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從他心底升起,神經中的每一根神經元都在叫囂著危險,讓他趕快逃走,只是在面前之人冰冷的威壓下,他卻絲毫不敢挪動身體。
在和這名不速之客眼神相接的一瞬間,付辰華就知道,即使是在他力量全盛的時候,自己也絕不可能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更不要說他現在還拖著這樣一副精血虧空的殘軀了。
付辰華暗道不妙。
這裏可是他付家老宅,地基裏刻著經過付家歷代大能一層層加持過的護宅大陣,他們付家雖然如今走上了下坡路,但這護宅大陣的威力還是絲毫不減,可不是能被人輕易破解的!
而且這人推門進來之前,屋外並沒有傳來一絲異樣的響動,難道這人是悄無聲息地潛進來的?
不知道守在屋外的那些下人和幾個旁支子弟現在怎麼樣了?
面對著一個明知打不過的敵人,付辰華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只立在原地保持著防備的姿勢,腦子快速轉動著,不過短短幾秒腦海中就劃過了一連串的思慮。
正當他進退不得時,男人身後卻忽然又走出來一個人,打破了凝滯的氛圍。
那是一名面容清秀的青年,和衣冠楚楚的黑衣男人不同,這名青年身上穿著的是地攤上隨處可見的廉價襯衫和牛仔褲,看著不過二十出頭,一副完完全全的學生模樣。
若說這人身上有什麼獨特的地方,大概就是他身上的那股氣勢了,雖然青年的身材偏向瘦削,個頭也不高,只到那男人的胸口,但脊背挺得很直,雖然臉上的表情並不如男人那般冰冷,卻也奇異地讓人不敢輕視。
屋中鋪滿了男人身上的威壓,但站在男人身邊的青年卻像完全不受影響一般,邁著閒適的步伐從男人身後走了出來,甚至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在青年站到男人身旁的一瞬,男人側眼看向他,忽然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臂,伸手緊緊將青年的手握在了掌中。
由於兩人的身高差,青年的手臂不得不往上揚,導致這幅牽手的畫面看起來著實有些奇異,頗有幾分長輩牽著小孩兒的錯亂感。
只不過並沒有哪家小孩兒都到了這個歲數了還會被男性長輩如此親密無間地牽著手,而且這兩人雖然沒做什麼露骨的事,但只要站在一起,彼此之間莫名就有著那種引人遐思的氛圍,付辰華也是個人精,他只看了一眼就幾乎可以肯定,面前這兩人之前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沒有料到還有這種發展的付辰華神情一滯:“……”
他明顯地看到,那名青年的眼中也劃過一絲無奈,下巴微微揚起,用眼角在男人臉上掃了一下,胳膊輕輕掙動,似乎是想讓男人鬆開他的手。
只是男人絲毫不顧青年的暗示,不僅不鬆開手,還將手指插入青年指縫中,強迫青年和他十指相扣。
付辰華又:“……”
這種狗男男牽手手的畫面對於從出生截至目前還沒有過對象的付家大少爺而言,著實是有些慘無人道了。
何晏:“……”
跟著玄歧來“辦公”之前,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人居然能在外面表現得這麼幼稚,非要和他公開牽手,來宣誓所有權。
他倒也不是介意別人得知他和玄歧之前的關係,只是在他的意識中,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事,沒有必要特意宣揚給別人看。
不過既然男人堅持,他也就隨他去了,至於外人的目光,何晏到真不在乎。
他隱約能感覺到玄歧目前還是有些缺乏安全感的,也許是因為他昨天原諒的太輕易,從而顯得可信度不高?
不過滿打滿算他和這人都過了三輩子了,何晏對感情比較坦然,也沒有折騰的心情,抓住逗上兩下全當情趣了,但要真讓他去佯裝痛心地折磨懲罰男人一頓,卻實在是有些難度。
男人那一副喪氣的可憐樣,實在是讓他不自覺地就會變得心軟。
所以何晏掙扎了一下,見男人沒有放手的意思,也就乾脆不管這件事了,將視線從男人臉上收回來,轉向了沉默地站在床邊的付辰華身上。
他面色冷淡的開口,言語間倒是很客氣:“請問你和床上這位先生的關係是?”
完全不指望少言寡語的男人開口能和面前一臉戒備的青年順利交談,他也只好自覺地肩負起“和即將被逮捕的犯人家屬進行人性化溝通”的職責。
付辰華猶豫了一下,選擇坦白道:“他是我二叔。”
反正面前這兩個人他也打不過,識時務只為俊傑,他也只能順勢而為了,況且聽青年這語氣,恐怕這兩人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他那位正躺在床上只剩半條命的二叔。
想了想,他又立刻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兩位有何貴幹?”
難不成是他那個二叔不知道在哪里又結下的仇敵,聽說了他二叔正性命垂危特意來送他一程?
付辰華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他二叔是什麼德行,整個付家都是知道的。平日裏仗著自己是族長的親生兄長在家族中拿鼻子看人也就算了,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誰也不會真的同他計較這些,可問題是這人出了家族還是這樣一副趾高氣昂的作態,就實在是不知好歹了。
若是他二叔有實力,為人高傲點也沒什麼,畢竟玄學界一貫是用實力說話的。但問題是他這位二叔的實力都是靠著他父親給的法器符籙勉強撐起來的,本身的實力慘不忍睹,就難免惹人生厭,不知不覺中就結下了不少仇家,給族裏帶來了不少麻煩。
因為這件事,他那位一向愛重手足的父親難得對他二叔動了真火,狠狠罰了他一頓,他二叔這才長了記性,往後在外面收斂了一些。
只是人的劣性根是很難被徹底去除的。
想必這兩人就是他那個二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犯了老毛病,在外面結下的仇家吧?
果然,對於他的試探,青年毫不避諱地回答道:“來和你二叔算一筆賬。”
付辰華心道不妙。
雖然兩人是血緣上的親叔侄,但付辰華對這個禍害了整個家族的二叔還真沒有幾分親情,反倒有厭惡之意,對於付山明被尋仇一事,也只覺得他因果報應。
但為難的是,這兩人來得十分不是時候。
家族還需要他二叔的精血去推算天辰梭的下落,為了付家的未來,付山明此時決不能死。
現在,為了保住他二叔的命,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和這兩人周旋了。
付辰華這樣想著,額上控制不住地因為緊張落下一滴冷汗,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正緩緩掐著一個繁複的手決,準備用血脈禁制通知父親即刻趕來這裏。
可面前的青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輕飄飄地在他衣袖處掃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好心提醒他:“付先生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這裏設了結界,任何消息都傳不出去。”
付辰華身體猛地一僵,半晌才聲音乾澀道:“兩位可否寬限幾日?”
何晏毫不客氣地答道:“不能。”
付辰華不自覺地皺緊眉頭,快速思考著還有什麼方法能解決此事。
何晏看著他面上的表情,開口警告道:“你二叔妄圖蒙蔽天機、搶奪陰司令,奉勸你不要插手此事。”
聽到“陰司令”這三個字,付辰華雙眼猛地睜大,面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咬了咬牙根,顫聲道:“兩位是地獄陰官?”
何晏晃了晃自己和身旁男人十指相扣的手,誠實地回答道:“我不是,我旁邊這位才是。”
付辰華聽到青年的回答,整個人如墜冰窟。
陰司令!
一提起陰司令,就讓人不得不聯想到鬼獄司,據說陰司令是由鬼獄司那位被寫到玄學教材中的司長親手煉製而成的一件特殊法器,不僅具有規則之力,還有著將陰世之魂帶回人間的特殊許可權,只有冤情深厚的鬼魂,才會被准許在陰司令的庇佑下重返陽世復仇!
鬼獄司……
他那個二叔居然惹到鬼獄司頭上去了!
而且犯的還不是一般的罪過,蒙蔽天機、搶奪陰司令,這兩條中隨便揪出來一條,都夠被扔到深淵獄中磋磨上百年了!
這一刻,付辰華只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比他先前失去了十幾滴精血時還要頭痛欲裂。
這玄學界中誰人不知,整個地獄中,惹到哪個部門手上都千萬不能被鬼獄司逮到把柄,只因鬼獄司是出了名的行事嚴苛、不近人情,司長又是那樣一個深不可測的煞星,後臺比閻王還硬,誰能惹得起!
別說現在付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就算是他們家族最為強盛的時候,也沒有和鬼獄司抗衡的能力!
付辰華放棄掙扎,在原地靜立半晌,面色輕薄如紙,退到一旁,垂眼恭敬道:“不敢擾陰官辦公,兩位請便。”
鬼獄司雖然行事嚴苛,但辦事是公認的公正,從來沒有誤判過一次,他二叔惹下的事,就讓他一個人去承擔後果。
他現在只希望,他二叔犯下的事,不要牽連到整個付家。
作者有話要說: 大佬:牽對象小手美滋滋
晏晏:emm這個智障物件
付辰華:……我是誰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