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璐下午聽說了邱繡去找姜程氏和姚程氏她們之後,就派了個婆子去邱繡那裡。
邱繡聽說小袁氏那裡來了人,自然也猜到了是因為下午的事情,不過這小袁氏平日裡也不太管她,從前頭調走了雪蘭雪雁之後,她也是戰戰兢兢地等了許久,結果也沒見她有什麼大動靜,只是不痛不癢地限制了她的自由活動的範圍。
邱繡覺得自己還真高看了袁氏。看著挺凶的,可兩次三番都沒見她拿出什麼雷霆手段,也不過是個紙老虎。
但是這次袁氏派來的不是她身邊的青江,而就是她院子裡普通的一個粗使婆子。看著就五大三粗的,連個官話都說不利索。
婆子進門後還挺張狂,見了邱繡也是虛福了福身,口中隨意道了一句萬福,然後便說:「老奴奉了夫人的命,前來給姨娘捎兩句話。‘姨娘現在也是為人婦了,自該知道婦德。別成天閑的沒事到處聽壁腳嚼舌根,真要覺得日子那麼閑,就去找些經書抄抄,給府裡的老太太和國公爺求求平安。’」
她這番話說的盛氣淩人,連帶著看邱繡的眼神都是挺不在意。
邱繡就是已經知道袁氏派來的人不會說好話,真的聽到了那也是臉上發燙,臊得滿臉通紅。
婆子說完又掃了一眼邱繡身邊的梅香,說:「夫人還說了,當奴婢的也該勸著主子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看著是個伶俐的,卻不知道為何挨過打還不知進退。你家姨娘派你去前頭幾次,去打聽什麼,做了什麼,夫人都是知道的。雖說主子的錯不該讓奴婢擔著,可你也沒有盡到本分,若是還想再成國公府待著,就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梅香就對著婆子行了禮,垂著頭道了一聲,「奴婢謝夫人教誨。」
婆子說完也不去看邱繡那又紅又怒的臉,隨意地行了一個禮,「夫人讓老奴以後就在姨娘院子裡照看著些。老奴現在回去覆命,一會兒就搬東西住過來。」
這把邱繡給氣的呀,袁氏欺人太甚!大白天地讓一個粗使婆子到她這裡頤氣指使,甚至以後還要讓她在著這裡紮根,不用等到明天一早,整個國公府都得知道這件事了。
這段時間袁氏雖說沒有磋磨她,可這成國公府裡的世態炎涼倒是讓她看盡了,什麼熱水吃食都不指望了,就是想吃頓普通的,也都得花大銀子陪著笑臉才能討到。現在好了,院裡還有一個明擺著放來監視她、膈應她的婆子!
眼下她的臉面真的是被踩到了腳底,邱繡幾乎可以預見到未來的處境將是如何更上一層樓的艱難了!
她氣哼哼地摔了兩個杯子,梅香縮在一旁沒說話。
可這天夜裡,這小小的偏院裡卻來了一位驚喜之客。
邱繡聽到姝兒說國公爺來的時候,她已經散了頭髮,換上了家常的衣裳。
姝兒看她愣在原處,仍然沒有反應過來,便把話又重說了一遍。
邱繡大喜過望,連忙起來換衣裳收拾頭髮。
梅香上前搭了把手,給她披了件中衣,然後挽了個簡單的髮髻。邱繡略施粉黛,身形清瘦,看著倒有了幾分清麗脫俗。
高斐在外頭候的有些久,已然等的不耐煩,換做平時怕是早就直接進去或者轉身走人了,可這次他卻是在外足足等了快一刻鐘,等到邱繡打扮好了出來迎他,他才進了屋。
邱繡讓梅香備茶,一邊忙不迭地賠禮道歉:「妾身不知道您會這個時辰過來,有怠慢的地方您可千萬莫要生妾身的氣。」
高斐臉上也沒有不耐之色,只是點頭道:「正好想起你就過來看看。」
梅香沏好了茶端上來,邱繡在他一盤伺候著結果茶盞奉上。
高斐端起抿了一口,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茶葉還是好茶葉,可是這水不夠燙,沒衝開,茶葉都浮在了上頭。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說起來你進府也有一小段時日了,我忙於公務還沒跟你好好說過話。」
邱繡就挨著他旁邊坐下,咬著嘴唇羞澀一笑:「您要問什麼,妾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高斐也難得的露了個淺笑,「你入府住的可還習慣?有沒有掛念家裡人?」
邱繡道:「妾身入了府多虧了您和夫人的照料,因此並沒有不習慣的。只是說到家裡。」她頓了頓,忽然有些哽咽,「從前在家裡天天都能見到母親和姨娘,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段日子忽然不能見了,心裡確實空落落的。」
高斐見她將將要哭起來的樣子,就放柔了語氣,攬著她的肩膀道:「我本是關心你,怎麼倒惹你哭起來了?」
邱繡就順勢倚到了他的肩膀上,「不怪您,是我自己突然想到了在家是她們待我的好,一時忍不住。」說著便肩膀輕輕聳動,小聲地啜泣起來,當真是我見猶憐。
高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若是真的思念家裡,就多通信,我去前頭打個招呼,以後每隔幾日為你和家裡傳信。」
邱繡淚眼婆娑地抬起頭,「妾身謝過國公爺。」說著就要起來給她行禮。
高斐將她攬進懷裡,「就我們兩個人,怎麼還這般見外。」
溫香軟玉在懷,四目相對,眼波流轉,邱繡雖然害羞卻也沒躲閃,反而主動貼了上去。
正當二人要親熱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了二和的喊聲——
「主子,天色不早了,夫人叫您回去呢。」
高斐不悅地皺了皺眉,罵了聲「母老虎」。
邱繡心裡當然不甘心,可面上卻是十分體貼溫柔地道:「夫人讓您回去呢,妾身不願讓您為難。」說話的時候眼眶便又紅了。
高斐捉了她為自己整理衣襟的手摩挲,口中漫不經心地道:「不管她,她管天管地,還能管我在哪裡過夜?」
邱繡就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小鳥依人地靠在他懷裡。
門口的響動這時就更大了,二和已經上來拍門了,「爺,您可快點吧!回去晚了夫人要生氣的!她惱了可就為難小的們了。」
高斐被吵的沒辦法,黑著臉起來開了門,在門口就訓斥道:「到底誰是你的主子?一口一個‘夫人’,你眼裡還有沒有我了?!」
二和就求饒道:「主子,您就饒了小的吧。出來前就說好了就在姨娘這裡坐一小會兒的,這都已經誤了時辰,夫人出門前可是再三囑咐小的要看著您呢……」
高斐便更是大神地罵了他兩句。最後邱繡也只能把到了嘴邊的高斐給送走了。
那時候的袁璐也已經換了寢衣準備入睡。
只是因為齊腰的長髮未幹,正讓綠水幫自己擦頭髮。
冷不丁地背後就來了句「頭髮這麼長,不梳頭還真挺嚇人」。
袁璐回頭一看,高斐正堂而皇之地坐在一旁。
她也不管他,而是先問:「外頭是誰當值,是死的麼?來了人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高斐就歪了歪嘴,笑道:「是我讓人不出聲的,難不成你這裡的丫鬟還能不聽我的吩咐了?」
袁璐瞪了他一眼,讓綠水給她拿衣服。
她素面朝天,穿了件輕薄的紗制寢衣,皓體呈露,弱骨豐肌,依稀可見裡頭的茶白色綾羅肚兜。烏髮如墨,散開來便如黑雲一般。
高斐看了那麼兩眼,就不自然地轉過了臉。
綠水給她拿了件披衣,她隨意地一裹,就坐在了高斐對面。
可她剛坐下,高斐就站起身來,直接越過她躺到榻上去了。
袁璐對他這一系列動作目瞪口呆的,剛要問他到底來幹嘛的,高斐已經閉了眼睛,呼吸均勻地入睡了。
袁璐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恨不你能用眼神活剮了他。但最後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多叫了一個丫鬟進來,到自己床前守著。
一夜無事,翌日清晨,高斐一大早就走了。
袁璐起來的時候,他都走了快一個時辰了。
綠水給她梳妝的時候,袁璐呵欠連連,昨天兩人剛鬧了不愉快,晚上高斐跑到她這裡睡,她恨得在床上用被子磨牙。後來天亮前高斐起身,動作雖輕,她卻也跟著醒了。
花媽媽見了就勸她說:「您身上還有傷呢,要是真的沒睡夠,不如就讓人去老太太那裡說一聲晚些過去,再回去躺一會兒,閉著眼睛養養神也好。」
袁璐搖搖頭,「不睡了,老太太那裡還要那些人在呢。今天我也得去問問老太太的意思,到底是做客似的留個十天半月,還是真的要長住下去。估摸著還有的磨呢。」
正說話的功夫,她派去邱繡院裡的那個婆子回來了。
袁璐讓她進了來,道:「有消息你就讓個小丫鬟來傳話就行,天怪熱的,也不用你兩頭跑。」
這婆子這時候也沒有什麼倨傲神色了,只是熱忱地笑道:「老奴皮糙肉厚,這點子事也算不得什麼。夫人讓老奴辦這差事,那是信得過老奴。而且這件事,老奴若不親自來,怕是也不好說。」
袁璐就給讓丫鬟搬了杌子給她看坐。
那婆子坐下後,就將昨夜高斐去了邱繡屋裡待了近半個時辰,然後二和在門口大聲喊他的事情給說了。
袁璐聽完詫異地沒緩過神來,「你說,二和叫門的時候說是我讓他這麼幹的?」
婆子點點頭,「他喊了好幾次,嗓門也大,邱姨娘的院子也不大,所有下人都聽見了。確實說的是您。可老奴想著去之前,您說過那裡的事您不出面,日後就讓老奴跟您管著。若真是您的意思,應該是派了人來讓老奴轉達才是……」
袁璐「啪」地一聲拍了桌子,別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嘛!高斐身邊那個二和除了他本人,還有誰能使喚得動!還搬出她的名頭來了,真是不知所謂!自己不行就直說啊,這還變著法地給她找事!
花媽媽就趕緊抓了她的手看,「您有怒氣也別糟蹋自己身子啊。」看了袁璐發紅的手心,她也是心疼起來。
袁璐指了指窗戶邊上的軟榻,惡狠狠地道:「讓人給我搬出去劈了當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