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席的動作不大,但肅親王畢竟坐在上首,眾人想注意不到都難,只是這些人大多都很識趣,有不識趣的也被人頻頻暗示不要亂出頭。
既然肅親王表現出一副不願意引起注意的樣子,他們也只好配合地裝作眼瞎了。
只是……看謝小公子一副臉頰暈紅、四肢無力的樣子,就這麼被肅親王帶走了,還不知道過會兒會發生什麼只可意會的事呢。
這要是傳到信遠侯耳朵裏,嘖嘖。
眾人心中紛紛痛心疾首。
不說別的,就容貌上而言,謝茗和肅親王差得確實有點遠。人家書香世家養出來的小公子,臨風玉樹一般,雖然性子有點傲,但是美人嘛,只要做的不是太過分,都是可以原諒的,傲氣點反倒會顯得更有幾分顏色。
總之謝小公子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而肅親王這個滿臉凶相的武夫往人家面前一站,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活脫脫像是一顆水靈靈的白菜被一頭黑壯的野豬給拱了!
好好的一位美人喲,就這麼被糟蹋了!
權勢果然是個好東西。
徐聆歌站在人群邊緣,扮演著一名默默無聞的聽客,餘光瞄見了上首兩人的動靜,神色微動,又極快的垂下眼,遮蓋住了眼中的情緒。
跟眾人八卦中帶著惋惜的態度不同,見謝茗被肅親王帶走,他心中其實是有些微妙的竊喜的。
謝茗如今這麼得肅親王的重視,想必二皇子也該識趣地對他死心了吧。
前段時日,看著二皇子整日追在謝茗屁股後面,用盡各種手段來討謝茗的歡心,他心中難免有些嫉妒的,對謝茗也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敵意。
因為,雖然除了他之外,二皇子身邊一直有著很多紅顏、藍顏知己,但是這麼上心癡迷的,除了謝茗卻也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他雖然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嫉妒二皇子身邊那些來來往往的過客,但卻無法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二皇子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徐聆歌垂首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內心默默歎息了一聲。
只是,就算二皇子對謝茗死心了,遲早還會有下一個讓他癡迷的新人出現的,只是他知道,那個人永遠不可能會是他罷了。
四皇子在人群中客套了幾句,極其巧妙地將肅親王和謝茗離席一事提了一提,大家心中也都有數,這事兒便被默契地三言兩語揭了過去。
四皇子從人群中脫身後,便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默默在一旁喝酒的徐聆歌身邊,溫聲開口道:“徐公子這是有心事?怎麼不去一起熱鬧熱鬧。”
在熱鬧的人群中,徐聆歌偏立一角,雖然臉上掛著笑,但通身卻縈繞著和人群疏離的氣質。
他長相極其柔美,比謝茗更顯女相,並且和謝茗那種高傲耀眼的美不同,他的眉眼是完全溫和無害的,眼眸中盛滿了柔潤,能夠輕易地激發起人的保護欲。
但也許正是因為太過平和,缺少了一股豔麗,才會被熱愛追逐新鮮事物的二皇子丟棄在一旁。
可對於上一世經歷過種種背叛的四皇子而言,徐聆歌這種溫順無害的長相,卻是正巧戳在了他心窩裏,再加上上一世徐聆歌的恩情,四皇子對他更是越看越滿意,恨不得立刻將他摟在懷裏好好疼愛。
他一定要把這個人早日拉攏到他身邊。
上一世,就連他的王妃,最後都選擇了為了保住孩子和他撇清關係,雖然他明白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他們之間也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她這樣做也是情理之中,但重生後,每次看到那個女人,他心中還是難免會湧現起一股被背叛的恨意,所以自打回來後,他寧願去幾個妾室那裏歇著,也不願意再進自己的正妃房裏。
到最後,也只有徐聆歌一人願意為了他捨棄一切罷了。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這個人。
他已經等不及等到徐聆歌自己心灰意冷才離開二皇子了,在上一世徐聆歌冒死救了他之後,他就真正把這個人放在了心裏。他的人,當然是要早日圈到自己身邊來才能安心。
然而這一世,兩人此時畢竟還並不熟悉,所以聽到四皇子的問話,徐聆歌也只是禮貌性地朝他笑了笑,客套地解釋道:“無甚,只是徐某自覺才疏學淺,不願在眾位才華橫溢的進士面前丟臉罷了。”
四皇子看出徐聆歌對他的疏遠,心中有些惆悵,不過他知道徐聆歌這人性格謹慎敏感,這事兒是急不來的,所以也並不敢表現得太過急切,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徐公子說笑了,在下曾聽聞過徐公子的幾首詩作,惦念了許久,可是跟才疏學淺’四個字扯不上關係。”
徐聆歌受寵若驚地笑了笑,心中難免有些疑惑,他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並沒有什麼值得一位拉攏的地方,四皇子緣何對他如此友善?
思來想去,也只能是四皇子此人確實極會做人吧。
畢竟皇室這麼多皇子中,就數這位四皇子的風評最好,不僅辦事能力強,京中還盛傳他待人沒有絲毫架子,十分樂於禮賢下士,現在看來,傳言果真是有幾分道理的。
四皇子一邊保持著合適的親近度和徐聆歌聊了會兒天,一邊思索著如何早日讓徐聆歌對二皇子死心。
原本他是想借著二皇子對謝茗的癡戀,在背後推一把,讓這兩人成就“好事”,來整治二皇子的,但現在肅親王突然表現出了對謝茗的濃厚興趣,他的打算便有些不合適了。
至少,在肅親王對謝茗失去興趣之前,這個計畫恐怕都要被暫時擱置。
萬一肅親王查到他頭上,依照他那位皇叔的脾氣,二皇子不過是先前糾纏過謝茗,都能被他打得滿臉血,要是事發後真揪出來是他在背後設計的,怕是能生撕了他。
雖然他之前計畫得極其嚴密,但到底對肅親王的忌憚到底還是占了上風。
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並不想惹到自己那位權勢滔天的皇叔手上。
況且除了謝茗,也不是沒有別的人選,京中的高門子弟,也遠不止謝茗一個,只是謝茗是最合適的那個罷了。
四皇子這邊琢磨著新的人選,那邊“逃過一劫”的何晏還在沒心沒肺地對著為了免了一場災禍的肅親王借酒撒潑。
肅親王雖然被撩得渾身發燙,但本來還是打算正人君子地將人送回信遠侯府的,只是何晏喝醉了之後極為纏人,軟綿綿地摟著他的脖子不住說著要去肅親王府“玩一玩”,肅親王便立刻毫無原則地改變了主意,讓車夫調頭回了肅親王府。
費盡功夫哄著喝醉後尤其任性的青年喝下半碗安神養胃的醒酒湯後,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肅親王想了想,便差人去信遠侯府報了個信,說謝茗今晚宿在肅親王府不回去了。
他自己則手把手地為青年洗漱了一番,洗漱的過程自然是不能仔細言說,總之很是耗費了一番精力後,總算將被洗得白白軟軟的青年摟到了床上。
為了讓青年睡得更舒服些,在青年第一次在他府中留宿後,他房中的被褥就全部換成了最精細柔軟的蠶絲。
何晏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後,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整個兒趴在肅親王身上,懶洋洋地揪著他粗硬的頭髮,道:“今日不回府,明日見了父親,又要挨駡了。”
說著說著,他似乎完全忘了今天是他自己主動要來肅親王府的,把鍋都推到了肅親王身上,氣哼哼地在他鼓囊囊的胸肌上掐了一把,“都怪你,整天害我挨駡。”
肅親王早就習慣了他愛無理取鬧的小性子,非常識趣地配合道:“怪我。”
何晏大概是覺得他胸肌掐起來手感挺好,便又掐了一下。
只是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這一次他掐的位置不是很合適,饒是耐受力極強的肅親王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伸手在他屁股上輕拍了一下,啞聲道:“今日還想不想睡了?”
何晏眯著眼,手乖乖地收了回去,不再招惹他:“要睡,剛剛你給我喝的湯裏不知道放了什麼,現在總覺得發困。”
肅親王緩緩地撫摸著他背上因為清瘦而格外突出的蝴蝶骨,心想還是要想辦法把人喂胖點兒,叮囑道:“今日實在是太慣著你了,下次不許喝這麼多了。”
雖然肅親王平日裏事事都以何晏的話為先,但關係到青年的身體,他難免就會變得強硬一些。
“對了,”肅親王忽然想起了什麼,提起了另一個話題:“你不喜歡四皇子?他惹到你了?”
在看到四皇子的一瞬間,何晏臉上露出的那一抹厭惡雖然一閃而逝,四皇子當時垂著頭也並沒有注意到,但時刻注意著他的肅親王卻沒有錯過這一絲細節。
明面上他家阿茗和四皇子好像並沒有什麼過節……
難道有什麼事,是他不瞭解的嗎?
何晏顯然已經將瓊林宴上見了四皇子一面這種小事忘在腦後了,聽到肅親王提起才勉強在腦海中捕捉到了一絲印象,隨口道:“嗯,不喜歡。沒什麼過節,就是看他不順眼。”
就算四皇子要害謝茗,那也是之後的事,他現在也不至於拿著還沒發生的事去跟肅親王告狀。且看著四皇子這次還會不會沒眼色地惹到他頭上吧,要是他真敢拉他下水,他一定會讓這位金貴的皇子親身體驗一下自己設下的陷阱的。
當熱,要是四皇子瞄上了其他人,他也不介意伸手幫一把其他無辜的路人。
畢竟他這個人天生比較善良。
肅親王見他這麼回答,摸了摸他的頭,順著他的話道:“不順眼我們以後就不跟他一塊兒了。”
兩人窩在床上說的倒是開心,可信遠侯府那邊接到了謝茗今晚又又又不回府的信兒後,信遠侯和夫人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信遠侯直接氣得把手邊的杯子摔了。
他們候府唯一的嫡子整日宿在肅王府,這都是什麼事兒!
雖然現下和男人相好並不是什麼避諱的事兒,年輕人嘛,玩一玩也沒什麼,更別說謝茗活到這麼大終於開竅了,也算是讓他們鬆了一口氣,對於這對骨子裏都十分寵兒子的夫妻來說,只要兒子不是被強迫的,他們也沒有去做惡人的打算。
可他那孽子也不看看肅親王是什麼人!他要是選一個沒什麼權勢的,到時候想斷就能斷了,也不耽誤往後成婚生子。可現在謝茗要是真是玩過頭了,到時候肅親王不肯放人,他縱然擔著信遠侯的名頭,也是不好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