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羨寧“嗯”了一聲,洛映白本來想問他到底有什麼事瞞著自己,話沒出口,手機倒先響了。
夏羨寧實在太反常了,洛映白挺擔心他,到了嘴邊的話被打斷,只好有點不耐煩地接起電話,看都沒看,牛逼哄哄地道:“喂,誰啊?”
夏羨寧不由側目。
然後他見到洛映白的眉頭一下子就展開了,臉上迅速堆滿了討好的笑容:“不,不是,看您說哪去了,我沒有……哎呦天喂,我冤啊!”
他本來懶洋洋縮在副駕駛上,聽見這個聲音就像是要響應什麼號召一樣,背也直了,肩也挺了,整個人正襟危坐,好像一下子變身革命戰士。
夏羨寧餘光看見他這個反應,就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了。
果然,洛映白半天沒吭聲,最後弱聲弱氣地說了句“羨寧也在……是……”,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夏羨寧自覺把方向盤打了個轉,原本要開往洛映白學校的車子順著相反的方向拐了出去:“是老師?”
洛映白道:“是啊。爸爸還有……媽都回來了,爸叫咱們回去。不過媽的病還沒好。”
夏羨寧一手把著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道:“會好的。”
仔細算來,洛映白已經很久都沒和父母見過面了。
蠱毒種類多樣,危害不一,如果按照最簡單粗暴的分別方法,大致可以分成有損身體和有損神志兩種類型,而洛映白所中的離別蠱正屬於後者。
離別蠱,不生離則死別,中了這種蠱的人自己不能說出跟蠱術有關的任何內容,但卻會對身邊所有在中蠱之前認識的親友產生殺意。當初洛映白因此不得不離家,卻又沒辦法跟家人解釋原因,只好假託與父親發生矛盾,這才得以脫身。
夏家和洛家雖然都不知道離別蠱的事情,但是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偷襲者,在離家三個月之後,夏羨寧那邊終於調查出了主使者的身份,輾轉給洛映白遞了消息。
洛映白押命為契,化被動為主動,反過來利用下蠱者與中蠱者之間的特殊關係牽制住了對方,雖然一直沒能找到那個人具體的行蹤,但最起碼能夠保證他不敢輕舉妄動。
原本想控制的人反過來把自己給控制了,這種心情大概很是不美妙,洛映白一直懷疑自己上一世的死就是對方為了擺脫他設下的圈套,只是沒能得到證實。現在重活一世,蠱毒消失,卻不知道會給整個事態發展帶來怎樣的變化。
家裏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洛釗對洛映白的疼愛當然不用多說。洛映白這將近兩個學期不在家,跑是跑了,洛釗卻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小子是在什麼地方浪,好在上學也是好事,總比在家裏胡思亂想強。
他自己一方面要給妻子治病,另一方面忙著追查兇手,分身乏術,所以就由著洛映白住在了外面,直到前一陣洛映白見過夏羨寧之後給他打了電話,洛釗當天就開始安排行程,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妻子回國。
他剛下飛機就聯繫了洛映白,自己也從機場往回趕,兩邊正好在家門口遇上了。
洛映白聽見刹車的聲音,腦門上汗都冒出來了,他能聽見自己的心如擂鼓般地在跳動。
他想沖過去擁抱自己的父母,可是偏偏近鄉情怯,按在車門上的手微微發抖,卻遲遲沒有把車門推開。對於別人來說,他是在外面讀書不到一年回家小住的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次重逢代表著什麼。
夏羨寧頓了頓,沒動也沒催,陪他坐著。
兩個人一時沒動彈,但洛釗認識夏羨寧的車,他可沒那麼多複雜的情緒,一把推開自己的車門,人還沒下來就暴吼了一聲:“洛映白!”
洛映白一哆嗦,壓下滿腔心緒,乾脆俐落地將車門推開,迅速跑到洛釗面前立正站好,昂首挺胸:“恭迎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夏羨寧停好車下來,還沒走過去,就眼睜睜看著洛釗一腳把洛映白給踹出去了。
洛釗罵道:“貧什麼貧,滾去搬箱子,回家我再收拾你!”
他又沖旁邊正要幫忙的司機道:“老周,你走吧,都讓他搬!”
洛映白揉了揉鼻子,沒敢說話,帶著腿上的一個腳印跑到後備箱那裏扛行李箱去了,夏羨寧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道:“老師,您回來了。”
“嗯,羨寧啊,進去吧。”洛釗面對徒弟的時候要比對親生兒子溫和很多,他把昏迷的江語佳從車裏抱出來放到特製的輪椅上,隨手塞給夏羨寧一塊巧克力,“飛機上發的,給你吃。”
巧克力不是密封的,包在一塊帶著暗紋的錫紙裏,夏羨寧知道洛釗這次回國坐的航班是有名的美食專機,上面的飛機餐世界聞名,尤其是各種手工甜點獨具風味,很多人甚至為了品嘗一回專門去買機票。
洛釗肯定是覺得難得,自己雖然不愛吃,但給他帶了一塊。
他的老師看上去像個不近人情的小老頭,實際上總是把他們當小孩。
夏羨寧笑了笑,放在手裏拿著,他要是獨吞,恐怕某人又要發瘋了。
夏羨寧估計的不錯,他將巧克力接過來,剛說句“謝謝老師”,洛映白就從後面過來了。
他拖著個大箱子嘰裏軲轆地沖過來,看見夏羨寧手裏的巧克力,立刻叫起來:“啊!爸,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一年沒見的兒子回家,見面就被踹去扛行李,然後又偷偷給徒弟吃獨食?你怎麼能這樣!”
洛釗掏出鑰匙將家門打開,哼道:“你也就是我親生的,不得已。否則難道我瞎了眼,把你這麼個玩意弄進家?羨寧,進來!”
洛映白冷不防抓住夏羨寧的胳膊硬扯到自己身邊,啊嗚一口把那塊漂洋過海的巧克力咬去一半:“哼,你不給我吃,反正也進我嘴了!”
洛釗很想再踹他一腳,礙於手上推著輪椅,瞪了洛映白一眼,先進了家門。
夏羨寧又好氣又好笑,甩開洛映白的手,將另外半塊也塞給他,小聲道:“本來就是要給你留著的,你偏要跟老師較勁,都拿走,趕緊滾!”
洛映白笑眉笑眼的,卻將那半塊巧克力反手遞到夏羨寧嘴邊:“一人一半嘛。”
夏羨寧看看他,把那半塊巧克力叼走,順手接過洛映白手上的箱子,一起扛進去了。
進去之後,洛映白被洛釗指著鼻子罵了一頓,他笑嘻嘻地聽著,並不反駁。
洛釗雖然對這小子居然敢離家這麼久有氣,但畢竟很久沒見了,掛念勝過了惱怒,最後也只能沒好氣地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去年的那件事,藏書間會被人闖進去也不是你的問題,你媽媽保護你更是天經地義,我們誰都不會覺得是你錯。事情發生了就要努力去解決,你躲什麼躲?我從小教育過你逃避問題嗎?越活越回去了!”
洛映白沒解釋:“爸爸,對不起。”
洛釗道:“當時沒被打死,哪怕多活一天都要挺胸抬頭,像個男子漢一樣活著!聽見了沒有?”
洛映白道:“是。”
被父親這樣罵了一頓,他心裏反倒好受很多,剛想說話,眼角的餘光忽然看見洛釗的右手抬起來了,嚇得連忙大叫:“羨寧,快閃!”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的同時,已經從洛釗那邊飛出兩道流光,一左一右分別打向夏羨寧和洛映白。
師兄弟兩個人從小一起被虐出來的,都知道洛釗這個隨時隨地考較人的鬼畜毛病,但遇到襲擊的時候,他們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夏羨寧毫不遲疑,右掌橫揮,掌風迅疾,同那道流光倏地一撞,周圍的空氣小幅度地一爆,流光落到地上,化成符咒,夏羨寧退後半步,隨即穩穩地定住了。
比其他的乾脆俐落,洛映白這一頭卻還沒有結束。
他眼見流光將至,迅速閃身一躲,那道符咒擦著他的腰飛出,眼看就要落空,卻被洛映白手疾眼快地在中端一敲,頓時把來勢減弱三分。
符咒稍微一滯,緊跟畫了條弧線,兜到他的身後要撞。
洛映白頭不回,身不動,反手一夾,正好把符咒夾在了兩根手指中間。他面帶微笑地舉起,沖洛釗晃了晃。
洛釗道:“你們兩個,一個硬碰硬,寧折不彎,一個耍心眼,投機取巧……”
洛映白:“為什麼羨寧的形容詞聽起來比我好聽?”
洛釗一揮手,符咒在洛映白指間燃燒起來,嚇得他連忙甩開。
洛釗繼續道:“你們兩個臭小子,勻和勻和就好了。”
洛映白得意道:“可惜羨寧不是師妹,要不我倆的孩子肯定厲害。”
夏羨寧臉上莫名一燙,嘴倒是半點不慢:“要生也是你生。”
洛釗沒管兩個孩子的嘴架,自顧自道:“你倆功夫倒沒落下,剛才的測試算是合格了。兒子,你給我寫份5000字的檢查交上來,好好檢討你跟長輩頂嘴和離家出走的事。”
“怎麼又寫?爸爸!!”洛映白差點哭出來,“投案自首還減刑呢,你看在我是自己回來的份上,打個八折行嗎,4000?”
洛釗冷酷地說:“少跟我講價!”
他說完之後就不搭理洛映白了,轉頭去問夏羨寧最近的工作和功課,臉色猶如從北極變到了亞熱帶。
洛映白:“哼!”
夏羨寧和洛釗說的一本正經,都沒搭理他。
洛釗指點了夏羨寧一會,就讓兩人都出去了,洛映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夏羨寧的腰。
夏羨寧頭也不回地拍開他的手。
洛映白又戳。
夏羨寧歎了口氣,無聲地點了點頭,攬下了那份檢查。
“等下。”洛釗忽然在後面說了一句,洛映白和夏羨寧同時轉身,表示恭聽,洛釗道,“檢查,寫兩份吧。”
洛映白:“……”
夏羨寧終於沒忍住,用手背蹭了蹭嘴角,把差點逸出來的笑聲忍了回去。
洛映白垂頭喪氣地跟他回到大廳,問道:“你還回家嗎,還是在這邊住?”
夏羨寧:“好幾天沒見爺爺了,要回去。”
洛映白道:“好吧,路上小心。”
夏羨寧搖搖頭,指著沙發示意他坐下,洛映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是很聽話地坐下了。
然後他見到夏羨寧從兜裏拿出一個深藍的小盒子,打開之後,發現裏面是一枚耳釘,白金耳釘上面嵌著一顆黑色的鑽石,看起來非常低調奢華有內涵。
夏羨寧半屈著身子,認真地給洛映白戴耳釘。
洛映白這才想起來上回岳玲說的抹酒精戴耳釘的事情,他那時候當著夏羨寧的面作天作地地喊疼,好像得了不治之症一樣,一轉身就把這件事忘腦後去了,沒想到夏羨寧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真的去給他買了耳釘。
洛映白暗暗地想,現在告訴他讓耳洞長上也無所謂恐怕會被打死,但是他戴這個玩意如果被老爹看見,一樣也會被打死。
……算了,反正明天有蒙娜麗易的課,怎麼也得回學校去,大不了先帶一陣哄哄他,回家再摘下來。
夏羨寧的動作有點笨拙,不過十分輕柔,洛映白也不敢亂動,很有耐心地坐在那裏讓他折騰。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夏羨寧的呼吸輕輕柔柔拂在他的脖子上,有點熱,又有點癢。
兩人從小就親密,但是這種氣氛還是有點奇怪,特別是在上次看完了那部**神劇之後,腦子裏好像被灌輸進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比起洛映白無所事事只能幹坐在那裏瞎想,夏羨寧卻是注意力高度集中,雖然知道他這個師兄什麼德性,但想起他上次疼的樣子,夏羨寧還是有點緊張,好像對待寶貝似的,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好不容易弄好了,他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抬起眼,洛映白轉頭道:“好了?”
夏羨寧乾咳一聲,心跳也莫名漏了一拍,趕緊站直了身體,道:“好了。”
洛映白笑道:“耳釘真好看,羨寧你眼光不錯。”
夏羨寧哼了一聲,拎起洛釗從國外給他和夏老爺子買回來的東西,洛映白一直送他上車,將頭探進車窗裏,跟夏羨寧互相擊掌一握:“路上小心。”
夏羨寧道:“好,快回去吧。”
洛映白叮囑道:“趕緊回家,別在半路上瞎玩看妞,兩份檢查很費時間的,你要抓緊。”
夏羨寧:“……”
他面無表情地發動車子,一踩油門,洛映白趕緊反應神速地將身體從車窗處撤出來,驚魂未定地沖著車屁股罵道:“你要撞死我啊!”
邁巴赫沖他噴了一口尾氣。
洛映白:“哼!”
鬧了一會再回到家裏,仍舊一片冷清,洛映白臉上笑容也淡了,微微一歎,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靜了片刻。
他上了樓,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父母臥室外面,在門上敲了敲,裏面半天沒人說話,洛映白就進去了。
洛釗不在臥室,他休假這麼長時間回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安頓好妻子又訓完了兒子徒弟就去忙了,這正合洛映白的心意。
他在母親床前坐下,替她掖了掖被子,低聲道:“媽,我回來了。”
其實洛映白從小就覺得母親好像並不是特別喜歡自己,他是家裏的獨子,人聰明,性格又討人喜歡,從小就被眾星捧月地寵著,唯獨同江語佳之間,好像總有一些淡淡的疏離感。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說也說不上來,大概也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有數。洛映白早慧,從小就能感覺到這種不動聲色的冷落,但是別說跟他人傾訴,就算是他自己想想都覺得沒道理——父母感情和諧,他是獨生子,江語佳的性格又很溫柔,對洛釗的其他徒弟一個個都好的跟親兒子似的。
子不語父母之過,這在他心裏一直是個無法告知他人的秘密,甚至連在夏羨寧面前都未曾提起過,直到上一世他被人偷襲,母親撲上來替他擋了那一下,當場去世,洛映白都沒來得及問出過那個疑問——不過也不需要再問了。
小時候他淘氣,淩晨時分被父親拎起來練功夫,洛映白就和洛釗藏貓貓,故意躲到他臥室裏讓他找不到,有時候母親還沒起,他就故意去晃江語佳的肩膀。
但江語佳好像不喜歡和他玩,每次都把洛映白輕輕推到一邊去,讓他出門,過了幾次,洛映白意識到了這一點,就不敢再跟她玩了。
時隔多年,他像小時候那樣,伸手晃了晃江語佳的肩膀:“媽媽?”
你起來,推開我吧。
江語佳一動不動。
洛映白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笑,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站起身來。
“媽媽,放心吧。”他溫和地說,“我一定會讓你醒過來的。”
即使很想在家多留一陣,學校那邊也不得不回去了,洛映白沒留太久就回了學校。
他出去浪了幾天又出了個大名,一路走來,引來了不少人圍觀,隱約還能聽見竊竊私語“是他嗎”,“你看臉還看不出來,絕對是校草啊”,“不不不,我是說那個陵安君真是他演的?真人不太娘嘛”……
洛映白:“……”
雖然這些議論中還夾雜著不少“好萌好帥”這樣的稱讚,他也實在是有點扛不住被人不給錢白看,加快腳步匆匆回了宿舍,好在在學校呆了幾天也就習慣了。
鄧萬林和方維都不太想跟他一塊吃飯,方維說他被盯的臉疼,鄧萬林則抱怨道:“我被人看倒是沒什麼壓力,就是有點受不了在路上走著走著一個妹子冒出來,欲語還休地看我一會,塞給我一封情書然後再說是給你的,太打擊人。”
洛映白道:“那你下次跟她們說我喜歡男的不就得了,你就說咱倆是一對,估計就沒人打擾你了。”
鄧萬林:“……謝謝,你這樣的我真是養不起。”
洛映白羞答答地給他夾了塊薑:“那我可以養你啊……”
“等一下。”方維看著自己兩個甜甜蜜蜜的室友,“雖然我真的挺不想當電燈泡,但是還是要插句嘴,現在真的有人在欲語還休地往咱們這裏看,不過不是妹子……”
他露出一個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道:“是鄒瑩。”
洛映白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女人正是之前幫著趙琪坑他的輔導員,這一次她臉上卻沒有了那種傲慢輕蔑之色,而是略顯猶豫,愁眉緊鎖。
洛映白的目光在她子女宮的位置一掃,差不多已經猜出來意。
他忍不住在心裏歎息,怪自己既有魅力又有能力,總是會讓人見過了就忘不了,有事沒事都來找,即使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
他說:“這回肯定是找我的,要不你倆先回去吧。”
方維語重心長:“注意貞操。”
洛映白在鄧萬林腦袋上胡擼一把,站起來:“放心吧。”
鄧萬林:“……”為什麼是我?
鄒瑩當然沒忘記他們上次的“恩怨”,但她也實在是沒辦法了。上回聽洛映白說自己的女兒周日出門會斷腿,她是一個字都不信,還生氣來著,覺得洛映白是故意放話嚇唬自己,回家之後連提都沒提。
這導致的結果就是她周日當天接到電話,女兒陳敬鈺出車禍撞斷一條腿,被送進了醫院。
鄒瑩當時聽到這個電話,嚇得都沒敢繼續順著趙琪的話作偽證,這幾天她在家裏反復思量這件事,也是又後悔又害怕。
雖然未卜先知這件事很不科學,但是當時撞陳敬鈺的司機也抓到了,監控也看了,這應該完全是一場意外事件,根本不可能是人為策劃出來的——那也犯不上啊。
鄒瑩思來想去,特意第一次登錄學校的論壇搜索了一番,頂在最上面已經飄紅的帖子仍舊是前一陣學校高空墜物事件。
有很多學生還煞有介事地舉證分析,這其實不是一場意外事故,而是靈異事件,救了唐閱博的洛映白其實有超能力。
鄒瑩不敢再覺得那是無稽之談,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幾天她的女兒陳敬鈺又出事了——總是莫名其妙的狂躁不安,非說是見了鬼,打鎮定劑也不管用。鄒瑩無奈之下,只能厚著臉皮來找洛映白。
見洛映白看到自己了,她壓下心裏的不情願,走上去滿臉堆笑地說明來意,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為了讓自己不那麼難堪,鄒瑩只說女兒最近意外住院,總是見到不乾淨的東西,想請他去看看。
洛映白其實也覺得奇怪,他上回看鄒瑩面相,見子女宮有損,所以好心提醒,可惜對方不信。
那麼照鄒瑩的中年喪女之相來講,陳敬鈺應該是在這場車禍中被撞斷一條腿後,又因為某種不明意外喪生,但現在劫數應了一半,鄒瑩的面相卻已經不同了,這其中應該另有其他玄機。
他看著鄒瑩這想求人又要端架子的態度覺得有趣,心裏已經決定要去看個究竟了,卻故意裝糊塗,滿臉關切地說:“出什麼事了,學妹怎麼就住院了呢?”
“是腿骨折了。”鄒瑩生怕他不願意去,乾咳一聲,睜著眼睛說瞎話,“老師一早就知道你這孩子不一般,看看,學習好,還懂法術,說什麼靈什麼。原來我還跟別的老師誇獎你呢,踏實,靠譜。”
說他踏實才是真不靠譜,洛映白道:“可是我記得上次跟您說過,周日不要出門。所以學妹這傷是怎麼弄的啊?家裏摔的?”
鄒瑩:“……”
這小子就是在明知故問。她剛剛捧了洛映白一通,說自己怎麼怎麼相信他,這時候要是再解釋陳敬鈺是沒聽他的叮囑出了車禍,顯然就太打臉了,可是不說話也不行。
她順了順頭髮掩飾自己的尷尬,呐呐說道:“這事怪我,我忘了跟她說了……是在外面出車禍撞的。”
洛映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鄒瑩心裏沒底,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醫生說腿上的傷好好養著,以後也不會留下後遺症,但是那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幾天一直嚷著說有鬼纏著她,我找了好幾個人都沒用,只能麻煩你過來看看。映白,你看在咱們師生情誼的份上,這件事你可不能不管。”
洛映白爽快地笑著:“放心,我肯定管,就當掙筆外快唄,掙誰的不是掙啊。”
鄒瑩乾笑道:“哦……你還要收錢啊?”
洛映白驚訝:“您沒打算給?”
鄒瑩連忙說:“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師生之間提錢,是不是……有點生分?老師平時可待你不薄。”
洛映白很爽快:“沒事。那看在咱們師生情誼的份上,我給您打個八折,算下來不會超過三十萬的。”
鄒瑩:“……”
她覺得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好,洛映白這明擺著就是消遣人,愛說什麼說什麼吧,反正等他解決了女兒的事情,給不給錢,給多少錢,決定權還是在自己這邊,沒聽說哪個學生能為了一點錢跟老師鬧的。
洛映白微微一笑,跟她去了醫院。
病房裏只有陳敬鈺一個人,她是個高中學生,圓臉,微胖,洛映白進去的時候,陳敬鈺正躺在床上吊著一條腿用手機看視頻解悶,但眼神飄忽,臉色憔悴,顯然心並不在這上面。
看到洛映白這樣一個陌生男人進來,陳敬鈺顯然有點不自在,在鄒瑩的催促下打了個招呼,就低著頭摳手指,不說話了。
她的面相不好,人中塌陷,眉心相連,這是短命乖舛的預兆,可主管災禍的疾厄宮,卻違背常理的呈現出健康飽滿之態,那又分明應該是命運出現轉折才會有的面相。
如果當時他們聽從了洛映白的建議也就算了,但既然沒躲過這次災,事情就有點奇怪了。
洛映白心裏疑惑,臉上不動聲色,拖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邊:“陳敬鈺?名字挺好聽的。我聽你媽媽說,你住院的時候,有時會見到鬼,是嗎?”
他語氣溫柔,又長得好看,一直低著頭的陳敬鈺終於賞臉點了個頭。
洛映白笑容不改,又說道:“那看到的是一隻還是很多隻?一般都什麼時間看到呢?”
陳敬鈺囁嚅了一下,又不說話了。
她從小就內向陰鬱,性格不招人喜歡,鄒瑩生怕洛映白不耐煩,連忙介面道:“她說只能看見一隻,一般都是中午。”
她說著還覺得挺奇怪,就算她再不懂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好歹也知道鬼怕光,聽說過半夜鬧鬼的,倒是沒聽說過哪個鬼專撿大中午的出來。
洛映白道:“喔,好有個性的一隻鬼啊……”
他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陳敬鈺忽然抬頭,瞪著眼睛直勾勾看向洛映白,眼底佈滿了血絲。
洛映白一愣,尷尬道:“對不起,那我不誇她了……”
“她來了!”
陳敬鈺忽然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尖叫。
洛映白在那一瞬間明白過來她為什麼自己一個病房,這都是憑本事把人嚇跑的啊。
沒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陳敬鈺伸出一隻手指著他,手指頭幾乎要戳到他的鼻尖上。
她的眼睛瞪的幾乎脫眶,聲嘶力竭地喊道:“她就在那裏!就在你的身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