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造化弄人
一路行來,山路越來越偏僻,慢慢在深山中蜿蜒前行著,一開始偶爾還有行人和村 ...
第五章 深山仙林
小木屋周圍的環境很是安寧,一張竹製的床,被褥和枕頭擺放得相當整齊,小床完全沒有那種老人奇怪的味道。屋子中間擺著一隻小小的香爐,也不知道那爐裡燒的是什麼香,只感覺清新芬芳而又沁人心脾,靜幽淡雅十分宜人。香味很清,又特別的淡,可就是讓人感覺很舒服,而且相當提神。如果想強行捕捉,又聞不出這是什麼味道,唯有那心靜寧和的一瞬間才能體會到那種說不出的舒適。
木屋裡的東西很簡單,除了簡單的起居用品之外,沒有其他東西。屋子中央擺著一張小小的八仙桌,桌邊的小爐裡炭火正靜靜燃燒著,一口簡單而不簡約的紫砂壺擺放其上,水慢慢燒開的時候,慢慢升起的水蒸氣似乎都帶著難言的香味。
「唉,原來陽成師兄已經過世了。」
被喚做宛白的劉奶奶此時還是擦著老淚,聽聞此噩耗時久久才回過神來。黯然神傷,依舊忍不住流著老淚。
「劉奶奶,原來您和我爺爺是同門師友啊。」
高憐心乖巧坐在一旁,一邊輕聲安慰著一邊忍不住好奇的說:「我沒聽我爺爺說過他求醫問藝之事,倒沒想到他說的這位故人原來就是師門中人。」
「宛白小姐與老太爺是青梅竹馬……」
旁邊的張媽媽也是潸然淚下,本想哽咽著說話,但似乎又想起些什麼,隨即欲言又止。
「唉,年歲已久,人事已非啊!」
劉奶奶依舊低聲啜泣著,似乎是感慨歲月的無情,又似乎是痛哭故人的逝去。
兩位老人似乎有什麼隱情不想說一樣,都低聲哭泣著,這可把高憐心嚇壞了。
原本是遵循爺爺的遺願探訪故人,現在讓這群老人家哭個死去活來那還得了?她趕緊一邊安慰著,一邊想辦法逗她們。
劉奶奶什麼都聽不進去,一直追問著高憐心爺爺的事,但高憐心忍不住潸然淚下,低聲哽咽著將一門被蕭九所害的事情說出,劉奶奶哭得悲痛欲絕,甚至好幾次差點昏厥過去。
三個女人頓時抱著哭成一團,訴說著點點滴滴的心酸和無奈。
房門被輕輕關上了,楊存小心翼翼看著她們抱頭痛哭的樣子,無奈的苦笑說:「這女人,真是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所以我早就出來了。」
龍池人早就在院子裡了,只是這時他站在那棵大槐樹下滿臉困惑,不知道動著鼻子嗅些什麼。
「你這小子倒是挺聰明的。」
楊存走了過去,一看他和狗一樣老是抽著鼻子嗅東西,頓時笑罵著說:「你搞什麼啊,好好的人不做,幹嘛擺出一副狗樣?」
「你懂什麼?」
龍池狠狠瞪了一眼,猛然將身上的披風小心翼翼放到槐樹底下,那披風看似輕柔,實際上卻沉重不已。披風一著地,裡邊的蛇群立刻躁動不安的蠕動著,可奇怪的是蛇群竟然連頭都不敢露,害怕得一直縮在披風裡頭不敢出來。
「怎麼回事?」
楊存頓時疑惑不已,往常他把這件披風往地上一放,或者是身體一抖,這些蛇群馬上就魚貫而出,甚是嚇人。如今蛇群居然全藏在小小的披風裡不肯出來,這種現象絕對不正常。
「這裡的各種味道太強烈了。」
龍池皺起眉頭大惑不解的說:「除了一些普通藥材的味道之外,還有一些毒物的味道,甚至有很多味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那種感覺懂醫的人一聞就知道不正常。」
「哪裡不正常?」
楊存四週一看,很正常的宅院啊?
「它們不敢出來,這樣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
龍池看著已經不太聽話的蛇群,頓時歎息一聲,站起身來搖搖頭說:「我們到處看看吧,這裡肯定有蹊蹺。」
「嗯。」
楊存知道好奇八成是自己以後的死因,不過依舊無法克制,跟著他到處查看起來。
小院子的前方很普通,除了幾棵大樹之外,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而就在繞到屋後的時候,眼前突然一片豁然開朗。只見那影影幢幢的大樹後,竟然是一片較為開闊的空地,小小的池子裡,泉水安靜得就像一面鏡子一樣,池內幾條小魚正悠閒的游來游去,似乎已經習慣這小小天地帶給它們的安然。
這個池子的周邊長滿各式各樣的植物,或花或草,或有葉無花,奇奇怪怪千形百色,雜亂中又顯得相當獨特,即使是見慣了大戶人家的庭院,但楊存卻可以打包票,這裡有很多植物他都沒見過,甚至在御花園裡都很少看過這麼奇怪的植物聚集在一起。
「果然,這後頭都是藥材,」
龍池眼睛頓時為之一亮,馬上走進植物叢中仔細查看著。
「全是藥材嗎?」
楊存對這方面完全是白癡,只看了一眼就無奈的搖著頭。
對自己來說,有時候連牡丹和野花都分不清楚,又哪能辨認這些複雜的鮮活藥材?
唯一對植物的認識恐怕只有菊花了,當然,干久的話學名就叫葵花。
「嗯。」
龍池敷衍的回答一下,馬上又全神貫注在花叢裡尋找起來。
這小屋的後院也真是奇怪,地方不算太大,大概就三、四畝的面積,不過卻密密麻麻種滿東西,更絕的是,屋後沒多遠就是高高的懸崖,一眼看下去只能看見最底下如同頭髮一樣細的河水流淌,而那小河感覺又特別凶險,河水不停拍打岸邊的石頭,嘩嘩之聲在谷間久久迴盪,身處這麼高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再聽著這聲音,就不難想像那條河水是何等的湍急。
人煙罕至的高山,又是江南之地潮濕多雨的季節,所以隱隱可見懸崖邊一片淡淡的霧氣,而懸崖的對面又是一座朦朧而又美麗的大山,雖然看不太清楚具體的輪廓,但粗略的一眼也能看到對面大山的鬱鬱蔥蔥,甚至隱約可見似乎有生物活動一樣,想來應該是山上的野猴吧。
「不對啊!」
龍池在後院查看一大圈,猛然皺起眉頭。
「又哪裡不對了?」
楊存正沉浸在這詩情畫意的場景裡,眼看這傢伙實在掃興,馬上沒好氣的問了一下這傢伙是不是有點神經質過頭?這多好的山水啊,幹嘛搞得氣氛那麼緊張!
「這裡全是普通的藥材!」
龍池一邊說著一邊指著那些藥材,滿臉疑惑的說:「田七、枸杞、三七、沙參、玉竹,都是一些最普通不過的藥材,但這裡飄著的味道裡頭分明很多我沒聞過!絕對不是這些,而且很多都很刺鼻,明顯是毒物才有的味道。」
「得了,我可沒精神跟你瘋!」
楊存擺了擺手,說:「這裡是高山密林,植物的味道多了也不奇怪吧,再說你這鼻子怎麼回事?想和狗搶飯碗啊,有必要這麼靈嗎?」
「不對,就是不對!」
龍池說話的時候,目光也不由得看向懸崖對面那座看起來氣勢磅礡又美麗動人的大山。
兩山之間薄霧環繞,似乎近在咫尺,又像遠在天涯一般,巨大的懸崖是一道看得見摸不著的距離。輕霧在空中依舊幽雅飄散著,屋前屋後的景象別有洞天。
屋前是一派小橋流水人家的安寧,而屋後卻是一種飄渺靈動的山水之美,彷彿仙境一般,叫人感覺陶醉,又震撼於深山裡的美麗。
「啊……」
就在兩人微微醉神的時候,突然同時驚訝的喊了一聲。
只見那滿是隱隱濃霧的山谷,兩面懸崖之間突然像出現古樸而又悠長的吊橋,橋上似乎還有幾隻猴子正頑皮的奔跑,只是眼睛能捕捉到的一瞬間,十分真實的透過瞳孔讓你能清晰看見眼前的一切,可就在微微一驚之時,又彷彿像南柯一夢一樣,竟然在瞬間就消失得彷彿不存在一般。
真實,絕對的真實。如果說那座橋的出現只是幻覺,那未免也太具體了吧,甚至可以看見綁著吊橋的是纏滿了鮮花和綠芽的籐條,那一隻隻的小猴子也活靈活現。只一瞬間,卻又彷彿像是海市蜃樓一樣,但它卻真實出現在眼前。
「我……我沒看錯吧!」
龍池一臉驚訝,立刻跑到懸崖邊四處觀望著。
「應該……沒有吧!」
楊存也跟著跑上去,可這時一看,卻只有那深不見底的山谷、讓人不敢直視的高度和那隱隱的霧氣。哪有剛才那條曇花一現的吊橋?
兩山之間空蕩蕩的根本沒什麼橋,甚至連一條相連的籐枝都沒有。
「你看見了?」
龍池一臉不可思議。
「你也看見了?」
楊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本能的反問一句。
他們從彼此的眼裡都能看出對方的震驚和不可思議。隱隱互問幾句,都確定剛才確實看見一道古樸的吊橋,兩人的眼力都十分驚人,甚至都清晰看到橋上確實有三隻猴子在玩耍,連位置在哪兒都可以說得不差分毫。
怎麼回事?古樸的吊橋?難道真的是海市蜃樓?楊存和龍池都倍感疑惑不解,一臉震驚看著那片薄霧對面的大山,眼睛連眨也不眨看著兩個懸崖之間的山谷,可看來看去,幾乎看到日落黃昏卻什麼都看不見,讓人不由得懷疑,難道剛才那一瞬間的景象竟然全都是幻覺?
日落夕陽,太陽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悄悄下山,月亮羞澀的出現在夜空,天上的繁星點點,開始散發著迷人的光芒,直到這時,兩人依舊一語不發,就站在懸崖邊緊緊盯著,但吊橋真就像海市蜃樓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公爺,龍公子……」
這時高憐心的呼喚輕聲響起,焦急而又特別溫柔。
「我確定我沒看錯!」
龍池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晃了晃腦子,依舊相信著自己的視覺。
「算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楊存使勁的拍了拍額頭,不得其解的搖搖頭,邁開步子往回走。
高憐心此時站在屋前,雖然已經擦乾眼淚,卻也不難看出哭過的痕跡。那原本美麗得讓人心醉的大眼睛此時有點紅腫,看起來更是楚楚可憐,驚艷的魅力中多了一絲讓人心疼的柔弱,當真是我見猶憐的絕世美人,連太監看了都會春風吹又生。
「張媽媽和劉奶奶怎麼樣了?」
楊存一看頓時心疼極了,一上前就立刻握住她的雙手,苦著臉看著她那楚楚動人的模樣。
「她……她們休息了一下,已經沒事了。」
高憐心頓時俏臉一紅,話都說得不太流暢了。當著龍池的面,光牽一下手對這時代的女孩子來說都是一件大膽的事,不過她卻是銀牙一咬,低著頭,任由楊存溫暖的手掌呵護著她略顯涼意的手、也。
「天已經黑了啊。」
龍池連看都不看一眼,眼睛一直盯著他放在地上的披風。
直到這時,那群寶貝蛇都還不敢出來,依舊害怕的蜷縮著,讓他無奈的苦笑一下。
「對了,劉奶奶說要做頓飯給我們吃,你們也應該餓了吧,」
高憐心羞得不行,連忙轉移話題,低著頭,悄悄將手收了回去,難掩羞喜的朝屋內跑去。
「喂,吃飯了!」
楊存色色的笑了一下,眼看美人背影的婀娜多姿,調戲成功的心理快感十分劇烈,倒是一下子就忘了吊橋。
「嗯,我肚子也餓了。」
龍池面對蛇群有點無奈,也只能暫時任由它們害怕的蜷縮著。
大山深處比較安靜,不過隨著蟲叫鳥啼,倒也像一首別緻的音樂,讓人感覺心曠神怡。小木屋內,幾盞油燈亮著,雖然不是特別明亮,但卻讓小屋多了一分說不出的溫馨。一進門,只見張媽媽已經忙碌的擺著碗筷,而小屋另一道門旁有個灶台,劉奶奶蒼老卻又健康的身影忙碌著。
楊存和龍池立刻坐了下來,倒不是說不體貼不勤快不想幫忙,只是這年頭男人在家下廚會被人看不起,甚至有很多女人更忌諱這點。所以即使再體貼,這也絕對不是表現的時候。兩人心安理得,看著兩位花甲之年的老婦人和高憐心在旁邊忙著。
沒多久,一桌說不上豐盛但卻特別誘人的菜餚擺了上來。劉奶奶雖然哭得眼睛有點發腫,但這會兒顯然也相當開心,擦了擦手上的油,一邊坐下一邊慈祥的笑說:「我這山裡也沒什麼好東西,不過吃的東西滿不錯的,你們試試。尤其是你們小孩正是身子要補的時候,可要多吃點哦。」
「奶奶,好香哦!」
高憐心一臉陶醉的聞著香味,也不知道她們下午談了什麼,這會兒直接就叫上奶奶了,連姓都省去。
「這孩子就是嘴甜!」
劉奶奶開心得呵呵大笑,紅光滿面的說:「我老婆子這兒可好久沒年輕人來了,你們可要多吃點哦,這山裡雖然東西多,可也不能浪費,知道嗎?」
「是啊!」
張媽媽也在旁邊溫和笑道:「難得宛白小姐那麼開心,要知道她做的菜連我家老太爺都沒吃過,這下可便宜你們這些年輕小伙子了。」
「知道了!」
龍池說話的時候已經忍不住開始嚥著口水。
「奶奶,麻煩您了。」
楊存一向沒什麼架子,眼看老人家笑得那麼開心,屋內此時的氛圍又那麼溫馨,讓人感覺倍加舒服。這一聲奶奶是隨著高憐心叫的,即使是無心而為,但卻令兩個老人家笑得更開心,而高憐心則是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嘴邊卻掛起一絲淺淺的羞笑。
桌上的菜雖說是居家小菜,不過卻色香味俱全,入嘴一嘗,讓人不由得拍手叫好,即使是酒樓廚子都不一定有這麼好的手藝。表面上來看,在視覺上絕無半點奢侈,但卻在味蕾上帶來一種人間極品的享受,簡單中卻將各種味道的鮮美發揮到極致。
第一盤是一道小河蟹,小河蟹絕對是野生的,個子很小,不過殼卻很硬。滿滿的全是肉和膏,一口咬下去就能品嚐出河裡的鮮美。新鮮得要人命不說,配上野生的蔥和大姜一炒,提味不說更是點綴得淋漓盡致,將這鮮美表達得無所不用其極。
第二道是普通的炒蛋,看起來像是雞蛋,不過卻不是雞蛋,味道感覺更是滑膩,有一種十分天然的清香。第三道則是更普通的一盤青菜,除了鹽之外就連蔥蒜爆香都沒有,可就是這樣,青菜獨特的芬芳被鹽一提,卻又特別明顯,不需要太多調味料,只那種本身的清香就已經足以滿足你的味蕾。
雖然菜很清香,不過份量倒是比較小,幾筷子就夾完了。幾人還沒來得及從味蕾的陶醉中回過神來,龍池就已經滿臉認真的問道:「劉奶奶,這個蛋……應該不是雞蛋吧,從味道來看很像是杜鵑蛋?」
「小傢伙,你味蕾倒是挺厲害!」
劉奶奶笑而不語,馬上將空盤子拿走,轉身走到屋外又端來了兩盤剛燉好的菜。
龍池這傢伙吃螃蟹不用吐殼,但一看眼前的兩樣美食,立刻眼前一亮,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少油水很久的關係,現在感覺他一看到葷的,那模樣絕對比狗看到屎強不了多少。
劉奶奶雖然一臉笑意,但卻饒富深意的看了看龍池。龍池也不多想,馬上盛了一碗湯,只是一勺往嘴邊輕輕一抿,頓時眼前一亮,馬上又沉吟一下,輕聲嘀咕說:「生地、生薑,又有人參花,還有……」
接著是看起來應該是鹵過的牛肉,似乎是挑選了上等的腱子肉,切開以後紋路清晰,肥白相間,看起來特別漂亮。而牛肉本身特有的赤色帶上鹵後的淡黃,結合起來又很是明媚,讓人一看就有想品嚐的衝動,何況又是聞著那撲鼻而來的味道,肉的香味只飄散在空氣中就已經足以讓人食指大動了。
「新鮮的八角!」
龍池夾起一塊,入嘴一嘗,馬上就閉目凝神,良久後緩緩的說:「不只是這些,雖然沒掩蓋住肉的新鮮和香味,不過這煮肉的滷汁裡東西卻很多。砂仁、肉蔻、肉桂、丁香、花椒、大料、小茴香、木香、白芷、三奈、良姜、乾薑,十三香的味道全都有,卻又不喧賓奪主,反而起了點綴的作用。更絕的是,這裡邊居然還有芝麻和花生混合起來的香味,其間美妙之多,恐怕連御廚都不可能有這等巧奪天工的心思。」
一番話下來,不只高憐心和張媽媽都一臉不敢置信,連原本安詳笑著的劉奶奶臉上都有點詫異了,尤其是聽著龍池說出許多味已經不屬調味料的藥材名稱時,劉奶奶已經按捺不住,難掩讚歎的說:「小哥這舌頭太厲害了!老身煮這牛肉可用了足足四十七樣佐料,小哥竟然能——嘗出,實在太令人欽佩了。」
「前輩過獎了。」
龍池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似的,突然站起來禮貌鞠了個躬,欽佩的說:「倒是小子無禮賣弄,前輩能將數十種藥材搭配在一起,又不遮掩牛肉之香,甚至將肉香點綴得淋漓盡致。小子敢斷言,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難得有如此玲瓏的心思。」
龍池說話的時候猶豫一下,但還是微微一頓,滿臉嚴肅的說:「前輩對於藥的把握不管是搭配還是份量,能將這數十種藥材融合得如此完美,溫潤驅寒,善補潤燥,毫無衝突,如出一脈。小子斗膽一言,一食一味只是窺斑見豹,前輩對於醫藥之道可說已經到了爐火純青、天人合一之地步了。」
「哪裡哪裡,您見笑了。」
這一誇,劉奶奶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擺著手說:「就是看你們趕路累了,這幾天天氣比較潮,隨便做了點吃的。小哥不必如此大禮,老身可承受不起啊。」
「小子受教了。」
龍池一臉嚴肅,規矩的行了一之禮後,才老實坐了下來。
繼續吃著桌上的菜,但模樣卻又小心翼翼,似乎每吃一口都會有新的感悟一樣,神經兮兮的,讓人看了就覺得不爽。
劉奶奶似乎被恭維得也很難為情,眼看高憐心和張媽媽在一旁有些錯愕,趕緊招呼著她們一起吃,一邊幫高憐心夾菜,又享受著高憐心夾來的肉,似乎很喜歡高憐心似的,每次都笑得很滿足,那眼裡濃郁的疼愛和慈祥叫人看了想不動容都難。
「前輩,當真是高人啊!」
龍池再夾一塊燉得細軟的雞肉入口,不由得又感歎一聲。
楊存在旁邊看得真是無言了。這傢伙的嘴巴真毒啊,這一口下去連有什麼調味料都知道,就差沒說出那頭牛是公的還是母的了。有沒有必要那麼神啊?你要不要再算一算那隻雞有沒有成年、有沒有交配過,被殺的時候是不是來月經啊?
去你的,好好的一頓飯別搞得那麼嚴肅行不行啊!
這時,楊存在鬱悶之餘,腦子一閃,也不禁邪惡的竊笑起來。心想:龍池這嘴巴就和萬能偵測器一樣,恐怕叫他吃屎的話,他連那人是不是便秘、是不是火氣大都吃得出來,喝口尿,什麼糖尿病、前列腺炎之類也無所遁形。這真是比什麼儀器都還要準確,實在太威了。
一頓飯倒是吃得比較安寧,龍池雖然不斷恭維著,不過劉奶奶似乎不太好意思,一直和高憐心還有張媽媽說話,期間倒是歡聲笑語不斷,楊存在一旁看得都有點開心。當然唯一不和諧的就是龍池這傢伙突然很是嚴肅,坐不動口不語,嚴肅得叫人一看寒毛都豎起來了。
眼看著這頓飯好不容易吃完了,龍池和楊存彷彿成了外人一樣,除了兩老一少一直說著知心話以外,這兩個大男人在旁邊都顯得有些尷尬。本來只是拜訪故友,叨擾人家已經有點不好意思,何況還享受這麼豐盛的晚飯。
按楊存的意思,也差不多該是回去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劉奶奶看穿楊存欲言又止的心思,馬上拉緊高憐心的手,笑呵呵的說:「公爺,我跟這孫女和玉環還有好多話沒說,要不您體諒一下,讓她在這兒多陪我幾天吧。玉環身子不太舒服,人老了也有手腳不聽使喚的時候,我也正好幫她調理一下。」
「這個……」
楊存頓時為難了。畢竟這次拜訪雖然已在計劃當中,但卻不能花太多時間,如今自己煩心事一大堆,但想想來時那條偏僻的山路,真把高憐心丟在這的話,還真是不太放心。
「公爺,可以嗎?」
張媽媽問話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畢竟身居高位,而高憐心是犯官之後,即使楊存為人再怎麼溫和,她也必須考慮到楊家的面子,自然得顧慮楊存是否應允。
「國爺,難得奶奶高興,我想陪陪她。」
高憐心此時在旁說話也是輕聲細語,一副柔弱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那大眼睛楚楚可憐的看著楊存,一說起話來,那副小女人的嬌柔叫人骨頭都要軟了。
這樣的情況楊存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而且這個時候趕夜路也不是好選擇無奈之下,楊存只能搖搖頭說:「既然這樣的話,你們就在這小住幾天吧。張媽媽也可以調養一下身體,今天太晚了,我和龍池就在馬車上睡。」
「謝謝您。」
高憐心頓時舒了口大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畢竟這年代的女子別說什麼自主權,生活到處都受限制,楊存能同意對她來說已經不只是體貼,甚至可說是一種寬容。
張媽媽和劉奶奶在旁看著也很開心,不過屋內只有一張小床也睡不下,好在還有另一張小床,拼湊起來倒也足夠。龍池這時倒還滿慇勤的,劉奶奶一開口,他馬上當起苦力的角色,將那些木板橫條的都從床底下搬了出來,忙裡忙外的一陣子,那張原本小小的木床馬上就變大了,足足佔據小屋的一半,估計睡四個人還綽綽有餘。
畢竟是男女有別,在這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晚飯過後可能連喝晚茶的時間都沒有。劉奶奶只稍微打了個呵欠,並說了天色不早之類的話,楊存和龍池就老實的滾了出來。識趣是一回事,最大的原因還是懶得聽她們繼續提起往事在那兒哭哭啼啼的。
披風裡的蛇群此時依舊恐懼不安,不管龍池再怎麼安撫也沒用。無奈之下,龍池只能和楊存一起回到院前的馬車邊,儘管深山的夜裡有點陰寒,不過好在車上準備的被褥倒是不少,估計睡一覺也不是大問題。
楊存鑽進馬車的時候,龍池卻盤腿坐在車邊,背靠車輪,眼一閉,像是沉思,又像在休息。楊存不禁納悶的問:「你小子不會是想在外頭睡一夜吧。」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龍池依舊一臉肅色,即使在殺人的時候他也很少有這麼凝重的時候。
「有什麼好奇怪的?」
楊存倒是有些無語。這傢伙看來還在糾結於那座吊橋的事,現在想想應該是霧氣太大,陽光折射後所出現的海市蜃樓而已。這些科學的原理楊存也很難向他解釋。
「那個劉奶奶……」
龍池眉頭微微一皺,滿是不解的說:「照理說,她一個老人獨居在這種沒有人煙的深山密林裡,生活應該很不方便才是。可是看她的屋裡擺設很簡單,甚至連一些鄉下人家常備的臘食都沒有,院子裡也沒種幾樣菜,她怎麼在這裡長年累月生活?光是食鹽就已經是個大問題,我們吃晚飯的時候,那麼多新鮮的食材是又從哪來,院子裡根本就沒看見,而且屋裡也沒有啊。」
「別人怎麼活你操什麼心啊!」
楊存倒是眼前一黑,這傢伙是化身成八卦記者了吧?竟然還觀察到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細節。
「我就是覺得事有蹊蹺。」→文¤人·$·書·¤·屋←
龍池的鼻子又動了動,有些迷茫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院落木門,更疑惑的說:「在她的院子裡,明明可以聞到很多奇怪的藥味,可為什麼一出門卻連一點都聞不見了?」
「我鼻子沒你那麼靈,鬼才知道啊!」
楊存也使勁的嗔了一下,說真的,除了泥土和草的味道之外,還真沒其他收穫。
龍池依舊皸著眉頭深思著,楊存可沒心思搭理他。既然這傢伙要露宿就隨他,說真的他要真擠進馬車裡反而更讓人頭疼。誰知道這傢伙身上還有什麼毒蛇蠍子之類?就算他不是同性戀,但和他一起睡絕對是一件危險的事。和同性戀睡一覺,第二天頂多是屁股痛到坐不了而已,和他睡,下一秒就可能沒命。
夜裡,山裡林間的濕氣比較重,所以即使是夏日,楊存還是裹著一件被子才昏沉沉睡去。連續趕了兩天的路已經有些疲憊,夜裡的休息不足不說,腦子更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睡眠時間實在少得可憐,所以腦袋一低,楊存馬上就睡得跟死豬沒什麼分別了。倒也不是說沒心沒肺不懂得警戒,只是車外有這麼一個變態當守衛,恐怕睡在衙門裡都沒這麼安全。
奇怪,老子幹嘛這麼信任他?臨睡的時候,楊存自己都不禁納悶起來。
龍池則是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在院內裡裡外外來回踱步,疑惑的聞著空氣裡截然不同的味道,又不時查看自己那些嚇得蜷縮在一起的蛇群,歎息之餘,也實在想不出到底蹊蹺在哪裡。
夜色高掛,子時的山裡薄霧更是濃郁,楊存正睡得舒服的時候,突然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自己,楊存出自本能的立刻坐了起來,警覺的喝問:「誰?」
「別那麼緊張!」
龍池在車外招了招手說:「先下來幫我一點忙!」
「幹什麼啊?」
楊存不耐煩的哼著,扭了扭身體,渾身的骨骼都喀喀作響。
儘管睡的時間不是很長,不過也足足有兩,三個時辰,如今整個身體都特別舒服,除了腦子還有點暈以外,整個人感覺不是一般的爽。
「你還記得路上那朵妖骨花嗎?」
龍池一邊說著一邊穿起他那件滿是蛇群的披風,腰上別滿各式各樣的罈罈罐罐,後腰上更毫不避諱的倒掛好幾把匕首,每把匕首的鋒芒顏色都不一樣,不過一看就知道肯定塗滿各種毒藥。
「那朵花啊,怎麼了?」
楊存不爽的伸了個懶腰,那朵紫色的小花沒什麼稀奇,不過他這一問,楊存腦子裡想起那一陣的惡臭和突然的警覺,確實也有蹊蹺之處。
「我要去摘了它。」
龍池一邊說著一邊將兩捆相當沉重的繩索交給楊存,滿臉嚴肅的囑咐說:「妖骨花的旁邊肯定有靈物相隨,這是浸泡毒液的繩子,給你防身用的。如今是子時,陰氣正重,妖骨花也是開得最茂盛的時候,這時採摘的話,不管是入藥還是為毒都是最上等的佳品。」
「不會吧,大半夜的你這樣折騰幹什麼?」
楊存拿著手上沉甸甸的繩子,不由得疑惑的問:「這繩子又是哪來的?我說你這傢伙怎麼家當這麼齊全啊!」
「一直綁在腿上。」
龍池也不多言,馬上就轉身往來時的小山路走去。
這小子還真吃定我好奇心強,也不問一下老子願不願意。楊存對妖骨花沒什麼好奇心,但對於那陣惡臭和所謂的靈物倒是很有興趣。這半夜的被折騰醒了也睡不下去,索性就跟上去看一下熱鬧得了。
兩人沿著山路一直摸黑往回走,——路上龍池的神色都很嚴肅,眼看就快抵達妖骨花生長的地方時,龍池突然停下腳步,猛然回頭並壓低聲音,疾言厲色的說:「你待會兒小心點,這妖骨花可不像那些亂七八糟的江湖強人,雖說是我苗族早有記載的異物,不過卻是在天地相鬥後才重現人間,相隨的靈物想必也是非同小可。」
「有沒有那麼神啊?」
楊存嘀咕一聲,心想:那不過一朵小紫花而已,有必要大驚小怪嗎?還什麼靈物呢,難道還能蹦出什麼鹹蛋超人嗎?
小心翼翼的接近,幾乎是屏住呼吸一樣的緊張,當走過山路轉角處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景象讓楊存頓時吃了一驚,那原本普通到幾乎不會有人看第二眼的妖骨花,此時竟然在月色下散發著十分詭異的紫色淡芒。
原本不足膝高的小花竟然已經長到足足有一個人高,筷子般纖細的桿子也變得如同碗口般粗,枝條輕輕顫動著,似乎還可以看見花莖裡頭活動的纖維紋路就像人的血管和經脈一樣,薄薄的表皮下甚至可以看見透明的液體流動著,無聲之餘還給人十分詭異的感覺。
妖骨花的花朵此時已經徹底綻放,每一片花瓣都呈現妖魅無比的紫色,誘人的驚艷中卻又感覺其中透著一股死亡的氣息,擁簇的花瓣整齊合圍並輕輕顫抖著,足有一米直徑的巨大妖花此時彷彿像是在地獄裡盛開一般妖艷,叫人一看都從骨頭裡感覺到說不出的寒意。
「別出聲!」
龍池稍微動了一下鼻子,臉上頓時滿是肅色,慌忙拉著楊存往後退了數十米,遠遠躲開了盛開的妖骨花。楊存也不敢多問,立刻就跟著他一起後退,鼻子無意間的嗅了一下,隱隱感覺有一股異味正散開來。
妖骨花的花枝開始輕輕顫抖著,那隱隱的紫色淡芒也開始變得暴躁,這時,詭異的一幕突然出現了。只見妖骨花周圍地面有數不清的籐蔓破土而出,籐蔓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樣,宛如毒蛇又像流水一般的蔓延開來,瘋狂的佈滿周圍每一個角落。
籐蔓爬過的地方,所有的花草竟然在一瞬間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而它們爬上的大樹立刻嘩嘩作響,原本粗大而又結實的樹幹竟開始一點一點萎縮,變得乾枯而又脆弱。翠綠的樹葉彷彿在一瞬間被剝奪生命一樣,樹葉迅速的枯黃,如雨般落地,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原本還很茂密的大樹竟然在漫天落葉中變得死氣沉沉,彷彿像是乾枯數千年的陰木一般。
「妖骨花盛放果然是無比美艷。」
龍池小心翼翼退到籐蔓觸及不到的地方,再一看此時更加妖黯璀璨的妖骨花,眼裡難掩興奮之色。
楊存臉色凝重的看著。妖骨花盛放,奪取那麼多參天大樹的活力,而在盛放的紫色妖花之下竟然埋葬了百人之屍,即使妖花美艷,但總讓人感覺渾身不自在。
這妖骨花並非屬於凡世之物,從這品性來看也絕不是什麼善類。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自從所謂的天地相鬥以後,為什麼出現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物?
兩人躲在遠遠的樹叢邊,安靜看著妖骨花剝奪其他植物的生命成為自己的養分,此時巨大的花朵下已經長出了一些小小的花蕾,龍池更是臉色凝重,壓低聲音說:「快來了!」
楊存心念一動,敏感的聞到之前那陣無比的惡臭。
「妖骨花為藥為毒,是天地之靈。」
龍池指著那些猶如豆粒般大小的花蕾,壓聲說:「就在這子時之陰盛放時,是藥性與毒性都最佳的時候。可一旦時候一過,主花以外的其他花朵一旦盛開,那妖骨花本身就會如同曇花一現,在盛放的一刻過後不僅藥性毒性全無,更會馬上枯萎,遇水化灰,從此消失不見。」
「有沒有這麼玄呀?」
楊存鬱悶的嘀咕著,還什麼遇水化灰!這哪來的化學原理,太不科學了吧!
「別說話,待會看我眼色!」
龍池正想說話的時候,耳朵動了一下,馬上就把話全都嚥了回去。
看你媽的眼色啊,老子又不是你的手下!楊存此時是哭笑不得,這傢伙走之前什麼都沒交代,這會兒看你眼色我哪知道要幹什麼?難道你眼一眨,我就衝上去對著那朵花撒泡尿施肥助長嗎?能不能更扯一點?
妖骨花盛開,紫色的光芒中隱隱可見像花粉一樣的東西在空中慢慢飄散,花粉似乎不會被風所吹散,始終輕盈的圍繞著盛開的巨花旋轉著,本該是美得如夢如詩般的景象,然而這時,詭異的安靜中開始飄來一陣陣說不出的惡臭,伴隨著奇怪的窸窣聲,感覺特別刺耳。
「來了!」
龍池此時壓低聲音,說話的時候似乎壓抑著興奮的情緒,聲音有點顛抖。
只見這時,花朵旁的枯樹上,在月光的籠罩下,一個潔白如玉之物正慢慢靠近,身體修長而又透明,竟然是一條足足有十米長的白色巨蛇!蛇身如小樹般粗壯,蛇身上的鱗片每一片都像羊脂白玉精雕細琢一般,溫潤而又透著說不出的寒意。巨大的蛇頭,藍色的眼睛裡一片冰冷,吐著紅艷如血的蛇信,靜靜看著妖骨花。
巨大的白色巨蛇盤踞於枯樹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它藍色的眼睛看向妖骨花的時候,分明看到它眼眸裡有一種貪婪和渴望,而在彷徨之間,感覺又像是充滿了警戒一樣小心翼翼的,似乎正猶豫著。
花粉依舊慢慢盤旋,此時妖骨花下的枝幹上,那些細小的花苞似乎正漸漸變大,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從黃豆大小長成棗兒般的圓潤。白蛇盤踞在花上觀察了一會兒,似乎天生就有靈性而知道妖骨花的脾氣,安靜的蟄伏許久之後,結果還是按捺不住,慢慢往下蠕動,蛇頭慢慢靠近紫色妖花。
巨蛇頭在那朵花的上方徘徊一下,謹慎的嗅了一會兒之後,感覺似乎像是在猶豫,但眼看著花蕾越來越粗大,最後還是控制不住貪慾,慢慢張開血盆大口,流著藍色的唾液,就要吞噬那朵妖花。
「喂,這蛇也吃素啊?世道倒是不錯。」
楊存難掩好奇,本能的調侃了一下。
「別出聲!」
龍池皺了皺眉頭,潑了楊存一頭冷水。
就在巨蛇快要吞噬妖骨花的時候,突然橫生變故,黑漆漆的樹林裡突然飛出一道黑影猛然砸了過來,速度之快簡直如同子彈一樣。那巨蛇似乎一開始就提防著可能的危險出現,猛然蛇頭一個緊縮,避開那快如閃電的襲擊。
「砰」的一聲悶響,那巨大的黑影竟然硬生生砸毀數棵人腰般粗的巨樹之後,才在唾嘩的落葉聲中摔落在地,血肉模糊,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惡臭。楊存的鼻子本能的動了一下,立刻感覺這就是自己第一次看見妖骨花時聞到的那種味道:「果然是劇毒之物!」
龍池看了一眼那個摔死的異物,心裡也一顫。
雖然月色朦朧,但也能看見那異物的長相,竟然是一隻足有四米多長的巨蜥!
此時摔得渾身血肉模糊,那散發著惡臭的巨嘴也被硬生生掰開了,它與一般蜥蜴不同,這只巨蜥的頭上長著三隻角,完全不是印象中那些普通的物種。而巨蜥的肉與血都是純黑色的,黑色的血液緩緩流淌,散發著極端難聞的腐臭,本能地就能從它的血與肉中感覺其中蘊涵的無比劇毒。
原來那讓楊存都感到恐懼的惡臭就是來自這只已經死去的異蜥,楊存頓時有點詫異,忍不住好奇問:「龍池,這是什麼玩意,為什麼會臭得要命?」
「角蜥王。」
龍池也面露詫色,驚訝的說:「我族苗典裡曾經提過,這是濕地山林的毒物之首,常年蟄伏不出,夏季捕食一切帶毒之物,渴飲一品紅與斷腸草之汁,身具萬毒且無懼,蛇蟲蟻蠍見者無不喪逃,可說是毒物中的佼佼者。」
「這傢伙這麼威啊?」
楊存倒是詫異了,看著那慘不忍睹的巨蜥,忍不住調侃說:「不過這死得也太慘了吧,出場可一點都不拉風。」
「角蜥王乃是天生靈物。」
龍池遲疑一下,有些惶恐的說:「我幼時怒江谷地內曾驚聞角蜥王蹤影,因其全身均含劇毒,是毒亦是藥,乃天地之精華。所以族內長老和巫醫們儘管心存畏懼,但還是抵擋不住誘惑,近百人浩浩蕩蕩上山尋覓,卻都葬身於蜥王之口,無一生還。」
「不會吧,那麼多人搞不定一隻蜥蜴?」
楊存驚訝得張大嘴巴。看那蜥蜴死得實在夠慘,就沖那死相和狼狽的出場方式,可連半點強者的跡象都沒有啊。
「其中有修成三丹的高手兩人,其他皆是我族內已聚修成丹的高手。」
龍池的臉色更是凝重,角蜥王這樣明顯詭異的出現,而且早就被殺死,是他完全預料不到的變故。
「有沒有那麼誇張!」
楊存倒抽了一口涼氣。好傢伙,上百個修煉出內丹的高手和兩個三丹高手帶領那麼多人,結果全被殺了,這巨蜥看來是真的厲害,難怪白天時自己會有恐懼的感覺。如果龍池所說的話沒有誇大的成分,那恐怕自己就算和龍池聯手,都不夠讓這傢伙打發時間。
就在兩人都還沒從這起變故中回過神來時,突然枯萎的樹幹上一陣吱吱喳喳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樹葉如雨般的落下。黑夜裡,彷彿是一朵金黃色的祥雲一樣,一道道金光開始在樹林裡穿梭著,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竟然在巨蛇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它水洩不通的包圍起來。
巨大的白蛇頓時有些恐慌,因為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竟然有數十隻通體金黃的長尾猴佈滿它四周,一隻隻都吱吱喳喳的叫著,有的頑皮的用尾巴倒掛,有的三三兩兩嬉戲著,似乎根本不把它這異物放在眼裡,態度上的輕蔑已經不難看出殺死角蜥王的罪魁禍首正是它們。
猴群正吱吱喳喳的叫喚著,有幾隻居高臨下的已經發現一邊的樹叢裡藏著人!
不過它們卻都只看了一眼就不加理會,依舊如同示威般圍著巨蛇,做出各種奇怪的動作,令人覺得十分古怪。
巨蛇好像很恐懼似的,猴群也叫喚得更凶悍,已經開始齜牙裂嘴露出獠牙,似乎是自知不是猴群的對手,巨蛇不甘的看了一眼美識的妖骨花後,就靈活的蠕動那巨大而又美麗的蛇身回了頭,緩慢消失在樹林內。猴群們也不與它為難,馬上發出勝利般的叫喚,圍繞著妖艷的巨花跳躍起來,渾然不管身後藏在草叢裡的二人。
「唉,你們可以出來了!」
這時,一聲長長的歎息響起。
樹林內,一隻體形更巨大的金色靈猴慢慢走出,蹲著行走竟然也有大約一個人高。靈猴面無表情,腳步沉穩,一看就知是靈猴們的王者。詭異的是這猴王不只是身形巨大,身後竟然有九條粗壯又長的尾巴在空中搖擺著。
巨猴慢慢走到妖骨花前,安靜看著楊存和龍池藏身的地方,而它的身後,一道蹣跚的身影開始慢慢走過來,一身普通的素色麻衣,手裡的枴杖輕輕的敲打在地面上,蒼白如雪的髮絲,安詳而又慈祥的面容,那雙老眼一點都不渾濁,反而帶著一點苦笑的意味,無奈的看著楊存和龍池所藏身的花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