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彥的緋聞炒得甚囂塵上之時,星輝的十週年慶典也如期而至。
週四的時候,顧彥也曾打電話問過雲錦書,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參加慶典,可是在這滿城風雨的關頭,雲錦書自然也不會往狗仔隊的槍口上撞,笑著婉拒了他的邀請之後,轉過身就去服裝店裡買了一件像樣的禮服,為第二天的慶典做準備。
慶典當然不能錯過,但靠著顧彥的名氣來給自己的復出製造話題,這種缺德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第二天一早,雲錦書就提前把預約好的保姆叫了來,叮嚀了一番之後,才親親芸豆的臉蛋,拿著星輝的邀請函,走出了家門。
一路乘車到了目的地,此時會場方圓二百米以外已經全部戒嚴,狗仔隊全都蹲守在外面嚴陣以待,想最早一個拍到各個明星的風采,搶一個好綵頭。只不過這些都與雲錦書無關,他一個沉寂兩年的小明星,淹沒在一群俊男靚女之中,自然不算惹眼。
心裡這樣想著,雲錦書勾起嘴角自嘲般笑了笑,拿著請帖走進了位於飯店頂層的慶典會場,結果還沒推開大門卻被人突然從身後叫住了。
一隻寬大的手掌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肩膀,顧彥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傳過來,「剛才我在樓下就覺得眼熟,結果走過來一看還真是你,錦書,你騙我不來,又自己偷偷跑來,不厚道啊。」
雲錦書愣了一下,接著有些無奈又好奇的笑出了聲,他都已經淹沒在「茫茫人海」中了,怎麼還能被顧彥認出來?難不成他身上裝了自動定位裝置?
抬起頭看了一眼笑的晃眼的顧彥,他勾起嘴角說,「顧大哥,我有心避開咱倆的緋聞,你卻偏偏要湊上來,這時候跟我說話小心被狗仔隊抓住,又是一場滿城風雨。」
今天顧彥穿了一件墨綠色的休閒禮服,襯著胸口的孔雀毛裝飾,顯得既花俏又帥氣,他挑了挑眉毛,半真半假的笑著開口,「我都已經被腐女叫成『絕世忠犬攻』了還怕這些緋聞什麼?倒是你之前不跟我說實話,現在又怪裡怪氣的,難不成是害怕被什麼人撞見?比如韓江?」
雲錦書聽見那連個字當即臉就黑了,他既然敢來就做好了遇見韓江的準備,哪裡是怕被人撞見。就算是撞見了又如何,那人的死活早就在一年多前就跟他沒關係了。
顧彥見雲錦書臉色不對,神情閃過一絲落寞,接著又痞裡痞氣的說,「好了好了,逗你的,看你這張臉臭的快成豆腐乾了,走吧,咱倆進去吧。」
說著他一副邀請同伴似的欠了欠身子,彎起了胳膊對雲錦書眨了眨眼,好像在邀請他與自己同行。
雲錦書被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逗笑了,天下哪有他這樣的人,明知道外邊的緋聞炒得有多熱烈,偏偏還不管不顧,拿出一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黏在一塊的決心,是鬧哪樣啊?
「顧大哥,你別胡鬧了,人家進會場的人要不就帶著女伴,要不就孑然一身,咱倆挽著手進去像什麼樣子?」
顧彥的臉色又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心裡其實非常想告訴雲錦書,其實他一點都不在意跟他傳緋聞,那天新聞爆出來的時候,他甚至有些竊喜,如果能讓所有人都覺得他跟雲錦書是那種關係,也比現在這樣強裝著當兄弟要好。
他挑了挑眉毛,孩子氣的笑了笑,一把抓住雲錦書的手用胳膊夾住,甚至還利用身高優勢湊過來在雲錦書耳尖處說,「你啊,就是顧慮一大堆,我就當為了拍《浮誇》現在找找感覺還不行嗎?再說,你這次是要復出哎,沒有點話題來炒作靠什麼博眼球?哥哥我是在幫你。」
他笑的非常低沉,聲音透著磁性,熱氣噴到雲錦書耳廓上,說著大義凌然的理由,其實心裡無非是想抓住一切機會與雲錦書靠近。
雲錦書被顧彥孩子氣的話搞得哭笑不得,一時間心裡反而輕鬆了很多,也許顧彥說的對,的確是他謹小慎微的性格把什麼都看的太重,才會顧慮一大堆。
心裡一旦這麼想了,他也輕鬆了,笑著彎起嘴角,抓住顧彥的手塞進自己的臂彎裡調笑道,「小姐,今晚你是我的舞伴了,記得別進去給我丟人現眼。」
顧彥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抬手就不管不顧的捏了捏雲錦書的臉,而這時身後的電梯門打開了,韓江挽著一個美艷優雅的女伴正巧走了出來,這一幕一絲不差的盡收眼底。
顧彥的表情當即就僵住了,下意識的轉過頭看雲錦書的表情,他以為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震驚或者傷心的表情,至少也得是尷尬或者不自在。
但雲錦書在這一刻分明看到了韓江,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神色自如甚至輕鬆地對顧彥說,「咱們走吧,宴會估計快開始了,你這個影帝別遲到給人家留話柄。」
話語是十足十的真誠體貼,字裡行間都透著對老朋友的關心。
顧彥愣了一下,接著心裡微微的有些激動地發顫,但臉上仍然帶著痞笑,對韓江禮貌的點了點頭,跟雲錦書並肩走進了會場,留下韓江一個人站在原地。
旁邊美艷的女伴似乎沒有覺察到氣氛的古怪,抬起頭輕聲問道:「老闆,怎麼不進去?」
韓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身的毛孔都覺得不對勁,這種感覺就像是拿著小刀子悄無聲息的在心口不起眼的位置劃了一道,眼睜睜的看著血液流出來,肉眼卻找不到傷口在哪裡,可就是疼得難受。
剛才那一刻,他甚至已經壓下心口初見雲錦書的那份驚喜,勾起嘴角準備給他一個笑容的時候,卻被雲錦書這樣毫不在乎的給忽略掉了。
他像是沒有看見自己一般,跟顧彥挽著手,用那張總是對自己笑的臉,關心的看著別的男人。
今天的相見本來是個意外,韓江從沒想過會在這種場合這種情形與雲錦書再相遇,之前為了處理他跟顧彥的緋聞,他疲於奔命,根本來不及去找雲錦書,想著既然他人在S市,總有一天會見到。
如今真的見到了,雲錦書仍然像原來一樣有一雙黑亮的眼睛,始終帶著盈盈笑意對待所有人,只是這個「所有人」裡已經不包括自己了嗎?
韓江的嗓子有些乾啞,看到顧彥與雲錦書剛才的互動和那天晚上兩人在保時捷裡的密會,他承認自己越來越抓不住錦書這個人了。
原來從始至終,雲錦書並不是一直會留在原地等他,他也會有新的開始,認識新的人,這世界上不是少了誰就活不下去,看著雲錦書拿依稀比從前圓潤一點的臉,韓江苦澀的勾起了嘴角。
看,他沒了我原來可以過得很好。
女伴看著韓江變幻莫測的神色,心裡也惴惴不安,她只是韓江的一個秘書,今天有幸來參加星輝的慶典,本來以為是飛上高枝的好機會,可韓江卻從始至終對她禮貌有禮,沒有絲毫親近,這會兒更是臉色深沉,墨色的眼睛微微的瞇起,嚇得她也不敢動彈。
「老闆……我們進去吧,慶典要開始了。」
女伴又催了一次,韓江這才回過神來,把臉上洩露出的太多情緒妥帖的收拾乾淨,扯開嘴角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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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推開宴會大廳的門的那一刻,雲錦書悄無聲息的垂下了自己的手臂,只是並肩跟顧彥往裡走。
顧彥心裡不是滋味,望著自己空落落的臂彎,猶豫了半天才低聲的對他說,「錦書……抱歉,我沒想到今天韓江回來,早知道就不該拿請帖給你,讓你們彼此尷尬。」
雲錦書早就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即使心裡對於韓江的出現霎時掀起了波瀾,臉上也只是笑了笑說,「是我自己要來的不是嗎?我是來為復出和電影做準備的,見到他只是個意外。」
顧彥聽了這話很久沒有找到自己的聲音,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為雲錦書對韓江的冷淡而開心,還是為韓江的出現讓雲錦書不舒服而低落,只是抬起手臂緊緊地樓了他一下,笑著說,「既然沒有不開心就笑一個給哥哥看看,棒子劇裡是怎麼說的來著?來來來,smile。」
顧彥拿著手指在嘴角畫了個微笑的弧度,神情要多**有多**,雲錦書一下子破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腳踩了顧彥的白色皮鞋一下說,「喂喂,你夠了啊,這麼多人看著呢,別犯二。」
兩個人的互動看起來只是笑鬧罷了,但對於其他的人來說可就不是那麼回事,畢竟顧彥的緋聞還沒有過去,雖然大家不知道那天晚上坐在保時捷裡的男人到底是誰,但混娛樂圈的哪有不手眼通天的,即使雲錦書息影了一年多,也一下子認出了他,瞬間不少人的眼神變得玩味起來。
遠處有不少剛入圈的新人,還沒有練就前輩那一手笑面虎的道行,看到顧彥跟著一個男人走進來之後,接著就不淡定了,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可那聲音大的連聾子都能聽見。
顧彥不以為意,臉上帶著痞笑,繼續在雲錦書耳邊開著不疼不癢的玩笑,韓江從身後走來,危險的看了他一眼,雲錦書正好看到,接著嗤笑一聲,挑了挑眼皮毫無懼色的回視過去,甚至嘴角勾起的笑容都透著些諷刺。
韓江的眼睛瞬間沉了下去,看著顧彥搭在雲錦書肩膀上的手臂,分外刺眼,在女伴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他快步走過來。
雲錦書當即皺起了眉頭,對顧彥知會了一聲,轉身就走了,顧彥也看出了苗頭,本想跟雲錦書一起走,卻突然被走過來的國際大導演史密斯攔住了去路。
「小顧啊,你最近風頭正勁,有沒有興趣來演我的《XXXX》啊?」
顧彥的經紀人為他安排了去好萊塢發展的方向,之前也為他的國際星途鋪了不少路,這次史密斯導演親自來打招呼,他根本就找不到理由脫身,只得勾起嘴角笑著打招呼,卻眼睜睜的看著雲錦書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雲錦書走到宴會的落地窗戶旁邊,隨手端起一杯香檳灌了幾口,因為喝的太急,琥珀色的液體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來,趁著他今晚的寶藍色禮服和白色緞面禮巾,顯得分外耀眼。
他今天為了這場「復出首秀」可謂是花足了心思,不僅在衣著上格外注意,甚至連髮型都用梳了上去,襯著一身筆挺的衣服簡直像從歐洲三十年的畫報上走出來的優雅紳士。
所以毫無疑問吸引了一大片女孩的目光,有幾個剛出道不久的女明星,看見他已經紅了臉,其中一個長相甜美又高挑的美女比較大膽,端著一杯紅酒裊娜的走過來,紅唇整合之間香水氣息撲過來,「先生,能夠請你跳支舞嗎?」
雲錦書愣了一下,抬起頭看看女孩,禮貌的欠了欠身子,輕聲的笑著說,「雖然被美女邀請是我的榮幸,不過抱歉了……我並不擅長跳舞,一會兒跳起來怕是要出醜,美女你就當給我留點面子。」
他的聲音清潤好聽,說的話也俏皮逗趣,女孩雖然被拒絕的,卻還是被他逗笑了,「我就是學跳舞的,一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你一定學過,說不會跳舞不會是蒙我的吧?」
雲錦書的右腿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笑容不變的擺擺手,「魔術家也長了一雙修長的手,可是並不一定各個都會彈鋼琴,我也就這個皮囊騙騙別人,跳舞什麼的還是饒了我吧。」
拒絕一位美女兩次的邀請,的確是有些無禮了,不過女孩也不介意,笑著跟他聊了幾句,拿著酒杯就走了。
雲錦書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人卻走到他的背後叫了他一聲,「錦書。」
回過頭來,身後站著赫然是一身黑西服的韓江,雲錦書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
要說好久不見嗎?當然不必,他與韓江即使見面也是陌路了,還談什麼時間長短。
「韓先生。」禮貌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付,看不出一絲情誼的那種應付。
韓江窒了窒,明明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偏偏看見這樣淡然自若的雲錦書就說不出來了,所有的話梗在喉嚨裡,最後變成一最俗套的一句問候,「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雲錦書掃他一眼,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笑著說,「嗯,還不錯,娛樂圈太累,偶爾給自己放個大假也是種享受。」
「當初你……」為什麼一聲不吭的走了?
韓江很想這樣問,可是這種話一旦開了口就顯得他失了分寸,抿著嘴角沉了一下,開口說,「我最近才知道你去了國外。」
「啊,是啊,國外沒幾個人認識我,息影了也情景,雖然在國內估計也沒幾個人認識我,哈哈。」雲錦書不甚在意的說著,閒閒的倚著牆壁,笑的極其坦蕩自如。
「為什麼要息影?一年前你的人氣明明已經不錯了,為什麼選擇在那時候走?」
為什麼?你韓老闆竟然跑來問我問什麼?
雲錦書覺得哭笑不得,連應付的心情都沒了,「韓先生,你關心的是不是有點過多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就像你覺得我應該喜歡喝牛奶,而我愛的是咖啡一樣簡單,沒有什麼為什麼。」
「也像你可以接受顧彥的親密一樣簡單?」韓江瞇著眼睛,握著酒杯的手指用了幾分力氣。
雲錦書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回復他,挑了挑眉既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反而轉換了話題,「對了,溫導演最近怎麼樣了?」
韓江頓了一下,平靜的開口,「溫家把他送到了國外治療,半年前回來了,現在開了一家公司。」
「哦,那很好。」雲錦書不鹹不淡的開口,意思相當明顯,其實我真的不關心你們兩個人,只是想堵住你的嘴巴。
氣氛到了這個地步本來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舊情人哦不,應該是金主和暖床人的偶遇,客套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按照狗血的劇情發展,大家隨後就應該揮手道別,該瀟灑風流的繼續瀟灑風流,該暗自傷神繼續內傷垂淚。
可韓江偏偏不死心,定定的看著他問了一句,「剛才我聽到你說自己不擅長舞蹈,是什麼意思?我記得以前……」
「呵,以前?」雲錦書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可以就帶著笑容,「你也是那是以前了,人的興趣就是這樣,跟所謂的感情一樣短命,以前喜歡的、在意的,甚至把他當成生命一樣的東西,現在也可以像扔垃圾一樣隨手扔掉。」
雲錦書的話意味深長,話裡有話,聰明如韓江,他不是聽不懂,只是不願意去理解裡面更深的意思。
「既然喜歡過,為什麼不能堅持?」就像我願意等待你回來,堅持自己的選擇。
雲錦書覺得太諷刺了,如果可能他很想大笑幾聲。
韓江沒有上一世的回憶,自己隨便遷怒也許是個錯誤,生死關頭,韓江選擇了溫澤雲而不是他,也許是包養的關係始終敵不過十年的暗戀,這一世在他的角度出發,也許救他是情分,不救他是本分,可如果韓江是無辜的他又何其冤枉!
關於愛情,他又怎麼會沒有堅持過?就是堅持的太久,久到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傻逼了,才徹底看透。
這世界上的人大概都是如此,當你犯賤黏上去的時候他冷血無情,等你冷心冷肺徹底死心的時候他又回過頭來犯賤倒貼。
忍了再忍,雲錦書恨不得拿手裡的紅酒灑在韓江的臉上,而這時候,顧彥卻在遠處對他揮了揮手,雲錦書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對他韓江說,「韓老闆,人呢得向前看,我已經往前走了,你還留在原地是你的問題,如果一定要拽上我就沒意思了。顧彥在找我了,韓先生失陪了。」
雲錦書頭也不回的走了,甚至連「再見」兩個字都吝嗇說出來。
韓江僵在當場,面色青白,受過傷的腦袋又開始嗡嗡作響,眼前亂七八糟的閃過一段段嘈雜的畫面,直覺告訴他應該留住雲錦書,可是話已至此,他還怎麼開口挽留。
他說,自己已經往前走了,是不是意味著他願意選擇顧彥?
韓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堅韌有力,寬大溫厚,可是他卻像是看到自己握著一捧沙子,努力的攥緊手指,卻阻擋不住沙子從指縫裡一點一點的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