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中的恐懼極具感染力,鄒瑩雖然看不見,不由嚇得同時尖叫起來。
與此同時,洛映白也感覺到了微弱的鬼氣,順著陳敬鈺所指的方向扭頭,發現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雙腳離地,正飄在半空看著自己,滿臉焦急。
鬼魂對術士有自發的恐懼,見到洛映白,她面露畏懼之色,往遠處飄了一點,但是又不甘心,徘徊著不肯離去,用手胡亂比劃著什麼,她的身上纏繞著幾條鎖鏈,隨著動作不斷晃動。
這並不是滯留在人間沒有被黑白無常帶走的厲鬼,而是本來已經到了冥界準備投胎,又因為陽世牽絆申請重新上來的鬼魂,身上帶著鎖鏈是為了防止她作亂,可以說一點的危害性都沒有。
陳敬鈺能看見她,兩人之間肯定是有著某些因果牽系的。
洛映白雙指併攏,在自己的眉骨上一抹,輕聲道:“通靈慧,開陰眼,冥思共通。”
他放下手,眼中所見的場景已經和剛才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原本明亮的病房裏光線一下子暗下來,那是由鬼魂身上所攜帶的陰氣造成。
除此之外,洛映白發現,陳敬鈺的身上正散發出絲絲縷縷綠色的“氣”,向著女鬼的身上飄去,每多飄一點,女鬼透明的身體上,腹部顏色就會加深一點。
這是……奪生補氣?
那綠色的“氣”就是活人身上特有的生機,就如每個人都有一定的命數,人身上的生氣也是固定的,如無重大意外轉折,不會變化,但現在很明顯的是,陳敬鈺身上的生氣不是被鬼魂奪走的,而是自己飄過去的。
生氣不為女鬼吸收,說明本不屬於她,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些生氣屬於這個女鬼的親人!
洛映白手結大靈通法印,閉眼感知片刻,慣常帶笑的眉眼有些發沉。
陳敬鈺還在不斷地哭泣尖叫,鄒瑩見洛映白卻沒有任何的舉動,也著急了,催促道:“你看見女鬼了沒有?倒是快點動手啊,快點滅了她!”
“滅了她?”洛映白重複她的話,微微一哂,忽然問道,“陳敬鈺,周日那天是你一個人出去的嗎?”
陳敬鈺一邊哭一邊哆嗦,說不出話來。
鄒瑩焦急之下,刻薄的本性又流露出來了:“你管這些幹什麼,先把女鬼趕走好不好,這樣叫下去,我女兒嗓子都要壞了的呀……”
洛映白沒理她,提高嗓音,沖著陳敬鈺喝道:“說話!”
鄒瑩的聲音一下子停了,陳敬鈺也嚇了一跳,洛映白不笑的時候樣子非常冷峻,讓人根本不敢違背,她呐呐地說:“不是,是和一個同學……”
洛映白沒給她仔細思考的機會,又問道:“你同學叫什麼名字?人呢?”
陳敬鈺道:“她、她,她和我分開了……對,我被車子撞就是因為跟她走散了,要去找她,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員警之前不是已經問過我了嗎?我真的不知道,她失蹤了就去找啊,總是找我……還有完沒完了!”
聽到這番話,那個女鬼立刻激動起來,她張大了嘴,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張牙舞爪地向陳敬鈺撲過去,但是一下子又被身上的鎖鏈捆緊了。她徒勞而笨拙地掙扎著,卻不能再做更多的事情,眼中漸漸顯露出一種絕望的神色來。
她是投生鬼,又在陽光底下暴露了很久,雖然不會魂飛魄散,但既無法說話,也抵擋不了活人身上的陽氣,正在絕望的時候,身上的鎖鏈忽然一鬆,抬頭看去,竟是被那個年輕人徒手攥住了。
洛映白替女鬼撐住鎖鏈,不讓它收緊,道:“你想說什麼,試試看這樣能不能寫出來。”
那鎖鏈是為了限制鬼力打造,上面暗附著地府玄霄真火,洛映白說話時的語氣輕鬆柔和,但事實上,他為了讓鎖鏈鬆開一點,此刻手背上青筋都暴起來了,額頭隱隱見汗。
女鬼含著感激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耽誤時間,勉強抬起手來,歪歪扭扭地寫出幾個字:“女替命……無蹤跡……冤!冤!冤!”
血紅的字跡出現在半空,其中蘊含著的憤怒怨毒似乎也呼之欲出,陳敬鈺母女的臉色都變了,整個房間一時陷入詭異的安靜。
洛映白只能把鎖鏈稍微扯鬆一點,女鬼寫了這幾個字之後就覺得渾身劇痛,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只能用帶著哀求的眼神看向洛映白。
她身體不好,女兒還沒有成年就病逝了,本來就是帶著牽掛離開人世,結果還沒來得及投胎,竟然發現自己的孩子成了別人的替死鬼,簡直心如刀絞,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可是她的力量終究是太渺小了。
幸虧這幾個字已經足夠洛映白領會精神,結合陳敬鈺和女鬼的話不難推斷,陳敬鈺是和這個女鬼的女兒一同出門,發生車禍之後失蹤的本來應該是陳敬鈺,她卻用了別的方法將自己的同伴推了出去,兩人的命運就此發生交換。
洛映白鬆手放開鎖鏈,掌心被上面的火毒硬是灼掉了一層皮,夏羨寧不在這裏,他也不便撒嬌,於是臉色不變地握拳抄兜,另一隻手並指在半空那幾個血字上一點,輕輕將其送至陳敬鈺的面前,幾乎貼在她的臉上。
陳敬鈺嚇得連聲道:“媽!媽!救命啊!”
鄒瑩連忙過去把她摟在身後,但自己看著那幾個血字心裏也直發怵,戰戰兢兢地對洛映白道:“你、你把這個弄走,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了……你快走吧,離開我這裏。”
洛映白倚在旁邊的櫃子上,慢悠悠地道:“鄒老師,說句實話,我來之前就知道這事有蹊蹺,會插手本來也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所以現在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別想讓我走。”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況且自己的女兒舉止有異,我不相信你真的什麼都沒看出來。你覺得幫著她隱瞞真相,然後逃過這一劫就可以獨善其身了?別忘了有句話,叫善惡自有報,天道好輪回。”
鄒瑩的臉色頓時發白。她不知道洛映白怎麼把內情得知的這麼詳細,說這番話的時候又是究竟瞭解了多少。然而不得不說,自己生的女兒,有沒有撒謊鄒瑩還是能看出來的。
員警們問過陳敬鈺她的另一名同學哪里去了,陳敬鈺說她昏倒了什麼都不知道,鄒瑩當時信了,這幾天卻在陳敬鈺種種不安的表現中察覺到不對。
但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她也不想扯上麻煩,所以另一個孩子到底是怎麼不見的,陳敬鈺說不知道,鄒瑩也就跟著裝糊塗。
她作為一個成年人,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後果,被洛映白直接戳破心思之後,一時羞愧惱怒兼而有之,張了張嘴,情急之下反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洛映白並不想聽她說話,已經將目光轉向了陳敬鈺:“你的同學因為你失蹤,你們當時遇險的過程是怎麼樣的,她又為什麼會失蹤,把話說清楚。不然今天女鬼只是纏著你,等改日真的釀成大禍,你絕對也不會好過。”
旁邊的那個女鬼應景地向前撲了一下,血字還在半空中懸著,這樣的壓力之下,陳敬鈺終於頂不住了,嘴唇顫抖,語無倫次地道:“我……我沒想害她,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被車撞了之後,那個司機就跑了,當時是在一個小巷子裏,周圍沒有人,小楠打了120之後我們就在原地等,結果這個時候就來了個大嬸,問我怎麼樣了,用不用幫忙,她說她是醫院的護士,可以先幫我看一下腿……”
陳敬鈺看那個大嬸慈眉善目的不像壞人,救護車遲遲不來,她的腿又疼的厲害,於是就點頭答應了,大嬸把她扶到旁邊坐下,小楠跟著幫忙。
但當那個大嬸的手接觸到陳敬鈺的胳膊時,她忽然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好像腦子裏很暈,心裏好像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她“跟著面前的這個女人走”,那聲音極具有蠱惑性。
就在陳敬鈺迷迷糊糊的時候,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的頭腦一下子就清醒下來。
陳敬鈺抬起手,發現自己手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貼了一根羽毛,上面還寫著幾個數字,看上去就像什麼商品的標籤一樣,她猶豫了一下,趁著女人低頭看她的腿,冷不防一把將對方推到在地,將標籤撕下來,拉著小楠說:“快跑!你快扶我!”
小楠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看同伴的神情驚恐,也本能地跟著害怕起來,連忙攙著陳敬鈺,跌跌撞撞地向小巷外面狂奔。
巷子不長,可是陳敬鈺的腿本來就不靈便,兩個小姑娘跑不起來,這還不算,最要命的是,陳敬鈺發現那根羽毛從身上的這裏沾到那裏,居然怎麼甩也甩不掉!
她的腦子亂成一團,驚恐地發覺自己跑回去的願望越來越強烈,情急之下,順手將羽毛往小楠那邊一甩,羽毛一下就沾在了小楠的身上!
小楠奔跑的腳步突然頓住了,木然放開陳敬鈺的胳膊,整個人如同中邪,迷迷糊糊向那個追逐她們的女人走去。
陳敬鈺沒了她的攙扶,一跤坐在地上,腿骨劇痛,而巷子口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她甚至能隱約聽見救護車的鳴笛聲。
那是她的生機!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驚恐地發現剛才自己眼裏的女人好像又變成了一個年輕男子,正像提起某種獵物一樣,把掉頭跑回去的小楠拎起來。
太可怕了……這種現象不正常,他不是人,他肯定不是人!那根羽毛一開始只貼在自己身上,說明對方大概只打算抓走一個人,那、那讓他把小楠帶走,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就安全了?
極度的慌亂之下,思維反而異常清晰,陳敬鈺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從小巷裏逃了出去,再也沒敢回一次頭。
她深信那個可怕的男人有某種奇異的本領,生怕在背後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來也會招致報復,如果不是被洛映白逼到了這個份上,陳敬鈺絕對不願意開口說出經過。
她講完之後,心慌意亂地抬頭,發現那個俊美的年輕男人正在面無表情看著自己。
他什麼都沒說,但被這雙眼睛看著,陳敬鈺卻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羞恥,忙不迭地移開眼睛。
洛映白淡淡道:“你身上帶著護身符一類的東西嗎?給我。”
小楠對於那根羽毛毫無抵抗之力,陳敬鈺卻幾次有機會思考,明顯是受了辟邪之物的庇護。
陳敬鈺連問都沒敢問,摘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遞給了洛映白。那手串是她那天去大佛寺剛剛買的,覺得好看就帶上了。只是手串上本來每顆珠子都是黑的,現在卻仿佛被人抽取了色彩一樣,變成了灰燼一樣的蒼白。
洛映白接過來在手裏一攥,生生將整串珠子全部攥成了粉末,他將粉末往半空中一灑,一個太極圖案瞬間形成,黑與白不斷輪轉。
陳敬鈺震驚地看著這奇幻的一幕,只聽洛映白淡然道:“混沌是為無極,萬物是為太極,人之一生,內核不過是黑白善惡之交鋒。你覺得你活下來了嗎?其實你已經把這一生都輸了。”
他的話讓陳敬鈺一怔,雖然似懂非懂,但她的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從來未有的感受,好像在那一瞬間,她失去了什麼至為重要的東西,眼角處毫無徵兆地落下一滴淚來。
然而洛映白點到為止,不在贅言,並指在卦象中心一點:“開太極,生八卦,道法尋蹤!”
太極一轉,化為卦象,少陰主西,太陰為南,屯卦六二,動乎險中。小楠人往西南方去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處境不妙,而且跟姻緣有關。
洛映白打眼一掃,五指收攏,面前圖案消失,化作粉末簌簌落地。
他沒跟那對母女說是什麼情況,直接拿手機撥了特偵處的號碼。
洛映白這電話打的巧,特偵處的人剛剛連夜忙完一樁大案子,稍微騰出了一點休息時間,有的人忙不迭地換班回家補覺去了,還有一些留在辦公室裏小憩。
薪水可觀、待遇優厚、推薦制內部安排職位、沒有普通公務員的限制——因為有著這樣的優點,特偵處年年都是機關單位裏最受人羡慕的理想部門之一。
可惜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職員都是從哪里招來的,只要沒有門路,無數擠破腦袋想調進去的人都只能失望而會,因此這裏也被人背後稱為“二世祖集結部”。大家都以為能進去工作的人無不擁有深厚的背景——比如他們的頭頭,不就是京城二代圈子裏身份最顯赫的一個嗎?
但如果這些人能在旁邊觀摩一下特偵處現在的加班狀態,估計這些念頭就可以徹底打消了。
陰靈、妖怪、魔物……這超自然的種種都仿佛是陽光的背面,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平時雖然不算很忙,但只要出事就是大事,因此誰也不敢怠慢。
二世祖的頭子夏羨寧也在忙碌的工作之後,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這一睡,他又做了那個夢。
夏羨寧已經對這種感覺絲毫不陌生了,相同的夢境這一段時間在他的腦海中反復出現,事後他仔細回想,甚至可以記得第一次做這個夢是在5月2號的零點,卻始終不知道這個時間有什麼意義。
明月空懸,夜色如幻,夢境依約而至。
心臟在胸腔中驚怖地狂跳,這是無論經歷多少次都無法冷靜的慌亂,他在狂奔,身邊好像有人,又好像沒有,夏羨寧沒辦法去注意這些,他只知道自己要快點跑,快啊!再快啊!否則就要來不及了!
但是,終究也沒能趕上那應該在場的一刻。
忽然疾雨傾盆,狂風大作,場景瞬間一轉,他轉眼單膝跪在了護城河的堤壩上,一測是滔滔東流的河水,一側是空蕩開闊的公路,心裏面一直惦念的那個人就在懷裏。
夏羨寧的身上都是血,但那不是他的血,是洛映白的,他沒有受傷,所以他應該不會有疼痛的感覺。
可是事實恰好相反,他心如刀絞,那無法抑制的痛苦中翻攪著不可置信的絕望,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人會死,但是殘酷的一切又分明清清楚楚地昭示在眼前。
可惡、可惡、該死的!
這咬牙切齒的憤恨,讓人恨不得也立刻死了,才不至於心痛至此,難以承受。
“我一定是在做夢”——夏羨寧在夢裏這樣想,卻無法醒來,無法分辨。
直到清脆的電話鈴聲傳來,夏羨寧才猛然坐直了身體,額頭上的冷汗隨著他的動作落下,汗水早已冰涼,帶著讓人不適的寒意。
夏羨寧把臉埋在雙掌間,冷靜了一會。
這實在太丟人了,作為一個優秀的術士,首先要有強大堅定的內心,才能讓他們識破一切迷障和幻境,結果就因為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夢,居然把他逼到了這個份上。
虛無縹緲的夢境不值得費神,可就是因為跟那個人有關,竟然在一日日的累積之下沉珂難起,輾轉不愈。這不是夢,這簡直是一種絕症,而他已經病入膏肓。
夢見在我傍,忽覺在他鄉。他鄉各異縣,輾轉不相見。
在夢裏他可以感受到師兄的氣息,卻每一次都無法留住他。所以再次見面時,夏羨寧才會那樣衝動地上去,給了洛映白一個擁抱。
他總覺得兩個人之間與其說是久別重逢,倒不如說是前世今生。
一年前暗算的事情發生之後,洛映白要走,夏羨寧沒攔他,他一直尊重洛映白的心情和選擇,只是在他走後,更加不眠不休的調查這件事的內情。
偷襲的人一共有三個,其中兩個是長流派門下弟子,這在洛映白蘇醒之前就已經查出來了,但經過夏羨寧的調查,他發現幕後的主使者應該是葛盼明。
葛盼明,人魔之子,明法寺血案的製造者。
他原本拜在禪宗門下,十八歲時出身被察覺,及閘派發生衝突,一夜之間殺死同門二十三人,叛逃而去,就此不知蹤跡,那個時候洛映白和夏羨寧都還在上小學。
但是關於他的傳聞卻總是隔段時間就會增添一筆,可以說所到之處必有災厄,偏偏此人身上既有魔族血統,又會人族法術,隨意偽裝,變換身份,以至於將近二十年過去了,仍舊沒有歸案,這一次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盯上了洛家。
夏羨寧不知道洛映白身上中了蠱毒,又利用這個蠱毒反過來牽制住了葛盼明,但無論是夏家還是洛家,都把此人視為極度危險的物件,時時刻刻防備著他的出現。
夏羨寧經常會不自覺地關注洛映白的生活,一開始他單純地以為自己是不放心同門師兄的安全,但在一日日的惦記中,他卻也逐漸意識到,好像兩人之間的關係,遠遠不能這樣簡單地去概括。
洛映白對於他來說要比想像中那樣重要得多,夏羨寧從來沒想過,他會真正的離開自己。
在他的夢裏,洛映白是因為要保護幾個孩子,在舊傷復發的情況下赤手空拳地跟五六個歹徒搏鬥,最後中刀身亡,那畫面他每次看見都痛不欲生,恨不得以身代之,卻偏偏總是頻繁地在腦海中出現,卻偏偏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所以上一回夏羨寧會問他“你為什麼總是替別人想那麼多”。
那都是真心話,他怎麼想就怎麼說,可偏偏每次說了洛映白反而都當笑話聽。
這個人,總是讓他難過,又想盡辦法逗他笑。
好在,那些終究只不過是夢而已。
由於他的晃神,電話已經被苟松澤用外面的分機接了,他剛剛公事公辦地說了一句“您好特偵處”,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嘴上卻偏要損幾句:“呦,洛少爺居然有空往這裏打電話,恭喜你在姑父手下成功逃生啊。有何貴幹,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