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此時的本來模樣風神迥絕,俊美異常,赤窮族人們都盯著他看,一時無法發出聲音。
祝采薇幾乎不想跟他說話,可是到了這個份上,又不能不說話,她只覺得嗓子發堵,喉嚨滯澀,過了片刻,才道:“洛師弟。”
洛映白一哂,並沒有正眼看她:“咱們之間,刀光血光都見過了,可以直接叫名字,別客氣。現在……”
“洛映白!”
祝采薇突然異常淒厲地叫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她急切說道:“我知道,是我錯了,是我以前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我真的只是一時糊塗。洛映白,我知道你想從我這裏問什麼,咱們找個地方,我都告訴你!你平常為人最大方最不愛計較了,我是你師姐,咱們之間總還有點情分在吧?啊,我求你了!”
她這一連串話說的又快又急,簡直狀若癲狂,和印象中的那個人一點都不一樣。
洛映白怔了怔,夏羨寧道:“別理她。”
他讓開身子,露出後面的蓀達但,沖著洛映白身邊的蓀惠和蓀圖說道:“你們的父親在這裏。”
蓀惠傻眼了,片刻之後才突然尖叫起來,他一邊大喊一邊哭,向著真正的蓀達但跑了過去。
那個冒牌蓀達但的屍體是他發現的,當時蓀惠還以為自己的父親真的已經過世了。
再比目前的時間稍早一點的時候,夏羨寧離開去跟蹤祝采薇,洛映白將被扣在筐裏面的蓀圖放了出來。
蓀圖跑出來之後就發瘋一樣地在房間裏撞來撞去,不時用爪子撓牆,似乎要蹦到窗臺上面去。
洛映白本來困得要命,被他折騰的一點睡意都沒有了,無奈地起身推開窗戶一看,發現蓀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外面魂不守舍地亂轉悠。
蓀圖見窗戶打開,一下子蹦到了外面,沖進蓀惠的懷裏。
洛映白見他眼睛又紅又腫,渾身上下泥土,神情與平常迥異,於是也慢吞吞扶著老腰翻出了窗戶:“蓀惠,你怎麼了?”
蓀惠見到他,勉強笑了笑,說道:“沒、沒什麼。”
洛映白微一挑眉,說道:“不管你是害怕祝采薇,想裝瘋賣傻地讓她越不在意你越好,還是仇恨她,想把她從如今的位置上拉下來,我都會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事,可以考慮告訴我。”
蓀惠愣住了。
赤窮族人壽命長,智力發育也就要比人族緩慢一些,他的二十歲,要比人類正常二十歲的青年顯得單純幼稚一些,蓀惠也理所當然地認為洛映白跟他其他同伴差不多,都是什麼也不懂的人。
但對方此刻的語氣神態,讓蓀惠突然覺得異常陌生,仿佛對方是站在一個更高的位置上,洞悉自己的一切心事,並有能力對此做出改變。而自己在他的面前,顯得如此單純和弱小。
蓀惠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提到的那個人是我阿姨,我為什麼要、要仇恨她,或者害怕她?”
洛映白搖了搖頭,用手在他自己的臉上輕輕抹過,解除了幻術。
他的容貌恢復成本來的樣子,蓀惠頓時瞪大了眼睛。
洛映白道:“我也是從人族過來找她的,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像你這個年紀,懂得韜光養晦保護自己的確是不錯了,不過終歸還是差了一點,你提起她的時候,臉上是笑,肢體語言卻僵硬、慌亂、畏懼。”
蓀惠本來就是勉強壓抑著恨意,此刻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一下狠心,咬牙道:“對!我是怕她,我怕她怕的都快死了!我和蓀圖沒有成功變人,就是因為提防我們,不願意讓我們成年。自從娶了她,我阿爸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只對她好,不管我們的死活,現在她還把我阿爸也給害死了!我希望她也去死!”
明明此刻夏羨寧應該正跟著祝采薇,她是什麼時候對赤窮族的族長下手的呢?更何況現在面對過去同門的責難,按理說正應該是祝采薇最需要支援的時候,她又為什麼要挑這個時間殺了蓀達但?
洛映白心中閃過無數種可能,問道:“你怎麼知道?帶我去看看!”
為了節省時間,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好在夏羨寧離開之前,外面看守的人就已經不見了,他們出門很順利。
據蓀惠說,剛剛變成人形的年輕人們本來應該是在這裏接受培訓的,可是因為夏羨寧的到來,培訓暫停,有不少人都回家了。
蓀惠想回去,又不願意看到祝采薇,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偷偷在外面觀望一下,如果祝采薇不在家的話,最起碼他還可以為自己和弟弟拿點衣服和用品。
結果他卻看見了祝采薇將蓀達但埋在了後院裏。
蓀惠幾乎用盡了平生的力氣,才忍住了沒有沖出去,眼看著祝采薇離開,他迅速將自己的父親挖了出來,反復確認,卻只能證明蓀達但確實已經死透了。
蓀惠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對那個口蜜腹劍的狠毒繼母有著本能的畏懼,一方面害怕說出真相之後反而也把自己和蓀圖搭進去,但另一方面又咽不下這口氣,恍恍惚惚地到處亂轉,連弟弟跑哪去了都不知道,結果就遇上了洛映白。
蓀惠講完了這一切,他們也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洛映白一看,這孩子居然就把他爹給隨便扔在了路上,簡直哭笑不得。
他用手按壓著蓀達但身上的幾個部分,檢查生氣流動,蓀惠在旁邊一臉期待地問道:“還能救嗎?”
洛映白搖了搖頭,目光卻忽然一凝,他用力捏了捏蓀達但的腕骨,而後又去捏他身上的其他部分,然後問蓀惠道:“你爸今年多大?”
這裏的人發育和成婚都晚,蓀惠說道:“七十五……”
但他手下的這個人卻不會超過五十歲,洛映白露出奇異的表情,思考片刻,咬破手指,將鮮血塗抹在對方的額頭上。
“蓀達但”的外表突然發生了變化,成了一個面目陌生的男人。
蓀惠驚愕道:“這、這是……胡二叔!”
對方的偽裝和洛映白可不一樣,洛映白只是通過一種幻術,讓他的臉看在別人的眼中顯得不一樣,可這個“胡二叔”卻是完全改變了他自身的容貌。
洛映白道:“你認識他?”
“這是我們的族人啊!可是他已經失蹤了很長時間了,快要兩年了!”
洛映白盯著這具屍體看了一會,忽然笑了:“先別著急難過,這可能是好事。”
他拍了拍蓀惠的肩膀:“沒准你老爹還續的住。”
在發現蓀達但已經被人冒充了之後,洛映白在這附近找了一圈,又發現了白天被祝采薇殺死的那個“安大哥”的屍體,而後夏羨寧那一邊的傳音符也過來了,洛映白就帶著兩具屍體和蓀惠蓀圖,來到了山上。
蓀惠一著急,把弟弟都給忘記了,蓀圖跌跌撞撞地跟在哥哥後頭跑,結果腿短追不上,直接摔了一跤。
洛映白微微一笑,走過去摸了摸蓀圖毛茸茸的腦袋,小獸頓時變成了少年。
蓀圖一臉震驚,坐在地上愣了片刻,直接給洛映白磕了個頭,然後跑到了他真正的父親身邊。
一家三口劫後餘生,抱成一團,在即將痛哭流涕的時候,被夏羨寧給打斷了。
夏羨寧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波動:“一會再哭。蓀達但,請問可以說出真相了嗎?”
洛映白道:“等等,我的證據還沒上呢。”
他打個響指,兩隻長得像鹿一樣的小動物靈巧地跑上來,跪下前腿,將背上背著的東西放在地面上。
然後它們從洛映白的手中銜過兩株小草,快樂地跳躍著,跑下了山。
洛映白微笑著用祝采薇比了一個“請”的動作,但實際在面對著對方的時候,他眼中是半點笑意都沒有的。
洛映白道:“你剛剛不是在跟羨寧嚷著要證據嗎?來吧,看看。”
他清冽而又冰冷的目光落在祝采薇的臉上,那雙眼睛就像是古井秋波,乍看不起波瀾,隱藏情緒萬千,愈發凸顯出那清冷俊秀的容貌。
祝采薇覺得自己就像整個人都浸在了一盆冰水中,全身上下又冷、又濕,任何一個動作都變得僵硬而麻木。
她艱難地把目光從洛映白臉上移開,看向地面,然後在赤窮族人們的驚呼和吸氣聲中,看見了躺在那裏的假蓀達但和安大哥的屍體。
人群中有人忙不迭地沖出撲到兩人屍體旁邊,確認了真的是自己的親人之後,哭聲頓時響了起來。
趙伯憤怒地質問道:“祝采薇,這是怎麼回事!你……你居然敢殺害我們的族人!”
祝采薇渾身顫了一下,而後立刻道:“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屍體不是我帶來的,你怎麼能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把我當成兇手,我……”
這次都沒用洛映白說話,蓀惠已經尖叫起來:“她就是兇手,我親眼看見她殺人的!”
蓀達但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的身體還十分虛弱,說話聲音有氣無力的,但每一個字都很堅定:“我會在那個山洞裏,是因為這個女人把我囚禁起來了,並且找人冒充族長。她剛剛還抽了我不少的血,不知道要做什麼。”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祝采薇索性豁出去了,一頓之下冷笑道:“蠢貨就是活著也沒用,誰讓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活該!”
死者的家屬們抬起頭來看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麼惡毒,這麼不知羞恥的女人。
他們之前對祝采薇有多信任,現在就有多麼憎惡她,眼看所有的真相昭然若揭,有的人實在忍不住了,沖上去就要打祝采薇。
洛映白一瞬間就洞悉了祝采薇的意圖,大聲道:“別靠近她,她故意激怒你們,要抓人質!”
他身後就是大部分赤窮族的族人,洛映白說著話把他們擋了回去,與此同時,夏羨寧身形一閃,人已經出現在了祝采薇的面前。
祝采薇差一點就能將抓住人了,眼看功虧一簣,她連懊惱的時間都沒有,不敢跟夏羨寧硬碰,調頭就走。
紅光一閃,一片紅線揮灑如霞,向著祝采薇卷去,擋住她的前路,後面夏羨寧劍氣暴起,直追而至。
在兩個人的圍攻之下,祝采薇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在脖子上長不穩了,她一咬牙,手中亮出一把匕首,拼盡力氣面前的紅線用力一劃!
連祝采薇都沒有想到,她這拼勁全力的一下竟然把包圍圈打出了一個縫隙,洛映白手下一滯,祝采薇趁機逃跑。
洛映白臉上卻沒有任何懊惱的表情,他收手之後沖夏羨寧一眨眼,笑道:“追呀?”
夏羨寧略一點頭,兩人不遠不近地跟在祝采薇後面。洛映白根本就是故意放水,因為他們都知道,在這個地方,祝采薇要是還想活命,唯一的幫手只能是葛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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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灑清輝,夜色如水,地上優曇成海徐徐綻放,花瓣卻是豔紅如血,香氣盈滿襟懷,花海中間正是一座莊嚴寶殿。
寶殿背靠一座懸崖建成,懸崖高聳入雲,幾乎一眼望不到頂,出現在這樣的一片美景中,顯得有些突兀。
祝采薇先一步沖進了寶殿,夏羨寧停住了腳步,洛映白從他後面跑過來,差點一頭撞在他的後背上,連忙刹車,一手按住夏羨寧的肩膀:“怎麼了?”
夏羨寧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眼前那些紅色的花朵恍惚間竟然像是血海一樣,慢慢蜿蜒流淌,匯成一隻巨大的魔爪,向著他的腳下抓來。
夏羨寧倏然而驚,第一反應是把洛映白推到了自己身後,而後揮手拔劍。
劍刃一晃,映亮了他清俊的眉目,一時間仿佛霜雪撲面,洛映白按住他的手,沉聲道:“羨寧!”
夏羨寧一下子醒過神來,眼前的血色消失,重新變成了豔麗花海,他扭過頭,洛映白熟悉的面容上帶著擔憂之色,正關切地看著他。
夏羨寧不知道怎麼的,心中突然悄悄鬆了口氣,就像是什麼一直以為丟失的珍貴寶物,幾經尋找之後,發現這寶貝就穩穩躺在自己的懷裏。
他鬆開劍,反握住洛映白的手,閉上眼睛,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靜了片刻,而後才道:“沒事。你小心點,這片花香可能會引起人的幻覺。”
洛映白莫名其妙,小聲道:“我怎麼沒有啊……”
夏羨寧一怔,問道:“你沒感覺嗎?”
洛映白神色一凜,沒回答他的問題,迅速推開了夏羨寧的手:“小心!”
利刃破空之聲迎面而來。
夏羨寧被洛映白推開,一轉眼,正看見寶殿緊閉的大門訇然中開,一隻銀色長戟帶著震耳的呼嘯,橫掠長空,筆直地向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刺來!
夏羨寧的劍本來就在手邊,他來不及多想,身體一側擋在洛映白前方,揮劍疾劈長戟與劍刃摩擦,火花一乍,激響銳起,夏羨寧手腕發麻,而那長戟劇烈顫動,竟然扭身倒飛了回去。
刹那之間,殿門重新關閉。
夏羨寧本來就有些心浮氣躁,面對這樣的挑釁,眉宇之間更是帶上了震怒之色,眼見殿門關閉,他反倒揚手翻腕,將自己的長劍刺了出去。
這一刺威力竟然遠勝從前,只見半空中無數金色芒星,伴隨著長劍曜曜生輝,在無邊夜色中劃出一道明美光帶,直劈開了寶殿大門!
兩片大門轟然落下,煙塵散盡之後,內裏燈火通明,依稀可見當中似乎有個供台。
洛映白道:“羨寧,你到底怎麼了?我覺得你好像情緒很……”
話到一半,他猛然回頭,發現身邊的夏羨寧不見了。
洛映白震驚道:“羨寧!”
他的聲音在山中迴響,卻沒有人回應,在短暫的慌亂之後,洛映白又很快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夏羨寧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更何況剛才他失蹤的時候,洛映白自己也正在旁邊杵著,就算是夏羨寧一時疏忽被偷襲,他也不可能毫無察覺。
所以現在之後兩種可能,不是遇上了幻境,就是遇上了異空間,總之應該不會有危險。畢竟葛盼明會選擇這麼一個地方棲身,肯定有他的道理。
葛盼明作為自己的兵器,要佈局要對付應該也都是沖著自己,或許夏羨寧不在身邊更好。
洛映白想通了這個道理,當下緩步走進了敞開的大殿,而剛剛夏羨寧撞開殿門的那把劍也不見了蹤影。
大殿中間供奉的正是剛才從裏面飛出之後又被夏羨寧劈回去的那把銀色長戟,也應該是葛盼明的本體了。
赤窮一族受到鬼極大帝恩惠,將他奉為守護神,也是是因為葛盼明能夠和這把長戟產生感應,才會接納他成為祭祀。
他們卻並不知道這個人真實的身份就是當年那位拯救過本族的神明——人們大概以為,神都應該是永遠高高在上的,不會受傷,也不會痛苦。
鬱積的憤怒隨著彭旋的死和祝采薇的失敗消失了很多,再看到這把戟的時候,洛映白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在供臺上輕輕一按,翻身躍上去,近距離打量那根長戟,心生異樣。
現在葛盼明的身份,他們之間恩怨,甚至上一世和夏羨寧之間的感情,洛映白基本上也全都知道了。但是關於其中種種,他總是沒有夏羨寧那樣深的代入感,這種“知道”僅僅也只是“知道”而已,卻並非發自內心深處的情感。
洛映白的手指在靠上的位置輕輕撫過,感受到了上面凹凸不平的紋理,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長霄定闕,五都威服。昊光永在,虹貫靡如。”
他收手,轉身跳下供台,回頭淡淡道:“你來了,葛盼明。”
葛盼明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身形一轉,在洛映白眼前消失,緊接著,供臺上的長戟又化成人形重新站定。
洛映白的目光在葛盼明身後一掃,只見祝采薇正躲在一塊帷布後面,掀開一角偷偷看著自己,兩人眼神相撞,她一驚,又連忙藏了回去。
洛映白沖她努了努嘴,對葛盼明說:“你還想保她?”
對這一點,祝采薇也十分擔憂,聞言立刻看向葛盼明。
一直以來,她雖然選擇追隨了葛盼明,也在暗暗告訴自己,她對於葛盼明來說一定是最特殊的存在——畢竟這人從來獨來獨往,還從來沒有允許任何人追隨過。
但是另一方面,葛盼明冷淡的態度又讓祝采薇忍不住不停地猜測自己在他心中究竟占了多少分量,她不敢問。
今天總算可以有一個答案了,而且這個答案還很有可能關係到她的性命,祝采薇雙眼緊緊盯著葛盼明的嘴唇,心臟急跳,喉嚨發幹,不停地暗自祈禱著。
葛盼明懶洋洋地說:“這女人幫我拿了你的護身符,離開長流派之後又一直跟著我,也算是有點苦勞。反正你也要跟我算賬,一起吧,殺了我,我也就管不了她了。”
洛映白淡淡一笑,祝采薇卻是大鬆了一口氣。
她雙腳發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把臉埋在雙掌中,淚水大顆大顆地流了下來。
即使葛盼明說的話不好聽,意思也表達清楚了——他是在說自己是一切事情的主謀,讓洛映白有賬跟他算,只要他不死,祝采薇就是保到底了。
洛映白倒也佩服他確實有幾分骨氣,聞言並不生氣,把手按在刀柄上,淡淡道:“好,那就這麼辦。”
蒼靈悅譯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緊張,刀身上爆發出淡紫色的美麗光芒,同時映亮了洛映白和葛盼明的面容。
葛盼明順著光線看了那刀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古怪。
洛映白道:“聽說上輩子你是我的兵器,後來管轄地府又興兵反叛,咱們兩個同歸於盡……但那些事情我自己都不記得了,聽起來好像是雙方扯平,所以,你似乎不應該來找我報仇啊?”
葛盼明與洛映白和夏羨寧不同,夏洛二人此時應該都屬於投胎轉世,再入輪回,但看葛盼明的樣子,他此時能活生生站在這裏,應該先是借著赤窮族人供奉起來本體,然後一點點重新聚攏被打散的魂魄碎片,從而復活。
所以說他的記憶應該是最完整的。
葛盼明聽到洛映白的話,眼中光芒一閃,又黯淡下去,笑著說:“除了最終的決戰以外,咱們之間要算的賬可還多著呢。”
洛映白眼看到了這個份上還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也不耐煩了。他心裏又惦記夏羨寧,於是“擦”一聲拔刀,說道:“行,那就先把祝采薇捅我一刀那筆賬跟你算了吧。”
“等一下。”葛盼明忽然道,“你說什麼?捅你一刀?”
他忽然暴怒,一把將坐在地上哭的祝采薇提了起來:“你傷他了?”
祝采薇還沉浸在不被放棄的驚喜中,此刻看著葛盼明,只覺得分外親切,她不太明白對方問話的目的在於何處,茫然道:“我捅了他一刀……從他身上把護身符拿走了,不是你讓我偷護身符嗎?”
她見葛盼明陰沉沉地盯著自己不說話,心中一驚,以為他是在責怪自己沒有趁著這個良機把洛映白給殺了,才給了他如今這個反撲的機會,連忙又道:“我那一刀本來是看准了位置刺的,可是他反應太快了,刀還沒有完全捅進去的時候就掙開了我,所以我後面不好下手,我……”
後面的話沒說完,祝采薇驟然瞪大了眼睛,然後慢慢低頭,她的胸口捅進了一支和剛才供臺上一模一樣的長戟。
葛盼明抽出兵器,冷冷地說:“就像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