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您可不老,我看二姑娘在您的教導下越發得體了,今年黎府幾位姑娘定會給您長臉的。”
“可不是,我記得去年鄉君府上姑娘抄寫的佛經就入了高僧的眼呢。”有人附和道。
薑老夫人矜持地笑笑,心道只可惜去年嬌嬌抄寫的佛經被送到疏影庵後就沒了下文,反而是泰寧侯府上的朱七姑娘與禮部侍郎家的盧四姑娘得了疏影庵那位大長公主的幾句稱讚。那兩位姑娘傳出美名後,求親的門檻險些被踏破,朱七姑娘因為年紀尚小未定下來,盧四姑娘則被定給了當朝次輔許家的長孫。
坐在角落裡與幾位素日相熟的姑娘們低聲談笑的黎皎聞言暗暗握了握拳。
去年她若是全力以赴,黎府送去疏影庵的佛經又怎麽會沒有激起一點水花?說到底還是黎嬌不爭氣!今年便好了,有祖母的支持,她不必再避黎嬌的風頭,她的字一定能入了那位大長公主的眼。
黎皎沒有見過那位看破紅塵的大長公主,卻從小就聽聞那位公主曾有天下第一才女的美譽,令人心馳神往。
黎嬌聽了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去年只有七八家府上的佛經被送去疏影庵,其中就有一份是她的,就算沒得到那位大長公主的誇讚也是值得稱道的。這一年來她埋頭苦練,不敢懈怠,今日定會更進一步的。
別的府上的姑娘們聽了,同樣是心情各異。
這時卻傳來不和諧的聲音:“鄉君,怎麽不見府上三姑娘呢?我記得去年那孩子就沒來。”
薑老夫人所在的小廳裡有七八位夫人,家中在外當官的男人都屬文官系統,素日在朝廷上的摩擦難免延續到後院來。
說話的乃是大理寺卿之妻王氏,因夫君與刑部侍郎黎光硯有些過節,兩家的女眷在各種場合上難免針鋒相對。
薑老夫人一聽臉就沉了下來,心中暗恨黎三帶壞了黎府名聲,嘴上則不示弱:“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送三丫頭回家的李神醫關照了,她身體弱,要多休養。”
李神醫進京的事已經傳遍了朝野,不知多少府上躍躍欲試想要把這位神仙似的神醫請回家中看病,經過大家齊心協力,終於把李神醫的落腳點查探出來。
居然是睿王府!
得到這個消息時沐王正在用飯,當時就把飯桌給掀了。
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家更是偃旗息鼓。
都不是什麽立刻就死的病,還是老實等等再說吧。
李神醫雖沒有官職,亦無顯赫的背景,可他出神入化的醫術深入人心,誰都不願得罪這樣一位神醫,聽薑老夫人這麽一說,王夫人識趣地不再多提黎三姑娘被拐一事,可她又不甘心偃旗息鼓,眉眼一轉落在黎皎身上,抿唇笑道:“我還以為貴府大姑娘會留在府中與三姑娘作伴呢。”
薑老夫人一聽,險些氣歪了嘴。
黎皎才被退了親,這樣的場合她原本是想提醒西府的鄧老夫人把大丫頭留在府中的,免得帶出來被人笑話,奈何那日二丫頭害她在老妯娌面前栽了面子,這話自然就不好再提了,如今倒好,果然被人拿來說嘴了。
薑老夫人陰沉著臉一時沒有言語,廳內氣氛立刻尷尬起來。
黎皎坐在角落裡半低著頭,隻覺無數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隻得死死咬住銀牙才不流露出異樣來。
眉眼靈活的李夫人打圓場道:“咦,真是奇怪,今年知客僧比往年來的晚許多呢。”
她這樣一說,廳內夫人們都覺得有些奇怪了,不由議論紛紛起來,薑老夫人與王夫人的過招就此揭過。
之後各府太太們閑聊著,終於有守在門外的下人進來稟告說已經看見知客僧往這邊走了。
夫人們面上不動聲色,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這邊大大小小有十數個待客廳,也不知道知客僧會進哪幾間?
不只是薑老夫人所在的小廳,其他廳中的太太們同樣派了下人在門外觀望。
腳步聲近了,又遠了,知客僧每走過一個廳門,廳內之人的臉色就不怎麽好看。
眼看著知客僧已經快走到盡頭了,各個廳中的夫人們有了同樣的疑問:奇怪,難不成今年入了高僧眼的人家正巧在一個廳裡?
“快去看看師父進了哪個廳!”
馬上有下人回稟道:“進了明心廳了!”
其中一間待客廳裡坐著泰寧侯府與固昌伯府的女眷,杜飛雪忍不住開口:“怎麽可能沒有顏表姐?”
被提到名字的少女十四五歲模樣,生得雪膚花貌,氣質嫻雅,聞言淡淡道:“飛雪表妹別亂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比我字寫得好的大有人在。”
杜飛雪聽了不服氣:“顏表姐就是謙虛,去年明明只有盧楚楚與你不分上下,一同得了疏影庵的師太稱讚的,今年盧楚楚訂了親沒來,顏表姐的字就是咱們這些人中的頭一份,那明心廳——”
說到這裡杜飛雪一愣,叫道:“哎呀,我想起來了,皎表姐就在那裡呢。”
她說著扭了頭,央求固昌伯夫人朱氏:“娘,我想去那邊瞧瞧,說不準就是皎表姐拔了頭籌呢!”
這廳裡的人俱是好奇不已,朱氏想著兩家是姻親,女兒過去也不算什麽,便點頭應了。
杜飛雪大喜,拉住朱顏的手道:“顏表姐,咱們走吧!”
“我就不去啦——”
“顏表姐,你就不好奇有誰的字比你還好嗎?”
朱顏一聽,不由去看泰寧侯夫人,見母親衝她點頭,這才隨杜飛雪去了。
明心廳裡,已是人心浮動。
按著慣例,每年會有五到十家的佛經被挑選出來送去疏影庵,而今這廳裡總共七八家,難不成全入了高僧們的眼?
哎呀,到底是自家姑娘厚積薄發還是高僧們老眼昏花啊?
幾個頗有自知之明的夫人默默想。
她們不由把目光投向薑老夫人。
是了,黎府的二姑娘去年就被選上了,據說大姑娘的字也不錯。
知客僧向眾人見過禮,走到薑老夫人面前,語出驚人:“不知這冊經書是貴府哪位姑娘抄的,疏影庵的師太想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