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廖葉舟兀自委屈了幾秒鐘,就更加委屈地開了口:“徒兒盡心替師尊解憂,師尊不僅不獎勵徒兒,還要將徒兒推開。”
何晏完全不知道這人究竟經歷過什麼,如今的性格才能如此一言難盡,他喉間似乎被什麼梗了一下,沉默了一下,才皺眉道:“……有話直說。”
廖葉舟低眉順眼,小聲道:“要師尊的耳朵。”
何晏:“……”他就知道會是這個。
這人似乎對他的原形執念特別大,並且尤其喜歡他只露出一半原形的時候,就會近乎瘋狂地去弄他立著的耳朵或者尾巴,活像患了什麼無法醫治的依賴症一般。
還沒等他給出回答,廖葉舟就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又重新半跪在他面前,重複道:“耳朵。”
隨著他低頭的動作,微涼的發絲落在何晏肩上,和他的交纏在一起。
“……師尊。”
何晏被他纏蹭的沒有辦法,只好滿足了他的要求,可人常常是不知道滿足的,而這種劣性根在廖葉舟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玩完耳朵後又開始得寸進尺地纏著他要弄尾巴。
何晏摸了摸被咬得滿是口水的耳朵,冷漠地送了他一個白眼,從蒲團上起身,轉頭就去了主峰和空岳真人解釋正事。
空岳真人對此半信半疑,繃著臉將廖葉舟也喚了過來檢查了一遍,才勉強相信了他的說法。
只是對於自己師兄被自己親手送過去的師侄睡了這件事,他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全程只和廖葉舟說了幾個字,臉色也不鹹不淡的繃著,那言簡意賅的模樣,簡直有了幾分原身空玄真人的架勢。
只是那師徒二人離開後,他獨自一人在洞府中又會露出怎樣糾結的表情,就無人知曉了。
唯一可以得知的是,天極宗很快向外界公佈了關於廖葉舟這次進階的不明之處。
原來他早些在一處秘境中得到了一件屬性合適的寶物,用了五十年的時間將其吸收,才能連跳兩個大境界,跟一些傳言中的魔功沒有絲毫關係。
至於具體是什麼寶物,長在哪里,是長是短是扁是圓,就只能由眾人隨意猜測了。
如今修真界中靈氣收縮,修士們之間關於的資源競爭還是很激烈的,各大門派都深諳財不外漏的道理,對於頂階的寶物,都是能捂著就捂著,只有腦子拎不清的才會將東西拿出來大肆宣揚。
就像五十年前空岳真人突破到渡劫中期,就有不少人猜測是不是因為北域的那株無相寒蘿落到了他手中,才會在時間上表現得如此巧合。
只是這種關係到修士根本的事,就算是問了,也沒有人會回答,所以一直都只能是猜測。
這一次關於廖葉舟的消息一放出來,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討論,只是這次甚至連一絲蛛絲馬跡都沒有,理所當然也沒能討論出什麼結果來。
眾人只好坐等廖葉舟的大乘慶典,指望著能不能到場探知出一些消息。
雖然大乘期的慶典一般並不會達到舉宗慶祝的程度,但這次情況特殊,廖葉舟滿打滿算也才三百歲之齡,就已經步入了頂階修士的行列,可謂是千年內修真界第一人,無論是哪個宗門出了一位這樣的人物,都應該將這一場大乘期的慶典舉辦的隆重些才是。
只是眾人等了近兩個月,卻仍沒有等到天極宗的請帖,不禁再次猜測起來。
難道天極宗的宗主真如傳言中所說的那樣,和自己的師兄空玄真人鬧掰了,連其徒弟的大乘慶典都不願意辦?
可空岳真人畢竟是一宗之主,也是有些頭腦的,在這個位子上待了那麼久都沒出現過大差錯,總不至於做出這種給人看笑話的事。
又等了足足一月,才有一些與天極宗關係較親密的宗門或者個人收到了姍姍來遲的請柬。
只是這請柬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玉靈宗的宗主將弟子遞上來的請柬掀開,面容淡漠的掃了一眼,正打算合上,動作卻忽然一頓,用極快的速度將已經合上一半的請柬又掀開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玄幻莫測起來。
上面除了寫著這次慶典是為了慶祝廖葉舟突破大乘期之外,後面還綴著一句“暨與空玄真人合籍大典”!
空玄真人——不就是這次慶典主角的師尊麼?
“……”
天極宗發出的請柬,猶如一顆顆滴入沸水中的油滴,將整個修真界都攪得沸騰了起來!
“師徒合籍雙修,真是聞所未聞!”
“這你可就孤陋寡聞了,四百年前風靈門不就有一樁這樣的事嗎,在往前還有……”
“……道友真是消息廣博!”
“不過五十年前曦和真人就曾說漏嘴過空玄真人已有道侶,這樣說來,難道——”
“……道友所言有理!”
“我還沒說完,你有理什麼?”
“……貧道已經意會了!”
*
五十年前曾經說漏嘴過的曦和真人本人也十分震驚,以至於被好友急匆匆趕來拜訪時,臉上的表情還沒能調整好。
“曦和。”好友裝模做樣的繞著他轉了兩圈,又扯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才在他一臉“有話快說沒話快滾”的表情中輕咳兩聲,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天極宗給你發請帖了嗎?”
曦和真人:“發了。”
好友揣了揣袖子,將身子往前傾了些,眼神中似乎有著隱隱的亮光,問道:“那你……去嗎?”
曦和真人將自己的身子往後挪了挪,懶得理他,“當然要去。”
天極宗是仙修第一大宗,這請帖也不是隨便發的,只有身份足夠之人才能收到,而收到之後明明沒有急事卻不去,總歸有些不給人面子。
好友又往他身邊蹭了蹭,似乎十分親近道:“我也收到了,我們可一同前往。”
曦和真人冷冷地斜他一眼,“將你的兩隻眼珠子收收,到時候看得空玄真人不快,我可沒本事救你。”
他這個好友表面上一本正經,內裏卻十分八卦,不過只敢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這麼放肆,一到外人面前立刻又端起了仙風道骨六根清淨的架子,不露出一絲破綻,就算他將這人的真面目揭露出去,恐怕也無人相信。
好友坐端正了,神色一整,道:“此話怎講?貧道可沒有看出過這師徒二人的關係……”
曦和真人臉上一黑,忍無可忍地直接給他下了一個禁言的法術!
他修為比好友要高,對方無法自行解開他設下的法術,這下耳邊終於清淨了些。
曦和真人默默地給自己到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後,忍不住用手撐著腦袋,心情複雜地歎了一口氣。
誰能想到,他當年那個一閃而逝的荒唐念頭,竟然真的有成真的一天。
不過這事說起來也算是有跡可循,他的一雙妖眸本來就能看清世間事物的真面目,所以當時他心中產生的那個念頭,其實就是妖眸給他的暗示,只是因為當時無論怎麼看,那種可能性都太低,所以他才下意識地將其從心中排除了。
還好當年他沒有將那個隱約的念頭說出去,不然此去真是前路兇險了。
曦和真人兀自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感覺心中那口氣放鬆了一些,結果猝不及防地頭上一痛,差點將口中的酒噴出去。
抬頭一看,被禁言了的好友手還沒收回去,正控訴地盯著他,張口無聲地說著將他放開。
曦和真人:“……”
*
在各方震驚下,這一場大典還是如期舉行了。
來到大典上的修士們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忍不住產生了一種穿越時空時光回溯的錯覺。
五十年前也是和今日一樣的兩場大典合辦,主角也是這師徒二人,而今彷彿複刻了當年的場景一般,連賓客們坐的位置都和之前相差無幾。
——只不過這一次,合辦的兩場大典中其中一場換成了合籍大典罷了。
很顯然,這一次大典的重點是後面的合籍,廖葉舟晉升大乘期的事只是在開始時簡略地提了一下,顯然是十分敷衍了。
不過沒有人會介意這種敷衍,畢竟所有人也都在眼巴巴地等著合籍程式開始。
在萬眾矚目下,合籍終於進行到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道程式——合籍雙方交換精血,以向天道證明
這一道程式,需要一位見證人。
而身為天極宗宗主師兄,整個仙道中的第一人,空玄真人和其徒弟的這場合籍大典,也只有天極宗宗主本人勉強有資格見證了。
——儘管宗主本人內心十分想拒絕這件對他的心靈造成了無法言喻傷害的差事。
看著面前十指相扣的師兄和師侄,空岳真人沉默數秒,才保持住了臉上得宜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師弟:嘴角胡亂地他媽的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