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一旁的花盆已經空了。
眼前的少年美好的像是一幅精心描繪的油畫, 彷彿一碰就能被輕易破壞似的,奧德羅塞一時間竟然沒有上前的勇氣。
結果這一猶豫,就看到他縮小到只有手掌大的精神體迫不及待地從桌子上跳下來, 然後身形變大, 低下頭熱情地對著桌子上的少年舔了起來,不斷發出啪嗒啪嗒的水聲。
還有少年口中逸出的小小驚呼聲:「癢……」
眼前嫩的可以掐出水的美少年瞬間消失,只剩下一坨黑乎乎的後背。
奧德羅塞:!!!
雖然明白他的精神體其實就是他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 在這一瞬間,奧德羅塞還是有一種頭上冒綠光的感覺。
很快, 少年細膩柔軟的皮膚觸感和身上淡淡的甘苦味通過精神體的共感作用傳遞到他身上,奧德羅塞喉結滾動, 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控制精神體回到高維空間內,上前覆了上去。
他將一隻手臂撐在少年身側,另一隻扶在他肩頭,把人牢牢地禁錮在自己懷抱範圍裡。
直到掌心觸碰到溫熱的皮膚, 他才終於確定, 他的小奴隸回來了。
眼眶一熱,喉頭也湧起一股鹹澀,伴隨著失而復得的喜悅而來的, 還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恐慌。
看到他這幅模樣, 蘇斷有些慌了, 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他的臉頰, 很小聲地叫他:「奧羅。」
那個坑人的道具把擅自他變成了原形,還不包郵,他投訴了之後才幫他改了參數。
但是改了之後好像也沒好到哪去——
新形態的加載時間居然要整整十年!
蘇斷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沮喪的簡直都快哭出來了——如果一顆茯苓真的能流出眼淚的話。
而且他加載的地點還長滿了花,讓他更難過了。
好在奧德羅塞很快就找到他,把他從花叢裡救了出來。
奧德羅塞伸手握住蘇斷挨在自己臉頰上的手,像個大型犬一樣,將自己的臉頰在他柔軟的掌心中輕輕蹭了一下,像是想確認什麼一樣,啞聲問道:「這一次……留下來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臟忽然細密地疼了一下。
像是在他不記得一段時空裡,彷彿把最珍愛的人弄丟過一樣,那股疼痛刻在靈魂裡,即使換了軀殼也無法磨滅。
蘇斷連忙點頭:「嗯嗯,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想了想,組織了一下措辭,準備交代一下道具附帶的背景資料:「那個,其實,我不是這個星域的人……」
宇宙廣闊,充滿了各種各樣形態的生物,像是只有一隻眼睛的、長著三條腿的、不止一個頭的……那麼有一種幼年或者力量耗盡的時候是植物,成年後變成人類的種族也算不上多麼匪夷所思了。
在他重返這個世界的一瞬間,這個種族的設定已經自動添加到了世界背景資料中。
「噓。」奧德羅塞用指尖堵住他微微張開的唇瓣,聲音中帶著不容忽視的沙啞:「現在我們不談這些。」
被堵住嘴的蘇斷睜大眼,嗚嗚地表示疑問。
「現在,先吃晚飯。」奧德羅塞說。
吃晚飯……?
吃晚飯不是應該把他放開嗎?為什麼反而挨得更近了點?
知道奧德羅塞的吻落下的時候,蘇斷才恍然明白這個吃晚飯要吃的不是晚飯,而是他。
蘇斷脖頸和肩膀上還留著剛剛龍留下的口水印跡,奧德羅塞低頭,在那些印跡上又依次吻了一遍。
視線轉到腰上,那裡還留著他給蘇斷紋的烙印——
扁圓的一顆小黑土豆,頭上頂著兩片小小的葉子,和他養了十年的那顆植物一模一樣。
當年紋下這個印跡的時候,他只覺得是一場有些烏龍的巧合,但現在看來,也許有些提示很早就出現在他身邊了,只是他當時太過遲鈍,才沒有意識到。
帶著一絲虔誠的小心翼翼,奧德羅塞很深地彎下腰,在小黑土豆上輕輕吻了一下。
暮色正好,而屬於親王殿下的這個假期,還很長。
……
兩個月後,奧德羅塞的星艦降落在的德勒爾帝國首都星星際港的加密區。
看著這艘歷經十年時間,艦體已經有些老舊的星艦,阿維德忍不住鼻頭一酸。
兄長真的是……離開了太久了。
星艦徹底停穩之後,他就按耐不住地湊到了艦門旁邊,眼巴巴地等著人出來,他的精神體也已經從高維空間脫出,在停艦坪上焦躁地轉來轉去。
同樣在這裡等待了好幾個小時的皇帝沉默的跟在他身後,並不敢離得太進。
半分鐘後,艦門向兩側滑開,一個許久未見的高大身影帶著冷冽的氣息從艙門中走出。
「哥哥!」
一見到人,阿維德的精神體汪的一聲就衝了上去,想抱大腿。
結果在腦袋剛低下來、連人褲腳還沒碰到的時候,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猛然瞪大了雙眼——
看著從兄長身後露出來一點兒的纖瘦身影,阿維德腦海中湧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等到那個纖瘦身影露出完整的臉之後,阿維德的表情已經不足以用呆滯形容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兄長這場漫長的旅行歸來是帶了一個人回來的,而且這個人還是個他大概永遠也忘不了的熟人。
——畢竟是乾脆利落一下把他砍到昏迷又搶走了他機甲的人。
當年蘇斷神秘失蹤的事雖然被奧德羅塞動用權利壓了下來,但是憑藉著那些細枝末節的資料,他大概也能猜測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沒有人能在宇宙縫隙中存活超過一天,這是整個星域中公認的一條鐵律。
不過當年蘇斷的行為確實又很詭異,不僅憑藉著那麼弱的身體把他撂倒搶了機甲,還能悄無聲息地繞過系統開著機甲從基地中溜走,直到幾分鐘後才被發現,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當年沒有想清楚的那些疑問又重新浮現在阿維德的心頭,不過最直接的感受還是——
脖子疼。
當年蘇斷把他打暈的那一下是真的疼,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就連治療儀也無法徹底緩解那種疼痛,他就那麼活活疼了兩天,連覺都睡不好。
兄長即使在教訓他的時候,也不會真的對他下重手,頂多就是把他累到脫力,所以一路嬌生慣養、從沒被人毆打到昏厥過的阿維德親王對於自己平生第一次遭受到的嚴厲打擊記憶深刻。
現在看到蘇斷,他的後頸又開始神經反射性的疼,還是那種一抽一抽的疼。
原本想去抱兄長大腿的精神體也謹慎地把腦袋往後縮,撅著屁股慢慢地退到他身邊。
蘇斷主動地朝著露出一個笑容,帶著明顯的友好意味。
看著黑髮少年臉上純然又無害的笑容,阿維德卻只感覺自己脖頸更疼了,而且心情複雜。
——他原本以是個弱唧唧的小嬌氣包的嫂子,有一天卻穩准狠地打爆了他的狗頭。
在阿維德心情複雜的時候,皇帝也沒能淡定到哪去。
他反覆地看著在大兒子身後,露出了大半個身體的那個黑髮少年,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執念太深,所以產生了幻覺。
這張清秀的臉他還只來得及在資料上看過。
直到那個少年對他投來警惕的一眼,他才回過神來,嘴唇微微顫抖著想說什麼,但喉間澀的厲害,最終也只發出了低啞的一聲氣音。
他今天其實是不敢來見奧德羅塞的,要不是阿維德一定要拖著他,他這時候大概還在皇宮中躲著。
他沒有辦法去面對因為自己的錯誤幾乎被毀了一生的大兒子。
雖然這十年來他近乎強硬了廢除了奴隸制,被外界猜測過無數遍他反常的舉動到底有什麼政治目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不過是他對自己心理安慰的一種手段。
奴隸制已經廢除,從前是奴隸身份的人也同樣可以和貴族通婚,但奧德羅塞想要結婚的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瞭解奧德羅塞。
某種層面上來說,他們其實是一樣偏執而瘋狂的人,即使奧德羅塞披上了一層冷靜的外衣,但他們最後見面的那一天,兒子眼中盛滿死寂的情感,跟當年瑟菲皇后離世後的他簡直一模一樣。
龍是一種很忠誠的生物,如果愛上了一個人,那麼在之後的一生,他們的心都不會再為別人留下餘地。
還來得及、來得及,沒有像他一樣永遠也找不回來——
這真是太好了。
在皇帝開始抑制不住渾身顫抖的時候,忽然一隻有力的手覆上了他肩頭,奧德羅塞那雙冰藍的眼眸平視著他,平靜地敘述著:「父親,我帶他回來見你了。」
……
「所以說——他居然是別的星域的種族嗎?」
辦公室裡,阿維德努力地在研究院的資料庫中查找了十幾分鐘,終於在《我們的鄰居——HTD星系種族介紹大全?未知種族篇》中找到了關於自己嫂子種族的記錄:「…… 在幼年體的時候呈現出植物狀態,成年後可以自由擬態,一旦擬態成功,除非在極度虛弱的時候會退化為幼生態之外,終其一生都將以第一次的擬態形態生存。」
「……我記得這本書我看過來著,怎麼對這段介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阿維德陷入沉思。
不過這些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哥,我能提取一點點點嫂子的……基因組織嗎?我保證就是做個分析,不會跟幹什麼奇怪的事情的!」
能夠用那麼弱的身體爆發出那麼強大的能量,蘇斷體內的力量體系一定跟他們有著相當大的差別,他……非常地想研究一下這其中的原理。
身為一個研究人員,阿維德對一切新鮮的事物都很感興趣。
奧德羅塞涼颼颼地掃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阿維德垂頭喪氣:「……好的,我知道了。」
奧德羅塞看了一眼時間,從座位上起身,「快中午了,我先回家吃飯了。」
阿維德:「好的哥哥,再見哥哥。」
然而在走出房門之前,奧德羅塞忽然又折了回來,問:「研究院還有十年前我找你要過的那種用來做奴隸烙印的染料嗎?」
「有倒是有,檔案庫存的都有樣本。」阿維德疑惑地問:「不過現在所有奴隸身上的染料都已經洗掉了,你要這種歷史遺留物幹嘛?」
奧德羅塞言簡意賅:「情趣。」
阿維德:「……」
了不得,他冷的像冰塊一樣的哥哥都會用情趣這個詞了。
阿維德:「好的,是要標準的一份量以及工具嗎?我會給研究院打申請的。」
奧德羅塞:「嗯。」
三天後,染料和工具被送到了奧德羅塞府上。
臥室中,在蘇斷緊張地注視下,奧德羅塞依次把工具拿了出來。
蘇斷猶猶豫豫地說:「不然還是算了吧,你會疼的……」
「不會。」奧德羅塞伸手把衣服的扣子解開,把上半身的衣物脫了下來,「有麻藥。」
原本他是想回到首都星就把蘇斷腰身上的奴隸印記洗掉的,但是蘇斷對他親手畫出來的小土豆感情很深,捂著腰就是不准他洗,逼的極了還會縮在被窩裡不理他。
拗不過難得固執一次的愛人,奧德羅塞只好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他自己也紋一個。
當初皇帝廢除奴隸制的時候,手段非常強硬,出動了軍隊,按照戶籍上的信息把奴隸們一個一個地都拉去把身上的用新型材料打的烙印洗掉了,洗不掉的舊型材料也用別的染料全部遮蓋住,在這種高壓政策下,目前還沒有找到漏網之魚。
所以蘇斷身上現在的印記,其實是全帝國獨一無二的。
等到他也紋了一個後,就會變成唯二的。
看到奧德羅塞肌肉流暢的上半身,蘇斷臉紅了一下,輕輕地:「嗯……」
奧德羅塞在自己左腰上打了一管麻藥。
其實不打也是無傷大雅的,僅僅是刺破表皮程度的疼痛,對於他而言幾乎沒什麼影響,但蘇斷緊張的要命,不許他不打。
五分鐘後,一個新的印跡就出現在了奧德羅塞右腰上。
蘇斷身上的印跡在左腰上,這樣當他們擁抱的時候,印跡也會挨在一起。
圖案是蘇斷看了他小時候的錄像之後選的,是他精神體的縮小版和幼年版,一頭呆坐在地上的小黑龍。
嗯,和蘇斷身上的小黑土豆很般配。
視線落在正伸著腦袋,緊張地在用修復液幫他噴傷口的蘇斷身上,那顆腦袋湊在他腰腹前,柔軟的髮梢掃過他身上,讓他忍不住有些身體緊繃,奧德羅塞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低聲道:「現在我們一樣了。」
蘇斷小聲地嗯了一聲,看著奧德羅塞的左腰,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害羞。
奧德羅塞把手緩緩移動到他背上,聲音中帶上了一絲啞意:「所以,可以讓我的大黑龍,親親你的小土豆嗎?」
蘇斷呆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臉頰瞬間泛起熱意,小聲:「……你受傷了,要好好休息。」
「不礙事的,你也看到了,已經完全好了,就親一次嗎,好嗎?」
「……那只能一次哦。」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