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人山人海的簇擁著,所有的人面色不一,有的憤慨有的羞愧。月湖池寨是苗家的第一大寨,自古以來就在族內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往日裡寨子的人走出去哪個不是昂首挺胸的,不過今兒見到了別處寨子的人,他們都低著頭心虛的不敢抬起,害怕面對別人鄙夷的眼光。
寨子的大廟前,四周都有苗家的青壯的把守著,四周的數萬人海根本擠不進來,不過他們也不敢打擾。只是圍在外邊伸長了脖子朝裡看,有的面色憤恨已經忍不住罵了幾聲。
苗家從未如此齊聚,哪怕是暴亂之時也沒如此大的陣勢。昨兒頭人已經下了帖邀請各寨各支所有的長老過來,哪怕是偏遠得只有幾百人的小寨子也收到了竹帖子,拿到這份帖子時所有人心頭都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各寨長老是什麽心情,但收到了竹帖子沒人敢不來,不來的話那意味著是在挑釁頭人的權威。一但不來的話,那龍池就完全有借口可以找他們的麻煩,誰不害怕那個曾經臭名昭彰的殺人狂啊。
在座的長老一百多位,幾乎每個寨子的長老都來了。在這關口他們不敢再招惹龍池了,因為昨天發生的事他們也有所耳聞,大長老投靠了朝廷背叛了苗家,這樣的事讓人震驚無比也難以接受。
而且如果事情是真的,那龍池勢必借這個事立威,甚至以這個為借口報復那些曾對他不敬的長老,所以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被他看上的倒霉蛋。
各支各寨的長老悉數前來,沒一個敢借口推脫,龍池坐於頭人的主位之上,一眼掃過面色各異的各個長老,心裡突然有種很爽的感覺,那種人人見你都小心謹慎的感覺很是舒服。
自從當了這個頭人,盡管有個名號在別人表面上也很是尊敬,但事實上各族長老都是各握大權,對於龍池是聽調不聽宣。表面上尊敬背地裡卻是陽奉陰違,龍池第一次感覺到了權利的滋味,這種滋味確實是美妙得很。
原本只是個有名無實的頭人,那時面對各族的長老都不敢放肆,被他們仗著輩分和資歷壓著,沒半點頭人的權威。那時自己的話,除了少數幾個比較平和的長老有聽外,其他人可以說都是不屑一顧。
乃至於族內有何大事,除了古叔這些比較近的長老受請有來,其他各支各寨來的長老不足十之三四。龍池可以說是憋了一肚子的惡氣,自己輩分小如果向他們發竹帖的話有些太強硬了,況且如果發了人家不來的話,那更是丟人。
可以說各個長龍都是握權自重,幾乎沒人把這個所謂的頭人當一回事,當了這個頭人開始心裡憋了多少氣只有龍池自己知道。
眼下各族的長老全都端坐著,看似輕松自然不過暗地裡都小心翼翼的看著龍池的臉色。過往他們幾乎沒人會服這個年紀輕輕的頭人,默契的認為他不過是臨時選出來充數而已,所以誰都沒把龍池當回事。
可照眼前的情況來看,這個頭人可不是大家想象那樣的好糊弄,從這事上看他居然還有自己的勢力隱藏著,盡管惡名在外但之前他惦念鄉情倒還好說話,最起碼面對這些輩分高的長老也不敢放肆。
可這會龍池突然拿住了大長老開刀,想來這是立威之舉,連大長老都動了那以後還有誰不敢動。龍池此子本就不是善類,真給他機會的話肯定是趕盡殺絕,想必這段時間他也憋了一口惡氣,自然是不會輕易的放過大長老。
各族長老誰不明白這個理,所以誰都害怕成下一個開刀的對象。龍池送來了竹帖子態度已經很是強硬了,竹帖子象征著頭人最高的威嚴,必定是大事才會下帖,不來的話等於是在挑釁他頭人的權威。
這會再不給這頭人一點面子的話,一但他不管不顧的動起手來,以這位爺曾經的累累惡名可夠嚇人的,再加之殺人如麻的凶名,恐怕到時說什麽道理都勸不住他。(;無彈窗廣告)所有的長老自然明白眼下的情況,所以誰都不願招惹眼下張牙舞爪的龍池。
月湖池寨那三位長老也赫然在列,他們混身上下包扎著散發著草藥的臭味,三人都是鼻青臉腫有些難堪。盡管治療了一夜不過他們氣色還是有些虛弱,這會三人都是一臉的憤慨之色,看得出經過了一夜他們依舊憤恨難平。
劫後余生自然是心有余悸,不過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他們也是心有所恨,這會三人都是咬牙切齒,既是慶幸大難不死,又是恨這次的差點橫死的禍事。
外圍的人議論紛紛,這時龍池咳了一下頓時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位讓人又畏又敬的頭人,此時龍池雖然目不斜視但卻感受到了這種變化,心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妙。
龍池稍一定神,壓住了心潮的澎湃,這才滿面肅色的說:“各位長老,想必昨天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大長老身為我苗家望重之人,卻暗地裡與朝廷勾結圖謀不詭,又想殺害其他的長老,可謂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嘩然了,盡管昨日這事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道聽途說隱隱都知道了這事,不過從龍池的嘴裡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大長老在族內的聲望一向不錯,有些人還在懷疑是不是弄錯了,不過現在看來這事還真不是謠言。
龍池的話音一落,大長老的叔弟立刻是站了出來,咬牙切齒的說:“頭人,大長老做出這等無信不義之事,真是我苗家的恥辱。我月湖池寨的人容不下他,昨日我們長老會已經商議了,哪怕是將他處死也不準他葬入我們的祖墳,月湖池寨丟不起這個人。”
“這是他的生牌。”另一位長老立刻請出了一面木牌子,上邊刻的是苗文,象征著大長老在月湖池寨德高望重的地位。
他將木牌子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圈後,猛的將那牌子丟到了火盆裡,木牌子瞬間就燃燒起來。眾人一看頓時吸了口涼氣,月湖池寨的人做得真夠絕的,將這牌子一燒在他們那可是一種很極端的做法,雖然有這說辭但還沒聽過真燒了誰的生牌。
一但把生牌燒了,死後不入祠堂不說,這等於說是徹底不認大長老這個人,將他趕出了月湖池寨。子孫以之無恥,祖上也視為不孝,完全剝奪了大長老身為苗人的身份,從此與他死生不複相見。
位極長老,一般死後都會進寨子裡的祠堂受子孫供奉,眼下燒了他的牌子,按苗家例那等著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條。大長老被關在竹籠裡,看著自己的木牌被火一燒整個人都傻了,嘴唇顫抖著說不了話,瞪大的眼裡盡是痛苦的血絲。
這是月湖池寨乃至是苗家數百年來的規矩,但真正實施的卻沒幾次,因為歷來沒哪個人的罪過被族人視為是濤天而不可容之。哪怕是龍池曾經殺戮累累,但他沒在族內犯下滔天大罪,所以就算是第一欽犯之身也沒人去燒他放在寨子裡的生牌。
這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都唏噓不已,不少的長老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的木牌,不自覺的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這次頭人是真下了狠心要立威啊。
這時,十多青年將竹籠子抬了出來,只是籠子內的大長老已經瞠目結舌似乎瘋了,哪怕是面對著所有人鄙夷或者同情的眼光他也沒半分的反應,木訥的張著嘴,眼睛死死的看著自己被燒毀的生牌。
“大長老。”龍池黑著臉走了下來,蹲在了籠前嚴聲的說:“你犯下的過錯自然是要自己來承擔,我龍池有沒有冤枉你你自己心裡有數,眼下各支各寨的長老全都在場,你若是有委屈大可放聲直言。”
“我,沒有……”大長老的嘴唇已經乾裂了,看了看龍池後,嘶啞著說:“我,小看你了。原本以為你是勢單力薄的一人,沒想到啊,你龍池居然也有黨羽,也有如此的能耐。”
“獨木不成舟,大長老過獎了。”龍池也不屑於與他廢話,站起身後冷聲說:“古叔,您是族內德高望重的長老,叛我苗家殺害手足者,按族規該怎麽處置啊。”
在漢人朝廷律法的治理下,苗家的人幾乎都忘了自己的族規。一旁的古叔微微一楞,馬上站出來恭敬的說:“頭人,若是按我們族規和月湖池寨自己的規矩,大長老當身受九刀,沉水而死不得撈屍。”
“執行吧。”龍池環顧了一圈,所有的長老都心虛的低下頭下,沒人敢與他直視,誰都畏懼那已經不再迷茫的眼睛,那雙充滿了凶惡的眼眸。
幾個青年面色冷漠的上前, 一把抗起那個竹籠,籠子內那個一臉死灰的老人是他們曾經從靈魂裡尊重的老人,而現在,剩下的只有對他的鄙夷和唾棄。
“殺了他。”月湖池寨的人頓時發出了滔天的聲響,因為這個他們最是敬重的人,眼下卻成了他們最大的恥辱。
“頭人,哈哈……這才像是個頭人,像是我們苗家的頭人。”
眾人目送著大長老遠去,直到那消瘦的身影慢慢消失的時候,大長老突然是狂笑出聲,莫名其妙的幾句話讓人懷疑他是否已經瘋了。
龍池神色冷漠,看著他癲狂的模樣不言不語,目光悄悄的掃向了一旁的古叔,看著他欣慰的笑容感覺有些別扭。
“這就是權利的滋味,苗家,頭人。”龍池感覺有些迷茫,看了看自己曾經滿是血腥的雙手,再看了看其他人敬畏的眼光,心裡一時是百味雜陳。
你是要我體會到權利的滋味麽?然後呢,讓我為你所用……朋友,我們還單純的只是朋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