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欲 第23章

淩天瀚是淩家的小兒子，他的上面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哥哥。和正常家庭一樣，作為小兒子的淩天瀚一直都是家中最受寵的一個，淩威也最疼愛這個小兒子。

這本該是個美好的故事，可是天不遂人願，一系列的意外導致了淩家的巨變，淩天瀚的大哥頂不住壓力被迫出國，姐姐遠嫁外省，就剩下淩天瀚和淩威兩人相依為命。可惜的是，淩天瀚並沒有打算原諒他父親所作出的那些事，他一閉眼腦海裡就能浮現出那些讓他全身血液凍結的記憶。

“淩少……？”葉千帆訕訕的叫道：“你還好吧？”

“嗯。”淩天瀚拿過葉千帆做好的炒白菜，用筷子夾了一塊塞進了嘴裡，他的表情淡淡的，黑色的眼睛裡仿佛蒙山了一層灰色的陰霾。

葉千帆歎息，他看著洗碗池裡散落的雞肉，認命的帶上手套拿起了垃圾筒，將肉一塊塊的撿了起來。

淩天瀚站在葉千帆的身後面無表情的邊看邊吃白菜，很快就把一盤白菜一掃而空，他靠在櫥櫃上，開始低頭玩手機。

“還想吃點什麼嗎？”葉千帆已經徹底拿這兩個人沒辦法了，他處理好了洗碗池裡的油漬和殘渣，隨口問了一句。

“不了。”讓葉千帆驚訝的是，淩天瀚居然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他把手機放進了褲兜裡，轉身朝外面走去：“你做你自己的要吃的吧。”

葉千帆哪裡還吃的下，他脫下手套，洗乾淨了手，也走出的廚房。

此時的客廳裡只有坐在沙發上的淩威，淩天瀚已經進了臥室，還順便把門給帶上了。

淩威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喝了一口茶几上已經徹底涼透的茶水：“你介意我叫你千帆麼？”

“當然不介意了。”葉千帆略微有些不自然，雖然因為賈餘興的緣故，他對老人總是有種特別的尊敬之情，可他也清楚自己眼前的人身份肯定不簡單，所以怎麼也放鬆不下來。

“他是我的小兒子。”淩威說話的神態和語氣和平常的老人沒有什麼差別，就像在和葉千帆絮叨什麼家長里短：“我最疼的小兒子。”

“嗯。”葉千帆局促的坐在淩威對面，不知道淩威到底想表達什麼。

“這都是我的錯。”淩威並沒有給葉千帆詳細的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歎了口氣，又歎了口氣：“不怪他。”

葉千帆靜靜的聽著，沒有插嘴。

“如果是以前，他告訴我，他喜歡男人。”淩威滿是皺紋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明顯的疲態：“我一定會打斷他的雙腿。”

葉千帆聞言更尷尬了，他自然知道淩威這句“喜歡男人”是什麼意思，葉千帆覺的明顯是老人誤會了他和淩天瀚，只好急忙解釋：“淩老，我和淩少……”

“我知道你們沒關係。”淩威的聲音很慢，也很平穩：“但是現在沒關係，不代表以後沒關係。”

葉千帆傻眼了。

“讓他跟你這種知根知底的孩子在一起，也總比他出去亂搞的好。”常年居於上位的氣勢一點點的散發出來，在淩威面前，葉千帆竟有種無力反駁的感覺。

見葉千帆不說話，淩威繼續道：“遇人不淑不是什麼壞事，吃一塹，長一智，年輕的時候多經歷點，才能知道什麼是自己真該要的。”

葉千帆的臉色變了變，他很清楚淩威口中那句遇人不淑是什麼意思，無非是在說他和魏董延的事，若說之前淩威硬要把他和淩天瀚扯在一起葉千帆還能忍，可是現在淩威這幅“自己就該聽他的”的模樣卻讓葉千帆生出些許反感。

“你是個好孩子。”淩威根本不關心葉千帆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也的確不會去關心，獅子會去在乎兔子怎麼想的麼？顯然是不會的。

“也有個好師父。”淩威道：“你該知道怎麼做。”

葉千帆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他聽著淩威的話，失笑道：“您是在威脅我？”

“我自然不是在威脅你。”淩威搖了搖頭：“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我見過一次你的孩子，很可愛，我想你不會願意他流落在外面的吧。”

葉千帆沉默了，他發現他一開始就錯了，淩威從來都不是什麼普通的老人，即使在淩天瀚的面前丟了面子，但他依舊可以強勢的對待葉千帆。

“我知道了。”葉千帆深吸了口氣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淩威點了點頭：“雞湯很好喝，我先走了。”

直到淩威離開這裡，淩天瀚都沒有再從屋子裡出來，葉千帆在淩威說出那一番話之後就一直很沉默他看著淩威離開，心情低落的走到了廚房裡。

給淩天瀚做了這麼多東西，雞湯自己也一口都沒喝到就被全部倒掉了，葉千帆還餓著肚子，他從空間裡摸出了一包速食麵，直接撕開包裝放進鍋裡煮了起來。

要一個正經的廚師吃速食麵真是件殘忍的事，但是葉千帆的心情很不好，也沒那個心思去重新做吃的，他把速食麵煮好之後又往里加了兩個雞蛋和一點菜葉，端著進了飯廳。

現在才晚上八點，可外面的天氣已經全黑了，葉千帆吸溜著麵條，開始慢慢消化淩威說出的那幾句話——如果葉千帆沒有理解錯的話，淩威是希望淩天瀚和自己在一起？

葉千帆有些自嘲的想，自己不過是個廚子，哪裡配得上淩天瀚那樣嬌貴的少爺，而且看淩威那態度，要是淩天瀚沒有和他在一起，還是他的錯了？

越想越覺的可笑，手裡的麵也吃不下去了，葉千帆把碗一放，走到臥室門口敲響了門：“淩少，你睡了麼？”

裡面靜悄悄的一片，沒有回應葉千帆的聲音，可是葉千帆還是沒有死心，他又敲了敲：“淩少，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依舊沒有回應，就在葉千帆失望的以為淩天瀚睡著了的時候，臥室的門突然開了。

“進來吧。”淩天瀚的聲音很低沉，和葉千帆平日裡聽到的有幾分不同。

“淩少。”葉千帆走進臥室，看見淩天瀚躺在床上，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我能和你談談麼？”

“叫我天瀚。”淩天瀚臉上沒什麼表情，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睛也閉著。

“……”葉千帆躊躇了一會兒，沒有妥協：“淩少……這不合適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他麼？”淩天瀚冷冷的開口，卻在說淩威：“因為他每次都能把原本可以完美解決的問題弄糟，千帆，乖，叫我天瀚——別惹我生氣。”

淩天瀚說出這句話的語氣十分的輕柔，但葉千帆卻覺的自己背脊一涼，寒毛瞬間倒立起來，他咽了咽口水，把想要說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裡，他居然對此刻的淩天瀚產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畏懼感……就像是一隻兔子見到了一隻狼。

“過來坐坐吧。”淩天瀚沒有睜開眼，他對著葉千帆道：“陪我說說話。”

“……”葉千帆很想拒絕，但直覺讓他乖乖的走了過去，坐到了淩天瀚的身邊。

“你晚飯吃的什麼？”淩天瀚輕聲問了一句。

“泡麵。”葉千帆回答了。

聽到這個答案，淩天瀚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他道：“怎麼吃那個。”

“……嫌麻煩。”葉千帆知道是自己偷懶了，他看著淩天瀚蒼白的臉色道：“你還餓麼？要不要我再去給你做點吃的？”葉千帆骨子裡雖然固執和平時裡待人非常的溫和，很少和人有臉紅脖子粗的時候，要不是被魏董延逼到那樣的程度，他也不會恨魏董延至此，此刻看到淩天瀚難看的臉色，心中的不悅稍稍緩解，他想……自己討厭的是淩威他爹，遷怒到淩天瀚身上似乎不太有道理。

“不了。”淩天瀚閉著眼道：“不想吃了。”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葉千帆有些擔憂：“想睡覺麼？要不我就不打擾你了……”

“別走。”淩天瀚道：“我還不想睡。”

“哦。”葉千帆只好應下。

“我的心情很不好。”淩天瀚道：“不想做的事情有太多，可是卻不得不去做。”

葉千帆感覺到了淩天瀚只是想傾訴，他低低的嗯了聲，繼續聽著淩天瀚說話。

“遇到你是很幸福的事。”淩天瀚繼續說著：“我都以為自己會活活餓死。”

葉千帆失笑，想著哪有那麼嚴重，等你餓極了，不就什麼都會吃了。

“不過那樣也好。”淩天瀚道：“或許就是我的報應吧。”

“天瀚……”葉千帆輕聲勸慰：“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你要看遠一點，你還年輕。”“我知道。”淩天瀚道：“可是我並不想活那麼久。”

葉千帆啞然，他很敏感的察覺出了淩天瀚的異樣，然而淩天瀚並沒有讓葉千帆繼續說下去，他直起身，對著葉千帆睜開了眼：“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就這麼把這個世界毀滅掉。”——黑色的眸子變得猩紅一片，那裡面仿佛被濃郁的鮮血浸染，讓葉千帆，瞬間失去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