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熹拿了塊點心吃了一口,又拿了一塊遞給寧淮:「你老是忙著肯定也餓了,吃一個吧。」
「不用了,謝公主。」寧淮沒接她遞過來的點心,他不太喜歡吃這些小女兒家愛吃的甜食。
文子熹收回點心送入自己的嘴裡。
「別吃多了,仔細以後牙疼。」寧淮見她老是吃這些甜膩的點心,平時也不愛喝茶,就喜歡喝些牛乳蜂蜜,忍不住提醒道。
文子熹嘴裡的動作一停,漆黑的眼珠轉了一圈,寧淮這是在……關心她?
寧淮現在已經在開始關心她了!
文子熹喜得立馬放下了手中的點心,「好好好,我不吃了,阿淮讓我不吃我就不吃。」
寧淮聽她近日來一口一個「阿淮」叫得格外順暢,然他雖是允了她的情但兩人之間的關係也還不甚光明,便道:「公主小點聲,在翰林院您還是叫臣寧師傅或是寧翰林,再者叫臣名字也行,這稱呼給別人聽去了不好。」
「不行,你不是說私底下我可以叫你阿淮的嘛,現在這裡又沒外人,我怎麼就不能叫你阿淮了?」文子熹據理力爭,「我才不要叫你什麼寧師傅寧翰林呢,你是阿淮,阿淮,阿淮。」
文子熹長相偏為嫵媚,這嗓音也格外的嬌,寧淮被她聲聲嬌軟的「阿淮」喚得面紅耳赤,又生害怕外面若是有同僚經過會聽見,壓著嗓子急道:「公主,公主小點聲,別再叫了,翰林院不是私底下。」
文子熹就跟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存心想要看看他羞赧的樣子,仍是一口一個「阿淮」叫不停。
寧淮眼神突然看著窗外似乎有個人影走過,心裡一急,抓起一個文子熹桌上的糕點就塞到她喋喋不休的嘴裡。
「唔唔!」文子熹猛然被塞了一嘴松子百合酥。
寧淮把酥往她嘴裡推了推:「公主吃點心,吃點點心,別再叫了。」
「唔唔唔!」文子熹感到那點心又被他往她的嗓子裡推了推,想要說話,然喉嚨一癢,開始止不住地嗆咳起來。
「咳!咳咳!」文子熹撐著桌子猛咳,嘴裡的糕點全噴了出來,碎渣子濺了寧淮一身。
寧淮不料會把她嗆著,見她咳得震天動地,差點慌了手腳,隨即又反應過來,伸手給猛咳的文子熹順著背。
「公主,公主你沒事吧,臣一時莽撞,臣,臣不是故意的。」寧淮暗罵自己行事沒輕沒重,見她咳得痛苦心裡難受得不行,大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讓她好受些。
文子熹嗓子眼兒裡全是糕點渣兒,根本沒空搭寧淮的話,撐著桌子一聲接一聲地咳,最後一聲乾嘔還差點吐了出來。
寧淮見她這個樣子後悔得要死,她要叫為什麼不由她叫,反正他都跟她表了心跡了,被人聽去了就被人聽去,到底兩人的關係又不是得藏著掖著一輩子。
見文子熹咳聲漸漸緩了,寧淮才停下手上給她順背的動作跑去給她倒了一杯清茶來。
「公主先漱漱口。」寧淮把茶遞到文子熹面前,滿臉的愧疚。
「唔~」文子熹終於咳完了,感覺自己兩肋都被震得發疼,撐著腰直起身來。
寧淮一見她抬起頭來,心裡更是自責。
文子熹還喘著氣,平日裡一張嫩白的小臉咳得通紅,長長的睫毛被淚濕成一團一團兒的,眼角還掛著兩滴清淚,頭髮也被咳得散了,幾蹙鴉黑的秀髮被汗黏在臉側,微張著小嘴,紅紅的唇瓣周圍糕點渣和涎水糊在一起,整個人狼狽得可以。
文子熹倒沒空去看寧淮的表情,一手拿過寧淮手上的茶水漱了漱口。
剛咽下一口茶水,就被人捏著肩膀掰轉了身子。
寧淮微俯下身和文子熹對視,眼裡滿是心疼:「對不起,我太莽撞了,對不起。」
「嗯?」文子熹眼裡還有氤氳的水汽。
寧淮心下更軟,見她唇畔還有一片黏糊糊的口水,自然而然地伸手給她擦了擦,神色認真:「你以後想怎麼叫就怎麼叫,有人也好無人也罷,我都由著你。對不起,都怪我。」
文子熹感到他的手指輕輕擦過自己唇邊,微張著嘴,眼神呆呆,一時還未反應過來。
「你還難受嗎?」寧淮理了理她鬢邊汗濕的頭髮,柔聲問。
「我……」文子熹差點一聲哭了出來,癟著嘴叫道,「阿淮~」
聲音有些哽咽,神色格外委屈。
寧淮見她這個樣子怕是要哭,慌忙答應:「誒,我在這兒呢。」
文子熹更是激動,迫不及待想撲入他懷裡,剛想把頭靠到他胸膛的時候,突然從外傳來一聲清咳。
兩人均是一震,愣了動作,扭頭向外看去。
門根本就沒關,李仁渚就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年輕的翰林院學士。
外口的眾人們臉上都是一副揣著明白的笑意,還時不時點一點頭,有鬍子的甚至開始對著裡間的兩人拈起鬚來。
寧淮眼神有些躲閃。
他和文子熹現在站的距離極為靠近,這倒好還,更要命的是文子熹——身前的文子熹雲鬢微亂,臉頰潮紅,眼神濕漉,嘴上可能是因為剛才咳得狠了還帶著濕紅。
這個樣子,真的很容易讓人想歪。
也不知道這些人什麼時候就來了。
文子熹也見到外面一群表情詭異的大男人,饒是再大膽也害了羞,挪著步子躲到寧淮身後。
「咳咳,我們,剛來。」李仁渚道,意在沒看到他倆之前再做什麼。
寧淮臉更沉了,默默把文子熹藏到背後,他不想讓門口那些他年輕的同僚們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
「李掌院來,有什麼事要吩咐嗎?」寧淮鎮靜道,看了看李仁渚身後的那幾位。
來就算了,竟還帶著這麼多人。
「明日到了咱們翰林院去聖上面前述職的日子了,今下午咱們該聚在一起總個職,你剛來沒多久不知道這個規矩,我便來叫你一起。」李仁渚扯著鬍子道。
至於身後那群年輕的門生嘛,都是聽說了淑陽公主今下午在寧淮的屋裡,便都慫恿著要跟李仁渚一起來叫寧淮,其實就是想見見公主長什麼樣子。本想著最多也就是看到公主和寧淮一起說說話喝喝茶,哪知道一來便是這麼一幕「驚喜」。
瞧公主那小臉紅的,小眼神嬌的,聽著好像還叫了一聲什麼,「阿淮」?
寧小子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眾人均感嘆。本來以前只是有些佩服這新來的狀元郎不僅能救了公主,還能得了公主的芳心去,如今見著了這淑陽公主的樣貌,倒是真真正正地有些羨慕。
寧淮點點頭:「是臣疏忽,沒有主動知了這規矩。」又偏頭看了看身後的文子熹,見她已經差不多收拾好了身上的凌亂,便別手向後拉拉她衣袖讓她不要再躲在他身後。
文子熹低著頭從寧淮身後站出來。
眾人這才想起還未給文子熹行禮,忙彎腰拱手道:「見過公主。」
「都起來吧。」文子熹維持著平靜,「你們還要去總職,快去吧,不要管我。」
「是。」眾人應了。
年輕的翰林官兒們中有個膽大的,上前向文子熹做了一個揖,道:「敢問公主寧翰林還用去嗎?還是留在這裡陪著您?」
他這話一出,文子熹便看到後面那些人都在憋著笑,忙推了一把寧淮後腰把他推得向前一步:「去去去!寧翰林當然也要去!」
寧淮瞪了一眼門口偷笑的眾人,又看了看小腮鼓鼓的文子熹,對她恭敬道了告辭。
眾人都走了,文子熹坐在寧淮的椅子上喝了口茶。
她下回定要尋個由頭把李掌院那小老頭兒的鬍子堵一根根兒拔了,明知道她在這兒,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剛要跟寧淮進一步的時候他就來,身後還帶著那麼多人。哼!
……
翰林院諸人總完職散會後時間也以不早,這幫平日裡面上都嘻嘻哈哈的翰林官兒們對待其朝中事務來卻是絲毫都不馬虎。
寧淮見天色晚,文子熹肯定已是走了,便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住處去。
周圍幾個勾肩搭背的友人。
「寧小子,下回圓玉湖有人落水了你可千萬別去救,讓我們也施展施展身手,說不定又能撈上來一個公主,成不?」
這酸的。
寧淮臉色微慍:「圓玉湖大,一年總會有那麼幾個人落水,你們成日裡去守著便是。」
「算了算了,我們估摸著這輩子都修不來沒你的運氣。」眾人笑。
「說什麼呢?還不散?」李仁渚見他們都圍著寧淮,他知寧淮素來面皮薄,這幫人雖無惡意卻是慣會開玩笑的,便過來給寧淮解圍,「我看誰還在這兒給我沒個正經兒明天我就讓他去答聖上的問題。」
眾人立刻作鳥獸散。
「謝李掌院。」寧淮對李仁渚微微頷首。
李仁渚拍拍寧淮肩:「行啦,你先回去吧。」
「嗯。」寧淮轉身向外走了兩步,又突然被叫住。
「差點忘了,我這有你的一封信。」李仁渚從懷裡摸出一封皺巴巴的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