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漢這次去鎮上一是去告訴許子魚許氏有了身子,二是接他回來住幾天,許氏說想念許子魚得緊,他也有好久沒見著許子魚了,於是跟許氏商量要不把他接回來住幾天好了。
王靜怡知道許子魚就是去年自己見到的那個小男孩了,她斜眼瞧了瞧徐四郎,許子魚比徐四郎大個兩歲,但看上去成熟穩度不輸徐茂青,當時都是許氏說他聽著。
徐四郎被盯得毛骨悚然,把身子往徐茂青那邊移了移,惹來一臉嫌棄,他悻悻的坐好,暗自後悔剛剛就不應該坐在兩人中間,惹自家二哥不爽不說,現在被自家二嫂像打量獵物似的看著,一陣彆扭,雙腿不停的摩挲交換。
「四弟,你想上茅房了?」擔心徐四郎憋壞了,王靜怡忍不住問道。
「......」
「沒有......」徐四郎咬得很重,感覺那顆鬆動的牙齒有血留出,腥味充斥整個鼻尖。
「那你坳過來坳過去的換腿是幹嘛?」王靜怡條件反射問。
「......」忍住嘴裡的腥味,徐四郎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沒有那麼氣急暴跳,「我喜歡!」
「......」好吧,王靜怡覺得自己多管閒事兒了。
到了鎮上,那裡已經有兩人等著了,劉大漢朝他們揮了揮辮子,下車後把獵物往他們面前一擺,「今天的這些夠不,要是不夠俺明天多給帶些!」說著把徐茂青拉上前,為他們介紹,「這是俺兄弟,跟著俺打獵的,最近俺家裡有事兒,這些獵物都是他打的,已經清理乾淨了,你們瞅瞅能行不?」
徐茂青不知所措的朝兩人點了下腦袋,感激的看著劉大漢,要是混了個臉熟,以後就不用每次都讓劉大漢幫忙了。
「我們哪管這些,不過肉倒是弄得乾淨!」其中一人伸手拿起一塊野雞,看著裡邊被清理乾淨的內臟道。說著抵了下另一人的胳膊,示意他掏錢。在放下肉時,眼睛掃到了與平時不同的一塊,他有些疑惑的望了眼徐茂青,從整塊野雞,野兔中拿起那塊腿子,「這是?」
「哎,這還能是啥?我兄弟手藝好,昨天獵到了只梅花鹿,不知道你們東家要不要直接拿了塊腿子送過來,價錢和雞肉一樣就成!」劉大漢完全沒有自作主張的不好意思,反而語氣有些不耐煩,「給銀子吧,量是你們要求好的,腿子你們添點就成!」
那人完全沒有對劉大漢的語氣有所不滿,往準備好的碎銀裡又添了一顆銀踝子,「咱東家真沒瞧錯人,你果真夠爽快,行,這些就當我替我們東家給的,拿著吧!」
劉大漢接過銀子放到徐茂青手上,「快謝謝兩位吧!」
徐茂青抱拳做了個揖,一臉真摯,「謝謝二位了!」從中拿出剛添進去的銀踝子遞過去,「勞煩兩位兄弟等了這麼久,這點就當是給二位喝酒的,二位兄弟可不能推辭,啥時候俺有時間了,定和二位好好喝上兩杯!」
兩人都是跑腿的,看慣人臉色了,什麼時候這麼被高看過,也不推辭,拿錢之人上前收下銀子,見靠前清點獵物的人點頭後,他嘴角一彎,「兄弟這麼會做人,我就給二位提點下,以後要還獵著梅花鹿了,捉活的會更值錢些!」
徐茂青趕緊點頭,見兩人離開後略有些緊張的看著劉大漢,「我剛才沒丟劉大哥的臉吧?」
「你這還丟臉?沒看見那兩人挑著擔子多開心?」劉大漢拍了拍徐茂青的肩膀,「你啊,比我厲害多了,他們要不是看在子魚份上,估計我就是賣的龍肉他們也看不上!」
劉大漢老實憨厚,做人沒想那麼多,哪懂得人際關係裡邊的彎彎繞繞,能順利賣出獵物還是靠許子魚在書院的人脈。
收獵物的酒樓是許子魚夫子開的,叫頭籌,和別的酒樓不同,裡邊做不做生意全看夫子心情好壞,心情要不好,一個月都不開張,心情好了晚間不打烊,以前劉大漢的獵物都是一家一家酒樓問,有的酒樓仗著和官府有關係,沒少坑劉大漢銀子;有的酒樓因為生意冷淡怕買了賣不出去也使勁壓價。沒辦法有勝於無,價錢再低劉大漢也得賣,總比看著獵物在家裡壞掉強的多吧,現在只賣給頭籌,價錢穩定了不說也不用自己挨家挨家跑,省事兒不少。
「二郎兄弟,最近你都跟著我來,和他們混個臉熟,哪天我要是在家陪你嫂子了也能讓你捎過來!」劉大漢覺得算計了徐茂青一把,臉色微紅。頭籌規矩多,經常來收貨的都不是同兩人,以前想著不帶徐茂青自己也能搞定,現在可不行,許氏肚子一天天會大起來,自己總不能天天往外跑吧。
「我巴想不得呢!」徐茂青笑道,這樣他起碼也能幫劉大漢一點忙了,感覺輕鬆很多,更何況許氏肚子大了,屋裡也離不得人。
兩人對視一笑,都清楚了彼此間的默契。
「劉大哥,你說的那個在酒樓裡聞過八角味就是這家酒樓?」王靜怡拉著徐四郎上前,看著已經混入人群的兩人問道。
「恩,當時頭籌要下我的獵物,子魚說要去酒樓吃一頓,正巧他夫子在就一起吃了,不記得是哪道菜了!」光是菜就讓他眼花繚亂,加上和讀書人坐在一起,手心的汗意沒有消過,他能記得這味道就不錯了。
王靜怡略有些失望,她各方面都不太懂,想掙錢還得靠賣東西才行,要是酒樓裡的菜本加了八角茴香,那她只需要賣八角就能掙銀子了,八角樹就在後山,每到成熟的季節去摘就成,不費事兒錢還來得快。
徐茂青知道自家媳婦想啥,把銀子遞過去,「媳婦,掙錢的事兒交給我來,你在家守著就成!」
劉大漢表示贊同,「弟妹,二郎兄弟說得對,你說你一個婦人都想著掙錢了,我這兩大老爺們的自尊往哪兒擱啊?可別跟你嫂子學什麼打絡子,那玩意費時間不說,晚上燈油都不便宜!」
「......」
許氏在家閑著,家裡也沒養個牲畜,為了打發時間許氏平時閑著沒事兒就大打絡子,掙點小錢,有時上癮了晚上點著燈還要繼續,劉大漢氣憤不已,因為這事兒和許氏還鬧過幾次,最後還是他妥協了,總不能讓許氏上山跟著他打獵吧?
王靜怡不死心,反正八角茴香的作用又不是只能提味,她心思一轉,道了聲知道。看她雙眼不停轉動,徐茂青無聲歎了口氣。
徐四郎第一次來鎮上,整個人興奮不已,拉著王靜怡問東問西,看到自己喜歡的也不敢上前摸摸生怕弄壞了要賠錢,王靜怡失笑問他要買不,對方趕緊搖著小腦袋又去看其他的了。王靜怡瞅了眼身後之人,他緊跟著自己,雙手微微朝前把自己圈在臂彎裡不讓人擠著,心裡一陣感動,不過這不是感性的時候,她的手緊捏著荷包裡的布袋子,那可是銀子人這麼多要是被順走了就得不償失了。
陪著徐四郎逛了兩條街,王靜怡感覺腿都快斷了,她沒想到古田鎮會有這麼大,裡邊七昏八繞的,哪像鎮邊的那條街?
走到上次買油的那家店,鋪子已經煥然一新,由原來的糧食鋪變成了布莊店,正感歎生意場上的險惡就見徐茂青推著自己進去,他自己站在門邊,「媳婦,買些布料回去做新衣,秋天要來了,四弟的衣服更加小了!」
「哎!」王靜怡也想到了這茬,正要伸手把徐茂青拉進來卻聽他道「我和四弟在門邊等你就成!」
徐四郎老實的點了點頭,舔了口糖,在徐茂青身邊站好。
徐茂青不是不擅長打交道,估計是上次被防盜賊似的盯著刺激到了,王靜怡走出去,扯過徐茂青的袖子,「二郎,進來看看順便也給你買一塊料子!今天咱有銀子每人一件新衣穿!」順便用眼神暗示正要抬步跟上的徐四郎,讓他乖乖待著。
鋪子的老闆是個全身渾圓的中年人,和他腰間的肉一樣,臉一扯就是一圈一圈的環,笑得蕩漾「兩位要看什麼布?」
「他穿的!」王靜怡把徐茂青拉上前,道。
「這位公子儀錶堂堂,眉宇間有股貴氣......」
「老闆,俺不是來算命的!」王靜怡風中淩亂時,徐茂青開口了。
老闆嘿嘿一笑,覺得自己誇得有些過了,拿出一匹藏青色的布料,「這是剛進的貨,要不要看看?」
徐茂青搖頭,走到顏色明顯陳舊的料子前,道「這個怎麼賣?」
老闆嘴角抽了抽,兩腮的肉使得整張臉都凹凸不平起來,「這是去年的貨,我看你貴氣不凡這個布料適合你穿!」老闆還不依不饒拿著那匹布推薦。
「老闆,我是鄉下來的,粗人一個,穿那麼貴重的幹啥?幹活弄破了也是浪費,我瞅著這布就成了!」徐茂青也抵不住老闆的熱情,認真解釋還晃了晃手裡拿的陳布。
王靜怡雖然覺得老闆手裡的布好,但徐茂青說的對,反觀他選的,正是村裡人大多漢子穿的那種,她過去伸手摸了摸,硬而糙。
老闆還在拉著徐茂青說他這輩子非富即貴,不要因為布料委屈了,見徐茂青已經快扛不住了,她隨便選了三種顏色的布遞給老闆,「老闆,我們要這個,你的布留著等咱有錢了再來照顧你生意吧!」
老闆這才笑嘻嘻的放開了徐茂青的手,結帳的時候王靜怡讓老闆把零頭省了,以前不知道砍價,現在沒錢只得厚著臉皮講價。
「行,那你們以後也要來照顧我生意!」
老闆送兩人到門邊還不忘提醒。這事兒王靜怡沒放在心上,等搬來城裡後她心裡恍然覺得老闆肯定是個算命高手,再來店裡買布料聽到他雙眼都擠在肉裡了笑眯眯的對其他人也這麼說時,她又高興又失望,哪來那麼多狗血的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