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徐州太守入獄九天后,徐州人口拐賣一案順利結案,徐州太守等主要官員和人口販子均被判處了秋後問斬,其餘涉案人員也各自判了,該入獄的入獄,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的流放,毫不留情地處理了一大批人。
這件案子的牽涉到的官員不少,除了品級最高的徐州太守外,還有幾位京官也被處死了,文孝帝此舉頗有些殺雞儆猴的意味,是以京中很是肅穆了一段時間。
九月十二,四皇子忽然患了一場怪病,請了數位名醫也沒能治好,文孝帝憐惜兒子,特許已經出宮建府的四皇子進宮養病,好讓御醫能為他時時調養身體。
至於這次又僥倖撿回一條命的二皇子,因為沒什麼勢力,根本沒能知道這其中的隱情,在被文孝帝宣進宮斥責了一番後,一頭霧水地被罰了兩年的俸祿。
文孝帝罵他:“整日不幹正經事,早晚將自己玩死!”
二皇子心裏很委屈,雖然他確實不怎麼爭氣,可也沒闖下過什麼了不得的禍事吧,至於開口就罰他兩年俸祿麼?
文朝皇子的俸祿不少,突然平白無故地沒了整整兩年的俸祿,二皇子心中難免還是很肉痛的。
不過就算他再怎麼鬱悶,也只敢在心中偷偷埋怨幾句,文孝帝已經做出的決定是不可能改變的。
那日肅親王和文孝帝的一番談話內容沒有流出一絲一毫,所以對於為什麼被禁足人的從一開始的二皇子變成了四皇子,京中官員們也搞不明白,只能根據結果揣測,也許真正犯事的其實是四皇子?
要真是這樣,那四皇子也太糊塗了,依照文孝帝對他的看重,只要他能保持之前的表現,往後是有很大機會能登上太子之位的,幹什麼要參與到這種勾當裏?
這下好了,就算之前聖寵再盛,碰了文孝帝的逆鱗,還不是一樣被厭棄了?
他們猜對了一半。
四皇子確實糊塗,不過並不是糊塗在參與了徐州人口販賣案中,而是糊塗在了殘害手足。
文孝帝一直都是知道自己幾個兒子為了太子之位在暗中較勁的,他本來也有意放任他們競爭,好考教考教這些兒子的能力,只是四皇子的手段實在太過了,現在還沒當上太子呢,就能用如此陰毒的手段陷害和他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二皇子,往後要是真當了太子,登上了皇位,還不把所有兄弟都整治一遍?
文孝帝當年是中宮嫡長子,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地位牢固,所以和其他皇子間的關係稱不得多好,但勉強還算融洽,現下自然是對四皇子沒有絲毫手足之情的做法十分厭惡。
就算四皇子能力再出眾,考慮到他這種殘忍的心性,他也絕不可能讓四皇子當太子。
不過文孝帝也沒打算將四皇子永遠囚禁在冷宮中,只要等到新皇上位,被他剪除了羽翼的四皇子便能“病癒”出宮,去當一個沒什麼實權的閒散親王了。
畢竟這件事說起來也有他的一部分責任,是他太貪權,拖到身體撐不住了才開始立太子,才導致了現在幾個兒子間變成鬥得你死我活的不堪局面。
不過這些事都跟何晏沒什麼關係了,除了四皇子被接入宮中“養病”的消息傳出來後,慕淵文拉著他嘀嘀咕咕地感慨了一番,他便再也沒聽說過有關四皇子的消息。
他找到了新的事要忙活。
肅親王名下其實是有許多鋪子的。
肅親王在邊關的那幾年,這些鋪子一直是由文孝帝的人打理的,在他回京後,文孝帝的人便將這些鋪子的掌事權、賬務收支等都移交到了他府上。然而肅親王對這些事務一絲興趣也無,所以就隨口吩咐了府中的管事自行處理這些事。
可肅親王府上的管事是專門管內務的,根本沒接觸過對於商鋪經營的事務,但主子都吩咐下來了,他也不可能開口拒絕,只能硬著頭皮惡補了一番,最後謹慎地聘了幾個專業的掌櫃,總算將這些商鋪維持住了。
只是到底不能跟先前比。
而且由於主子的漠不關心,許多鋪子中難免就有一些油滑之人趁著監管不嚴,時不時鑽空子搞些小動作。
雖然一次兩次可能造成的損失不大,但是長久下來,這些蛀蟲可能會將整個商鋪掏空。
何晏將肅王府的內務理順了之後,很是閑了一段時間,慢慢覺得骨頭都快生銹了。他雖然不是愛勞碌的性子,但對於這種除了吃喝玩樂的之外無事可做的日子也實在覺得無聊,整天吃吃睡睡的,整個人在精神上都開始犯懶了。
直到注意到了這些商鋪的情況,他才又來了精神,將精力投入到了商鋪的整改中。
前世他和艾德里安手中也有一些企業的股份,所以他多多少少也對企業運營有一些瞭解,雖然時代不同,但管理理念卻是互通的,他的學習能力極強,所以很快就上手了。
忙碌了一月後,肅親王名下的那些商鋪便都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條了,不僅蛀蟲幾乎全被揪出來處理了,而且由於何晏將後世的一些經營手段運用到了鋪子中,還帶來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效果。
這些鋪子的進賬,當月就增加了三分之一,下個月更是直接翻了倍,並且還有持續增加的勢頭。
肅親王府的管事見狀,在慚愧於自己沒能將鋪子管好、辜負了肅親王的吩咐的同時,也十分驚奇于這位王妃的能力。
管理商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沒有足夠的頭腦,即使是有滔天的權勢傍身,也不能完全管控住鋪子中的那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他當時拿著肅親王的命令接手這些鋪子時,鋪子中的人表面上無一不表現得對他畢恭畢敬,可一轉頭還是偷偷摸摸地搞些小動作給自己謀私利。
而王妃在從小嬌生慣養、從來接觸過這些的前提下,不足一個月便將幾間商鋪都帶上了正軌,實在是當得上一句“極有天分”。
即使管事是肅親王的人,看著謝茗的處事手段,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歎:王妃這般聰慧的人,就算沒有信遠侯府嫡子的身份,想必也不會默默無聞,屈居在後宅之中實在是可惜了。
幾間商鋪,遠遠不能發揮出他的才能。
何晏熱衷於在這些鋪子中試驗後世那些先進的經營理念,幾乎每天都要去這些鋪子中逛一逛,待在府裏的時間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不能再時時霸佔自己王妃的肅親王對此感到很不開心。
其實在他看來,他的阿茗只要像以前一樣整天無憂無慮地吃喝玩樂就行了,實在沒必要將精力花費在這些瑣事上,整天將自己弄得這麼累,一個月下來,先前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肉全都褪下去!
肅親王平日裏最愛一項活動的就是揉捏何晏腰上的軟肉,他王妃那處極其敏感,輕輕幾下便會氣喘吁吁地想推開他,要是再咬住折磨一番,眼淚都能被逼出來,軟下聲音向她求饒。
他們家王妃一向強勢,所以他格外珍惜這種能將人完全掌握在手中的時刻。
可現在那點軟肉已經完全找不到了,他伸手往人背後一摸,還能輕易地摸到那一對纖細突出的蝴蝶骨,青年全身上下也就只剩臀部上還倖存了一點肉,然而握在掌中的手感也遠不如之前好了。
當然,那種方面的原因只是次要的,肅親王主要還是擔心,他王妃再這樣忙碌消瘦下去,對身體不利。
而且由於心頭一些隱秘的揣測,他這些日子也有些心神不寧,不想和自己的王妃分離太久。
可看著何晏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肅親王又不想擾了他的興致,便只能獨自將這些想法悶在心裏,得了空就悶不做聲的跟在他身後。
四皇子一事過後,在文孝帝強硬的脅迫下,他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始上早朝了。
早朝的時間不定,清閒的時候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散了,但若是大臣們因為什麼事爭論起來了,甚至能生生拖上三個時辰,所以很多時候他下了朝,王妃往往已經不在府中了。
好在有探子時時向他彙報著王妃的動靜,所以早朝結束後,肅親王便不回府,直接去某個鋪子裏逮自己的王妃。
這一日,何晏剛到了王府名下生意最好的一間酒樓,還沒同掌櫃的說上幾句話,肅親王便掀了簾子進來了。
掌櫃的見肅親王來了,便自覺地彎腰從包廂裏退了出去。
這位主子一向是不管這些雜事的,來這裏只是為了尋王妃罷了。
前些日子立了冬,天氣徹底冷了下來,何晏在肅親王的催促下,早已穿上了厚重的冬衣,包廂中的爐子此時還沒熱起來,他便抱著自己的小手爐,揣著手縮在位子上,略有些尖下巴陷在雪白的狐毛圍脖中,襯得本來就不大的臉更加小了,讓肅親王想起何晏養的那兩隻圓圓胖胖的小兔子,讓他很想抱在懷中圈起來。
只是那兩隻兔子實打實的胖,他們家王妃只是衣服裹多了,一旦剝了衣服,就會瘦巴巴的讓人心疼了。
肅親王剛從外面進來,身上寒氣未消,雖然很想將縮成一團的王妃摟在懷中,終究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先去爐子旁待了會兒,驅散了身上的寒氣,才上前一把將人摟在了懷裏。
何晏穿的本來就臃腫,被人一摟便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於是他艱難的伸出一隻手,在肅親王胸口推了推,皺眉道:“鬆開一些。”
這人和他不一樣,一點兒都不怕冷,穿的還是秋日的那套薄衫,他將手按在肅親王胸膛上的時候,還能隔著衣物感受到他胸膛上的熱度。
肅親王聞言直接托著臀部將人抱了起來,霸佔了何晏先前做的椅子,然後將人放在自己腿上,鬆鬆地摟著腰。
得,這下確實是鬆了一些。
何晏本來想形式性地掙扎一下,但他穿的實在笨重,還被人圈在懷裏,連挪動都有些不方便,最後也懶得動了,揪著他的衣領問道:“今日這麼早便下朝了?”
肅親王抓住那只手親了親,含糊道:“嗯,今日可以陪你。”
何晏將手往回縮,卻被人攥緊了沒能縮回來,便擰著眉道:“不要你陪,你只會將人嚇得不敢說話,妨礙我做事。”
肅親王眼神一沉,繃著臉不說話了,手上的力道也鬆開了。
何晏的手被放開,滑落在了肅親王肩上,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收回手,而是抬手將手心貼上了肅親王有些粗糙的臉。
雖然在一般人看來,肅親王此時正是一臉陰沉兇狠,可何晏對上那雙眸子,分明在其中看到了一絲不明顯的失落。
何晏用拇指劃過他唇角,淡聲道:“有什麼事就直說,總是憋在心裏等我去猜麼?”
其實自從肅親王因為二皇子一事進宮後,便一直有些不對勁,尤其表現在時時刻刻都要粘著他這上面,這人本來就是個獨佔欲極強的性子,這一個月以來更是緊張地恨不得將他揣進兜裏一般,除了上朝之外,無時無刻都要盯著他。
就算上朝的時候,也少不了有探子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然後將這些都巨細無靡的回稟給肅親王。
他其實多少猜出了一些。
無非還是因為四皇子一事罷了。
他一個沒有任何門路的男妻,處在深宅之中就能平白無故地知曉連肅王府的探子都打探不到的事,這個疑點簡直大得讓人想忽視都難。
所以何晏選擇向肅親王揭露四皇子的謀劃時,就壓根沒打算隱瞞自己身上的不合理之處。
客觀上來說,他自己的勢力並不足以搞垮四皇子,當然,考慮到他在精神力上的巨大優勢,費心謀劃一番也是很有希望的。但既然能借助肅親王的勢力,輕輕鬆鬆、順理成章地解決四皇子,他為什麼要自己小心翼翼地
他是絕對相信肅親王不會因此忌憚自己的,對於自家愛人,他這點自信還是有的,而四皇子這事圓滿落幕,一點兒沒牽扯到他頭上,也驗證了他的想法。
所以從那以後他就一直在等,等這人主動來問,
只是雖然他知道自家凶巴巴的王爺對著他一直有些慫,卻沒想到他能慫成這樣,寧願整天繃著神經護眼珠子一樣盯著他,也不肯捅破窗戶紙問他一句。
好像生怕挑明瞭這些事,他就會消失一樣。
肅親王又握住他的手,盯著他看了半晌,才悶聲道:“我不問那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只知道,你嫁了我,今後便再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