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和眾天師一同到了那鬼門關,般若看向四周,發現樹林中有不少鬼在來回走動,那些鬼, 都是最低端的鬼,乍一看,就能看出他們身體潰爛, 渾身上下爬滿了驅蟲和細小的黑蟲,那些蟲子在他們身上蠕動,可他們卻恍然不知,只是僵硬地向前走著。
馮宗元看向鬼門關的大門, 開口:
「般若, 我等法力不足, 你快上前查看這鬼門關的鑰匙到底是什麼樣子?」
「好!」
般若走上前, 她從大門中可以看到, 虛無的亮光從門內傳來, 一種類似於濃霧的煙氣從裡面飄來, 乍一看,只看見鬼門關裡面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
玄黑的大門上雕刻著獅紋,這獅子又不像是普通的獅子,輪廓很像是一個中年男人,這獅子說是刻上去的,可獅子的眼、鼻、嘴、耳朵都凸了出來,這雕工出神入化,獅子看似栩栩如生,連嘴邊上的一根毛,在風吹過的時候,都像是會晃動一樣。般若細細一看,發覺這獅子的眼睛很不尋常,正常獅子的眼珠是黃棕色,沒有眼白,只有一點黑眼球,看似凶狠無比,可眼前的獅子睜開的雙目,眼珠黑白相間,黑眼球很大,就好像是人的眼睛一般。
忽然,這獅子的眼睛動了一下,般若以為自己看錯了,片刻後,獅子的眼珠子左右晃動,好似在看周圍有什麼人一般。
獅吼聲傳來,聽入般若耳朵裡,卻幻化為人的聲音:「你是誰?來地府所為何事?」
般若陡然想到,六道內也有畜生道,理所當然,這地府內不止有人,也有其他動物。
「我叫般若。」般若說完,看向獅子說:「我想來看看,這鬼門關的鑰匙孔長什麼樣。」
獅子臉上的那雙人眼,滴溜溜轉了一圈,他看著般若哼道:「區區人類,竟妄想進出鬼門關!大膽!可笑!」
般若眉頭緊鎖,也不瞞它,只道:「鬼節,鬼門關大開,鬼王號令天下眾鬼,為禍人間,這本是閻王的事,但閻王卻不管不問!我等人類力量雖然弱小,卻不得不冒死一搏!」
獅子聽了這話,冷笑一聲,表情似在回憶:
「人類就是這樣,自以為自己背著至高的使命,自以為自己能挽救天下蒼生,我問你,這天下的人就算死光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般若目光堅定,很快回道:「這天下的人自然包含我的父母姐妹,天下都不存在了,我愛的人自然也不存在,更別提我自己,我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哈哈哈!」獅子發出一聲狂笑,他吼道:「真是猖狂!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
說完,獅子定睛看了般若一眼,似乎想到什麼,又道:
「很少有人能來到鬼門關,我記得一千年前也有一個女孩來找鬼門關的鑰匙,我問她同樣的問題,她也是這樣回答的,只可惜啊,她救得了天下蒼生又如何?最終還不是死了去投胎了!」
看著獅子探究的眼神,般若總覺得獅子說的那個人,跟她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你到底想說什麼?」
獅子陰沉地盯著她:「我是說,你想對付鬼王,簡直是自不量力!」
聽了這話,般若的情緒並未有絲毫波動,她哼了一聲,冷聲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般若說完,不再理會這獅子,她觀察著這門上的鑰匙孔,那孔乍一看是長方形的,可細看,長方形下面有一個圓形的小孔,般若伸手去摸了摸那小孔,總覺得這小孔有些眼熟。
那小孔裡非常筆直,這麼說,鑰匙的下面應該是一個圓柱形的東西。
「般若,你有沒有覺得這孔有些眼熟?」厲衍走過來問。
「這位大哥你有點面生啊。」獅子說。
厲衍看都沒看它,直接拔出噬魂劍,劍尖直指獅子,獅子立刻識相地閉嘴,只拿一雙人眼左右瞟,一個字都不敢說。
般若摸索著那小孔,沉聲開口:「我也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尤其是空上面的形狀,乍看是方形的,細看又不全是,反而帶著點弧度感。
說完,她的視線不經意落在了手裡的權杖上。
其他人也皺了眉頭。
般若看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錫杖,眉頭緊皺,她撫摸著這錫杖,錫杖的下面是圓柱形的,光滑沒有任何阻礙。
難不成……般若有了一種莫名的預感。
像是受什麼東西牽引一般,般若把錫杖對準那圓孔。
怪事發生了,錫杖靠近圓孔,陡然開始縮小,最後竟變成鑰匙大小,而它下面的圓柱形正好可以塞進鬼門關大門的鑰匙孔裡。
般若激動不已,趕緊用錫杖變成的鑰匙轉動一圈,然而那鑰匙沒有任何卡口,又怎麼可能開門?
般若連續轉了好幾圈,門紋絲不動,沒有任何變化。
所有人見狀,面色凝重。
「獅子,怎麼回事?」般若問。
獅子翻了個白眼,哼道:「你問我我就要回答?你當我是吃乾飯的,讓你那麼容易拿捏?」
「是嗎?」般若說完,瞇著眼,她把錫杖扒了出來,錫杖立刻變大,般若把錫杖放在獅子嘴邊,威脅道:「我這錫杖不錯吧?給你當牙籤如何?看看能不能把你一嘴牙給搗出來!」
「你……」獅子聞言,緊閉嘴巴,生怕她真的動手,般若冷哼一聲,再不跟它客氣,用錫杖硬生生撬開了獅子的嘴。「我數三聲!你要是不回答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就把錫杖往獅子嘴裡塞。
「等等!等等!」獅子像是敗給她了了,哼道:「你們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等我修行結束去投胎,我一定不當女人!」
「那你去當男人!我祝你娶個悍婦!」般若道。
「你……」看門獅哼了聲,不情願地轉著眼珠子說:「你這錫杖確實是鬼門關的鑰匙,只是,你這錫杖裡少了一樣東西。」
「東西?」般若又掃了錫杖一眼,「這錫杖我得來的時候就是這樣,怎麼知道它少了什麼?」
看門獅回道:「地獄之門的鑰匙是一個金色的錫杖,這錫杖原本是在鬼差手裡的,陰差陽錯落在民間,鬼差一直沒有能力把這錫杖找回來,也因此,這錫杖是人類打開鬼門關唯一的鑰匙,而這錫杖的來歷更是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般若厲聲說。
獅子看了她一眼,沒敢反駁,只好接著說:
「傳說,盤古開天闢地,呼吸變成風和雲,聲音化作驚雷,雙眼變成日月,四肢變為大地上的東西南北四極,肌膚變成大地,血液變成江河,汗水變成雨露……世人只知這些,卻不知他的脊椎骨落在地上,變成一根細骨,之後,這細骨被閻王爺放在一根金色錫杖,這錫杖成了打開鬼門關的鑰匙,可說到底,鎮壓鬼門關大門的實則是這根細骨。」
「細骨?」般若眉頭緊鎖,「那細骨長得什麼樣?」
「那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閻王把那根細骨製成了幽冥骨盾,與錫杖連為一體。」
「幽冥骨盾?」般若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這是什麼?」
「一塊方形的盾牌,是由盤古的脊椎骨和千千萬萬的人骨城幻化而成,這塊骨盾是鬼門關的保護傘,護身符,正是因為沒有幽冥骨盾,閻王爺才一直無法收服鬼王,任鬼王在鬼門關自由來回,否則,一山不容二虎,這閻王又怎能容忍區區一個鬼來稱王?正因為幽冥骨盾的缺失,鬼門關的結界才會經常被破,如果你有幽冥骨盾,只要把幽冥骨盾放在錫杖中間,開啟錫杖隱藏的力量,這樣的錫杖才能變成真正的法器,打開鬼門關。」
所有人聽了這話,都驚了一下。
獅子能說話就夠驚悚的了,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說完,獅子冷哼一聲,不屑地掃了般若一眼:
「否則,你以為這錫杖就拿來當牙籤使嗎?還是說你一直拿它當棍子用?」
般若依舊眉頭緊鎖,久久沒有舒展開來,原以為來鬼門關一趟,對鬼門關的鑰匙能有些眉目,沒想到鑰匙是找到了,但更重要的東西卻依舊毫無進展。
眼看就要天亮了。
般若問:「這幽冥骨盾有人見過嗎?」
所有天師齊齊搖頭,厲衍把資料發去查看,卻得知,全國所有的倉庫、博物館,凡是登記在冊或是電腦上有記載的,沒有一個跟獅子所說的幽冥骨盾類似的東西。
事實上,在文物中,小盾牌一樣的東西是很少的,更別說骨盾了。
沒想到,跑了一趟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想到這,般若在前,所有天師在後,都一起往回走去。
他們沒有看到,背後,獅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今年的鬼節有些不對勁,饒是沒有法術的普通人也能感覺到。
天上明明有著太陽,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可街上卻有很強的陰氣,讓人無由來就會打個冷顫,更別說,整個國家出了那麼多意外事故,幾乎都是同時發生的。
遇到這樣的情況,厲衍接連接到上級機關的指使,連長者都打電話來詢問,厲衍一一回答,然而,就算全國所有知情人配合,也沒能找出幽冥骨盾。
消防、公安機關、醫院,忙瘋了,街上到處都是哭聲,媒體記者已經不知道該往哪裡跑,畢竟,到處都是特大事故,爆炸、游輪失事、飛機墜毀、化工廠爆炸……街上到處都是堵塞,秩序混亂,所有人都擔心,自己的親人是不是還活著,一時間,人人恐慌。
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多人體內的惡念被激發,鬼或是讓人作惡,或是直接上人類的身體,到處吃喝玩樂,肆意殺人,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慘狀,人間變成了活地獄。
而霍家,所有人都躲在別墅內,因為般若在別墅內做了法,也在院子內埋了法器,因此,鬼只要靠近霍家,就會自動現出原形。
屋內冷氣很足,冷得人發抖。
所有人都坐在客廳內,都沒有任何心情去做別的事。
霍遇白站在屋內觀望,屋外不停有鬼經過,有的鬼有形體,饒是他這樣的普通人也能看到,似乎發覺到霍家不對勁,不少鬼站在門口,眼神陰沉地看進來。
「天啊!好可怕!原來世上真的有鬼。」霍傾城說道。
蔣吟秋走上前,揪心地說:「也不知道般若怎樣了。」
霍遇白看著窗外不停往結界上撞的鬼,面色不動,他的手摸索著杯子,許久,才啞聲說:「伯母,等我找的人到了以後,有人保護你們,我便去找般若。」
「遇白!你……」蔣吟秋聞言,大受震動,以目前街上的情況,經常有人死,現在出去,生命根本得不到保障。
「般若讓你在這裡等他。」
霍遇白面色平靜地說:「我等不了,我得去找她。」
他怎麼可能在這裡等著,讓她自己跑去面對危險?如果真是那樣,他還配做她的男人嗎?
就在這時,一群鬼圍過來,不停撞擊著大門,一眼看去,至少有七八十隻鬼。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向窗外。
因為鬼實在太多,大家都察覺到,結界已經變得越來越脆弱,眼看就要被撞破。
這時,有許多鬼趴在窗戶上,面色陰沉地看向屋子裡。
「鬼……」霍啟山大叫一聲,指著那鬼說:「不是說結界很安全嗎?怎麼可能一撞就破了!這麼說,霍家大宅根本不安全!我不能待在這裡!」
說著,他就要跑出去。
「爸!你不能出去!你出去會死的!」霍啟山的兒女說道。
「我待在這裡才會死!你沒看見那麼多鬼圍過來嗎?我現在跑出去,至少還有活的可能性。」霍啟山面色驚恐地看向外面,結界已經被破了,一旦鬼衝進來,所有人都活不了,可如果現在跑出去,說不定還能活下來。
可是,能跑出去嗎?能跑到街上,跑到人群中去嗎?
一時間,霍啟山腦海內千思百轉,他低著頭,眼神陡然變得陰險,他瞄向邊上站著的霍遇白。
如果霍遇白真的把他的事捅給警方,就算他現在活下來,也要坐一輩子牢,可如果霍遇白和霍老頭子死了,這霍家再也沒有掌權人,那他挪用那點資金,私開公司又算的了什麼?霍家根本沒有可以管事的人,除了他,到時候他掌管了公司,呼風喚雨,根本不需要看霍遇白的臉色。
想到這,霍啟山心裡的邪念越來越大,忽然,他拉住霍遇白的胳膊,在霍遇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陡然把他推了出去。
「遇白……」
所有人驚呼起來。
幾乎是瞬間,所有的鬼都飄到霍遇白的邊上,挨挨擠擠的鬼把霍遇白圍在中間,他們張開血盆大嘴,露出獠牙,像是恨不得把霍遇白身上的人氣給吸乾。
然而,霍遇白卻動都不動,他就站在那兒,目光沉沉,唇角微勾,冷靜地看向霍啟山,心有丘壑一般,彷彿霍啟山這一舉動,根本就在他的預料之內。
怎麼可能……到了這會,霍遇白就要死了,居然還笑?
他怎麼可能有心情笑?霍啟山心一沉,陡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時,鬼全都撲向霍遇白,然而,沒等他們靠近霍遇白的身體,便被霍遇白身上強大的金光給震了回來。
「是什麼東西?」一個斷頭的女鬼惡聲問。
「符咒?」一個長髮女鬼問。
這金光太過於強大,以至於他們這種普通的鬼根本沒辦法靠近他。
鬼們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所有人開始轉過脖子,勾著頭看向別墅內。
所有人下意識往後退。
「鬼……鬼來了……」霍啟山嚇得連連後跑。
而後,霍啟山陡然想到,般若曾經說過,這別墅周圍也有結界,結界只能出不能進,那麼鬼根本進不來……
可沒想到,只瞬間功夫,一個紅衣女鬼飄到霍啟山邊上,她只有白眼珠,沒有任何黑眼珠,一張臉異常慘白,頭髮披肩,面色狠厲。
「啊……鬼鬼鬼!」霍啟山嚇得屁滾尿流。
「爸爸……」他的兒女們急道。
幾乎是瞬間,所有的鬼都飄了進來,這時,所有人都從身上掏出一張金黃色的符咒,那符咒上用硃砂寫著一些看不懂的字,看起來這符咒法力很強大,鬼不敢隨意靠近。
只有霍啟山一個人沒有符咒。
「符?」霍啟山做夢也想不到,這些鬼居然能這樣輕易進來。「為什麼我沒有?」
霍遇白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咒,他看著霍啟山慌亂的樣子,冷笑:「你的在這裡!我和般若早就知道你會作怪,便想借此機會來考驗你一番,一旦你不做任何惡事,關鍵時刻我便把這護身符給你,然而,只要你作惡,你就喪失了擁有護身符的機會。」
「你們……都在騙我!」霍啟山雙目瞪大,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子女妻子,他們都知道,可為了自身的利益,所有人都沒有提醒他,讓他像個傻子一樣,做著自以為很聰明的事,卻最終被自己所害。
「不……不要!我不想死!」霍啟山不甘心地說,他爬到霍老面前,哭道:「大爺,你救救我!讓遇白把符咒給我!沒有這符咒我會死的!」
然而,這一次,霍老爺子卻面色不變,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沒有忘記,霍啟山剛才把遇白推了出去,那是存了讓他死的心!
如果霍遇白死了,霍家後繼無人,即便是家族沒落,也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不是他心軟,霍啟山怎麼可能留下來!又怎麼可能差點害死霍遇白和霍家一族!差點,他就變成了霍家的罪人!
想到這,霍老爺子動都不動,任霍啟山像條狗一樣毫無尊嚴地祈求。
要知道般若所給的護身符的法力很強,有了這符咒的保護,在場的其他人根本不怕鬼,所有的鬼都沒法傷害他們,只有霍啟山,手裡什麼都沒有。
那女鬼伸出濕滑的舌頭舔了他一口,她陰森地笑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吸食男人的人氣了!」
說著,陡然趴在霍啟山的嘴上,開始吸食。
霍啟山瞪大雙眼,還沒來得及反抗,手腳漸漸沒有了力氣,最終,整個人皮膚變得越來越黑,越來越皺,雙目似枯木一般,沒有任何生命裡和神采。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霍啟山便死了。
看著霍啟山如乾屍般的身體,霍遇白冷笑一聲。
「你應該到死都想不到,般若所佈的結界根本不是屋外的那個,她在這屋子外面布的結界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結界就是每個人身上帶著的護身符,這符咒才能保命的關鍵。」
鬼殺了霍啟山,然而,無論他們怎麼努力都無法傷害其他的人,沒多久,他們便沒了耐心,轉頭走了。
所有人都被嚇慘了,那麼多鬼,每一個都比電影裡還恐怖。
王明夏拍著胸口,嚇道:「還好般若厲害,不然我們這些人肯定要死在這裡了。」
「不知道般若怎麼樣了。」王長生說道。
湯錦川和小湯包也面露凝重,所有人都看向窗外,好像下一秒,般若就會在那裡出現一樣。
霍啟山的子女們來到霍啟山面前,他們伸手閉上霍啟山死不瞑目的雙眼。
看著這一切,霍遇白的心思漸漸飄遠。
如果街上都變成了這樣,那麼般若所處的環境應該更凶險吧?不知道她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