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和往常一般無二、實際上波濤暗湧的白日裏,大官們表面上都守口如瓶,連今日的早朝也是和樂融融,沒有一個人不識相地提起二皇子,但散了朝各自回到家後,便開心不在焉地猜測,文孝帝究竟會如何處理二皇子。
聽說一散朝,肅親王便進了宮。
這京中誰不知道,因為二皇子曾經糾纏過自己的王妃一事,肅親王一向是厭極了二皇子的,二皇子也知道這點,每每見了肅親王就如鵪鶉一般,縮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
所以大多數人都猜測,肅親王這時候進宮,恐怕也不會為二皇子說什麼好話。
二皇子這次,怕是真的要栽了……
不過也是怨他自己,犯什麼事不好,偏要摻和到拐賣人口的醃臢事中,這可是文孝帝的逆鱗,這會兒文孝帝指不定被氣成什麼樣了!
這件事過後,二皇子想必是徹底涼了,就算是往輕了說,也要被禁足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皇宮中的實際情況卻和他們想的有些偏差,文孝帝確實被氣得半死,不過卻不是因為二皇子。
禦書房中,文孝帝緊緊皺著眉頭,一貫清潤溫和的臉上也滿是陰鷙。
太監都已經退了出去,此時房中只剩下了文孝帝和肅親王兩人。
和文孝帝一臉快要被氣到斷氣的模樣不同,肅親王表現得很淡定,甚至還有些心不在焉。
這時候已經是飯點了,不知道沒有他在旁邊看著,阿茗今日會不會好好吃飯?
自從那天阿茗向他抱怨他把人喂胖了之後,就真的開始控制飯量,這小半個月裏,任憑他如何費盡心思地投喂,就是不肯多吃一點兒,他的王妃身上再也沒能長出一點兒肉!
肅親王對此很發愁,恨不得將嘴賤嘲笑自己王妃胖的慕淵文揪出來打一頓!
可被阿茗知道了,恐怕要生他的氣,說不定還會直接將他踢下床……
文孝帝看著這個皇弟臉上明顯的走神,忍不住訓斥道:“朕叫你過來不是為了看你在這裏走神的!”
肅親王將思緒從自家王妃身上拉回來,面無表情地垂眼道:“臣弟知錯。”
能知錯才有鬼!
文孝帝心中本就煩悶,看到肅親王這副臭石頭樣就忍不住更生氣了。
“算了算了,懶得同你計較,”文孝帝閉著眼順了會兒氣,睜開眼後,表情平靜了許多,沉聲問道:“你確定是老四動的手?”
肅親王眼都不抬地答道:“不確定,皇兄可以自己去查。”
文孝帝聞言,好不容易順下去的氣頓時又湧了上來,“你這是什麼態度!”
肅親王不答話。
文孝帝看了他許久,面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疲憊,歎了口氣,道:“皇兄不是懷疑你,只是需要時間緩一緩。”
昨夜大理寺卿進宮,呈上了一個帳本和幾封從徐州太守房中密格中搜出的書信,其中就包括兩封和二皇子有關的。
有了帳本,之前案件中幾處模糊的地方瞬間變得清晰了起來,而將整個案子抽絲剝繭之後,之前查出的種種證據也都不約而同的指向了二皇子。
所以在肅親王進宮之前,他其實已經在心中給二皇子定了罪的,甚至已經想好了二皇子的結局。
為了整個皇室的名聲著想,二皇子參與到徐州人口拐賣案中的事必然是要被死死瞞住的,明面上這件案子牽扯到的品級最大官員的只會是徐州太守。
不過這並不代表二皇子能逃脫處罰,很快,二皇子就會“身染重病”,被他以方便養病為由接入宮中,軟禁在冷宮中。
他心中既已做出了決定,還如此匆忙地宣肅親王進宮,為的當然不是和他商議這件事。
雖然已經硬下心腸,但他除了是一位君王外還是一位父親,雖然他對二皇子這個並沒有多少喜愛之情,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血脈,無論如何,要親手發落自己的兒子這件事還是讓他從心理上覺得十分疲憊不堪。
在這種時候,他只是迫切地想要見到自己最信任的親生兄弟罷了。
哪怕這個兄弟並不是很會安慰人。
可沒想到肅親王一進宮,便直接道,二皇子是被人栽贓陷害的!
文孝帝心中的第一反應當然是不可能,這個案子的據確鑿,完全找不出可疑之處,況且就二皇子那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德行,有誰會設這麼大的一個局對付他?
但接下來肅親王呈上來的證據,卻實實在在地推翻了他的猜測。
二皇子確實是被人陷害的。
並且這已經不是幕後之人第一次對二皇子下手了,早在小半個月前的中秋詩會上,二皇子就差點栽了。
之所以說是差點,是因為二皇子那次還是僥倖逃過了一劫。
中秋詩會上,那位幕後之人原本打算利用安遠候府的小少爺來設計二皇子,只是不巧的是,由於那位小少爺和肅親王妃是至交好友,肅親王的探子在日常對慕淵文進行排查時候,敏銳地發現了這件事,稟告給了肅親王,肅親王便提前防備了一番,沒讓幕後之人得手。
只是顯然那幕後之人並不死心,僅僅隔了不到半個月,便又設計了一番,將二皇子牽扯到了徐州人口拐賣案中。
這案子從十八天前就開始審了,徐州太守入獄也就是近幾天的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偽造出連辦案經驗豐富的大理寺卿都看不出端倪的證據,這個幕後之人的勢力,顯然也並不會小到哪去。
不巧,這幕後之人就是最得他看重的四皇子,勢力當然不小。
文孝帝為了二皇子的事熬了一夜都沒合眼,已經是疲憊極了,現在知道這件事背後還有另一個兒子的手筆後,更是氣得腦袋都隱隱作痛。
又翻看了一遍肅親王呈上來的那些鐵證,文孝帝疲憊地歎了一口氣,問道:“先前中秋詩會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朕?”
肅親王這次倒是抬眼了,還難得認真說了一整句話:“臣弟以為四皇子得了教訓會收手,不想用這些小事擾了皇兄清淨。”
文孝帝年前剛生了一場大病,傷了根本,雖然已經治好了,但自那以後身體就不大好,前些日子又不慎受了風寒,現在還在吃著御醫開的藥,確實有些精力不濟。
難得聽到肅親王說句體貼的話,文孝帝被兩個兒子傷透的心聞言又產生了一絲暖意,歎道:“他要是有點腦子,那次之後也該收手了!”
四皇子一向是所有皇子中最合他心意的一個。
他這個兒子有野心,但是處事夠圓滑,情商極高,和他年輕時的性格有些相似。
這樣一個聰明人,在第一次設計二皇子失利的時候,就應該謹慎地蟄伏起來,而不是冒著暴露的危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出手!
四皇子現在這種做法,已經隱隱有些失去理智的樣子了。
“朕就是想不明白,”文孝帝將證據合上,沉聲道:“老四和老二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能讓他做出這些事?”
肅親王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喝茶,悶聲道:“臣弟不知。”
如果這時候他抬著頭,文孝帝估計一眼就能看出他眼神遊移,顯然不知為何又在走神。
文孝帝也不指望他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神情疲憊地撐著頭,又默默思索了許久,終於開口道:“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朕會再查。”
肅親王立刻利索地起身告辭,不過走前倒是說了一句:“皇兄別忘了用膳。”
文孝帝現在哪有吃飯的心思,不過肅親王今日連著兩次如此體貼,到叫他不忍心拒絕,便道:“好,朕待會兒就讓禦膳房傳膳,皇弟不如留下來一起用。”
肅親王一臉嚴肅地搖頭拒絕:“不了,家中有人。”
文孝帝:“……”
看著肅親王那比自己要高大寬厚許多的背影,文孝帝眼中浮現出了一抹感慨。
不管怎麼說,成婚之後,他這個一向沒有什麼多餘感情的皇弟身上,確實是添了些人氣。
看來,他當初在肅親王的堅持下,頂著信遠侯的壓力,做出將信遠侯府的嫡子許配給他的決定,確實是值得的。
肅親王回府後,便聽下人說府中一直不曾用飯,王妃下了令,要等他從宮中回來再開飯。
肅親王便令廚房將飯菜直接送到臥房中,自己則加快腳步去了臥房,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王妃正窩在床上睡覺。
今天早上兩人是被文孝帝的急函吵醒的,天不亮就上了馬車,連早飯都是匆忙在馬車上用的。
他們家阿茗平時的作息規律的不得了,早上被擾了清夢,白天肯定會抽時間補回來。
何晏的睡相並不好,也許是睡著睡著覺得有些冷,用被子將自己卷成了一團,說不定還在床上滾了幾遭,發絲都亂糟糟地黏在臉上。
肅親王彎下腰,仔細端詳著自己在睡夢中眉眼顯得無比溫順的王妃。
他沒有如實告訴文孝帝的是,其實他手下的探子根本沒能查出四皇子在中秋詩會設計二皇子一事,這件事還是他的王妃向他提起的。
謝茗從信遠候府中帶來的下人不過是一些貼身丫鬟和小廝,平時都在府中活動,根本沒有出府的機會,他手中其實並沒有什麼能查探消息的人,平日裏打聽京中的動靜用的也都是府中的人。
那麼那些連他一手培養出的探子都打探不到的事,自從婚後就一直待在深宅中謝茗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肅親王伸手撥開黏在何晏臉上的發絲,看著懷中人白嫩的臉頰上被壓出的一片紅痕,在上面吻了吻,湊近他耳邊輕聲道:“阿茗,快起來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某日,媳婦和好友出門玩耍,留下肅親王一個人獨守空閨。
獨自一人吃了午飯,寂寞的肅親王回房偷偷摸摸翻出了自己私藏的一個“小物件”,暗自欣賞。
正欣賞到興頭,只聽門外傳來一陣動靜,緊接著房門便被推開了。
肅親王欣賞得有些沉迷,沒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便被抓了個現行,只來得及將手中的“小物件”塞到一旁的箱子中,完全沒來得及收拾自己。
何晏沒想到提前回來還能收到這樣一個“驚喜”,冷漠地看了肅親王半晌後,繞過他,從箱子中翻出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偷走了的褻褲,倒是洗乾淨的,只是現在上面不知道為何有些濕痕。
何晏冷漠地向下瞥了一眼:“這麼喜歡?往後你就抱著它睡吧.”
肅親王:“………………”
不,媳婦你聽我解釋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