這狐狸性情極凶,每當尊者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在它脊背上拂過時,都少不得要被用尾巴狠狠抽上一下,若是摸了尾巴,就更了不得了,直接會被回頭在手腕上咬上一口!
只是他們一貫冷漠的尊者不僅不介意,甚至竟然是一副很縱容的樣子,任由那狐狸攻擊他,依舊喜愛不已地在它身上撫弄。
——結果是被咬得更厲害了。
廖葉舟淡聲道:“於靈。”
於靈從這一聲中聽出了警告的味道,連忙神情一肅,將自己越界的視線收了回來。
廖葉舟不再撩撥懷中的狐狸,只將手搭在它脖頸偏下的位置,指尖往軟毛中陷進去了一些,如同按進了一蓬新降下的白雪中,他沒有追究自己下屬走神一事,只是道:“出去吧。”
於靈行了禮後,聽話地從宮殿中退了出去,出去了之後,腦海中還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尊者抱著狐狸的畫面。
尊者對懷中那只妖獸的溺愛,幾乎是毫不掩飾的。
她困惑地想著,尊者什麼時候這麼溫柔過?她跟了尊者這麼多年,也只在剛剛見過他和旁的生物如此親近。
不過那只狐狸確實生得極為漂亮,實力估計要比她都高,尊者見之心喜也是合情合理的。
就是那狐狸性情實在太凶了些,這樣野性不馴,要是有一天將尊者惹惱了,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
不對——
她忽然後知後覺地想到,雖然那狐狸一直在看似不馴地咬人,但實際上是沒有用力的,姿態也很放鬆。
……原來已經被馴服了麼?
主殿內,於靈的身影剛一消失,他們尊者就摸了摸懷中狐狸的吻部,還撥弄了兩下那白溜溜的鬍鬚。
——然後立刻被撓破了衣衫。
將對方的袖口撕碎後,何晏立刻從廖葉舟膝上跳下,變回了人形,道:“你不要太過分。”
又是三年的雙修過去,這一次他從頭到尾是清醒著的,也沒辦法向上一次一樣將鍋全推到廖葉舟頭上,只好默認了這種黏黏糊糊的關係。
也是廖葉舟好歹還有點腦子,沒再像上次一樣氣他,要是再來一次,他一定會不顧往日舊情,狠心地打斷這人第三條腿了。
廖葉舟從座椅上起身,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又不安分地去摸他垂在身後的發絲,含情脈脈道:“師尊身上太軟了,徒兒控制不住。”
何晏想打人,“……”
廖葉舟攬著師尊親親密密地坐回寬大的座椅上,試圖將師尊整個摟進懷裏。
何晏熟練地將他湊過來的臉推開,道:“我該回天極宗了。”
廖葉舟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然後委屈地將腦袋強行擠進了師尊的頸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