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伏在心上人的膝上,魂都飛了一大半,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出口的聲音帶著遮掩不住的沙啞,“沒什麼……”
若是能將謝茗的鞋褪下來就好了,木屐的底還是有點硌得慌。
肅親王這樣想著,手便不受控制地將青年踩在自己身上的腳微微抬了起來,握住硬邦邦的木屐,手上一個用力,將它從腳上褪下,扔到了一旁的地上,在寂靜的夜裏發出沉悶的一聲。
謝茗作為信遠侯府唯一的嫡子,是整個候府嬌生慣養出來的,打小的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他這個人又愛講究,在自己身上花的功夫並不比那些貴門小姐們少多少,是雖然以身為男子,那雙腳卻是又軟又嫩,又因為常年不見光,膚色顯得比身上其他地方都要蒼白一些,腳踝纖細秀氣,燈光下都能看見腳背上的淡色血管。
肅親王看得兩眼發直,幾乎是立刻就生出了不妙的念頭,最後還是怕青年被他嚇得動了真火,才勉強克制住。
何晏皺了皺眉,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的熱度。
然而在肅親王正激動的時候,他卻冷不丁地冷淡出聲道:“既然沒什麼,親王還請快些回府吧,大晚上在這裏和謝某不清不楚的,傳出去像什麼話?”
肅親王身體猛的一顫,他此刻腦袋被青年的動作攪成了一團漿糊,也分不清這話有幾分真意,連忙抬頭,眼中熾熱的貪欲一覽無餘,急忙啞聲解釋道:“不是!阿茗,我……我想同你相好。”
何晏正垂眼看著他,聞言忍不住輕笑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惡劣的打趣意味,“你這個人,怎麼連說話都這般粗俗?”
肅親王聞言心中不禁有些發苦,他常年待在邊關,那裏的士兵們說話比他更粗俗的比比皆是,有些簡直不堪入耳,他這還算好些的。只是他雖然不至於像那些人那樣出口成髒,但也實在學不來京中公子哥們那文縐縐的一套。
可阿茗偏偏是個文雅人,怕是會嫌棄他這般粗俗,要是不願意同他來往……
想到這點,他就忍不住心臟緊縮。
“阿茗,”肅親王仰著頭,直勾勾地注視著青年那張在夜色中顯出幾分難言的綺麗的臉龐,啞聲道:“……你教教我,我會改的。”
何晏伸手拍拍他的臉,漫不經心道:“還請肅親王別開玩笑了,您這麼大來頭的學生,謝某可教不起。”
阿茗的手可真軟……
肅親王趁機握住何晏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聲道:“阿茗……”
何晏淡定地將手抽出來,打斷他的癡纏:“行了,夜深了,王爺還請回吧,謝某要睡了。”
肅親王很想說他可以陪著謝茗睡,但看青年一臉冷淡中帶著倦意的樣子,又覺得太過於孟浪,不大敢說出口,躊躇了一下,站起身,將青年從椅子上扶起來,道:“阿茗,我為你更衣。”
何晏斜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張了開手任他動作。
然而事實證明,肅親王是幹不來為人脫衣這種事的,也許是將心思放在了如何在謝茗身上多摸兩下上了,肅親王中途將衣物打了好幾次結,最後還是何晏不耐煩了,將他推到一旁,自己動手將中衣脫了。
肅親王默默站在床邊,看著已經將自己整個人都縮在了被褥裏的謝茗,內心十分渴望能上去和他擠一擠。
然而何晏卻並沒有這個意思,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眯著眼道:“往後又不是見不著了,磨蹭什麼?快走”
肅親王的眼神驀然亮了起來,眼中凶光更勝,“阿茗,你不再躲著我了?”
何晏確實是困了,眼都有些睜不開了,這具身體嬌貴的不行,一到點就倦意上湧,他涼涼道:“王爺再不走,那就繼續躲著吧。”
肅親王得了准信,便偷偷伸出手,小心地在青年和他完全不同的柔順發絲上摸了一把,戀戀不捨道:“阿茗,明日見。”
*
京中最近有關肅親王和信遠侯府小少爺的事,傳得實在是有些過分喧囂了。
文孝帝站在書案邊,正慢慢描著一副山水遠景圖,聽到內侍的彙報,手上的動作一頓,筆尖的墨蹟滴在宣紙上,在山水連接處橫生了一段突兀的枝節。
這幅只差一點就能完成的畫,毀了。
文孝帝眉眼間不見惱怒,他抬手將毛筆遞給了候在一旁的小太監,命人將畫收了起來,移步到了以一旁的軟塌上,自己動手泡了一杯春茶,垂眼看著在杯底起伏不定的嫩綠茶葉,對著伏在地上的內侍輕聲道:“說得詳細些,將你打探來的,都完完整整地復述給朕。”
內侍對著文孝帝恭敬地磕了個頭,不敢有半點隱瞞地將自己探知道的事都告知了文孝帝。
原來,這些時日,肅親王忽然一改以前整日閉門不出的作態,開始時不時地出現在京都中那些有名的酒樓、教坊中,並且十分引人注目的是,這十次中能有八次,在他身邊都能找到信遠侯府的那位小公子,而且瞧肅親王那態度,分明是對那小公子十分癡迷,整日圍在人家跟前轉悠,被訓斥了還絲毫不惱,脾氣好的離譜。
連二皇子都被嚇得不敢再去糾纏謝茗了,生怕被他這個脾氣暴躁的皇叔再打上一頓。
聽到這裏,文孝帝的臉色不禁變得有些古怪。
等等,他那個皇弟這是突然開竅了?
說起來,對於肅親王的親事,文孝帝也是愁掉了一把又一把的頭髮。
他這個皇弟從小性子就悶,脾氣也絲毫沒辜負他那天生的一臉凶相,比石頭還臭,打小就是個不安分的主,尤其不招小姑娘喜歡。
肅親王七八歲的時候,先後曾玩笑般地說要為他訂下一門娃娃親,可他知道這事後,就主動往人家小姑娘面前一杵,故意凶著臉,說話也極不客氣,直接就把人家小姑娘嚇得哭著跑走了,這事兒當然也就沒什麼後續了。
不過說起來,除了肅親王本身的性格之外,文孝帝本人也要為肅親王的親事負一部分責任。
他登基後不久,邊關便突然發生了叛亂,他當時身邊並沒有可以完全信任的將領,便狠心將這個最信任的兄弟派去了邊關。
由於戰事不知道要持續多久,肅親王那時已經十六歲,也已經到了娶親的年紀,所以在軍隊離京前,他曾想為這個皇弟謀一門婚事,可剛一提出來就被肅親王乾脆俐落地拒絕了,說是家國不平不敢成家。
現如今他在邊關待了八年才回京,婚事卻已經完全被耽誤了,而且他在邊關也不曾納妾,整個後院裏都空蕩蕩的可憐人。
二十四了還在打光棍,這在文朝的歷代皇室中都是極少見的。
不說別人,就只說文孝帝自己,二十四歲的時候,最大的兒子都足足有六歲了。
可他這個皇弟,別說兒子了,連兒子他娘都看不見一點兒影子。
所以定下了肅親王要回京長住一事後,文孝帝就開始到處張羅著要為這位皇弟選一門親事了,合適的姑娘家的名單和資料早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肅親王回京後從裏面選一個喜歡的,直接就能賜婚,快的話半年之內就能完婚。
可他那個腦袋不開竅的皇弟,對著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們,居然跟他說一個都不看上!
文孝帝簡直要氣死了,恨不得按著肅親王的頭讓他趕快成家,但他非常瞭解這個被他當兒子養大的皇弟的那副臭脾氣,他自己不願意的事,就算是聖旨下來了,他也能做出抗旨不遵這種事。
還不是仗著他不會真把人扔到牢裏去!
總之,給肅親王娶妻這事暫時還是黃了,只是文孝帝到底還是心疼他這個老光棍皇弟,覺得肅親王後院空虛無人相伴實在太過於寂寞,不久後又讓皇后親自選了一水兒環肥燕瘦的美人送到了肅親王府,給他暖床。
不願意成親就先不成親吧,不管怎麼說,身邊總要有幾個暖床的人。
可他那個皇弟在跟那些美人們見了一面之後,竟然毫不猶豫地把她們都扔到後院當粗使丫鬟去了,讓這些嬌滴滴的美人兒們每天干掃地洗衣做飯之類的粗活!
這!這還是個正常男人嗎?!
文孝帝生氣過後,在心裏反復琢著這件事,忽然就產生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他皇弟不會是……身體不太行吧?
其實文孝帝一開始也並沒有往這個方向想,畢竟肅親王打小身體就壯,長到十六歲就生生比他壯實了兩圈,滿身硬邦邦的腱子肉,滿臉寫著“陽氣十足”四個大字,怎麼看也不像那種地方有問題。
可現在,肅親王的所作所為,卻讓文孝帝心中開始狐疑了起來。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他已經謀劃著讓宮裏的御醫去肅親王府好好地給肅親王看看身體,若是他皇弟身上真有什麼隱疾,也好早日醫治,畢竟,聽說那種病拖得越晚越不好治……
可他剛起了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派御醫去關愛一下肅親王的身體呢,就聽到傳言說他這個皇弟終於開竅了,整日癡纏一個美人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熱情的不得了,只是這美人兒性別有些不對,是個男子。
算了,男子就男子吧,文朝男風盛行,他父皇還娶過一位男妃呢,只要身體無礙不耽誤留嗣,肅親王愛在府裏養幾個男寵都不是問題。
可真正的問題在於,這名男子的身份,卻十分,十分的不合適。
那可是謝茗,信遠侯府的獨苗!
人家整個候府都當寶貝一樣供起來的!
他皇弟看上誰不好,非要想不開去糾纏人家候府的寶貝蛋兒!
要是一般權貴家的孩子也無所謂,肅親王要了就要了,可信遠侯是他在東宮時就跟著他的老臣,他對信遠侯始終是有一份情分在的。就算退一步說,要是他這個皇弟看上的是信遠侯府的庶子,他也能厚著臉皮默認,可人家信遠侯壓根就沒有庶子,從頭到腳就這一個兒子,嫡子,獨苗!
而且他後宮的惠貴妃,好巧不巧還正是謝茗的嫡姐!
這讓他怎麼面對自己信遠侯和自己的惠貴妃……
文孝帝聽完內侍的彙報後,沉默了半晌,木著臉放下了手中已經涼了大半的茶水,緩緩道:“即刻宣肅親王進宮。”
是時候和這位皇弟好好談談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齡搞基男青年父母見面會:
謝母:我恨!
文孝帝:我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