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軍把背篼還回來的時候,裡邊裝了一背篼的青草,徐茂青過意不去讓他拿回去喂雞鴨,對方把背篼一放,瞥了眼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田氏,他撓了撓頭,「讓你和二叔鬧不愉快,真是對不起了,我娘性子你知道,看我犁田後死活要讓幫她犁了,沒來得及和你說,後來大伯一瞧......」
「咱兄弟說那些做啥?我要是你也沒辦法,有跑過來說聲的時間田早就犁完了!」徐茂青設身處地想了下,除了牛瘦了他心疼,這點事真不算啥,更何況能改善他們三家的關係也不錯。
「哎,總之這次我處得不對,待會我去跟二叔解釋解釋!」何氏懷孕後家裡的活兒幹不了,他忙了家裡的活還要忙外邊的,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大伯說把牛給他他自己犁徐茂軍怎麼敢答應,要是他大伯牽著牛再去幫他幾個堂兄堂弟,他更加羞愧。
「不用不用,我爹不是因為這個氣我!」徐茂青擔心徐老頭見了徐茂軍更生氣,到時就更頭疼了。
田氏撇了撇嘴,一直不厭其煩的在旁邊細細聽著,理由很簡單:她要借牛!
徐茂森記住了徐茂青的警告不敢上門,田氏認為那話不是對自己的你竟自己可是個女的,故而這兩天王靜怡開門准能瞧見她坐在門邊,使得她頗為無奈,徐茂青下定決心不理會三房,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以前的那些冷言冷語她還沒忘。
田氏每次都笑臉相迎,見一連幾天對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全當自己是路邊的野草她心裡也賭氣了,覺得二房真是太小氣了。徐茂森幹活要田氏一起不然就不幹,想到此田氏就氣得咬牙,以前沒發現徐茂森這麼懶啊?怕徐老頭真把自己打死,忿忿然老實耕田去了。
田氏的背影消失在小路上,王靜怡關門舒了口氣,這次若是借給田氏了,她以後還能恬不知恥的上門,與其被一紙糾纏不如一次性斷個乾淨。
天氣漸漸轉涼,絲滑綿薄的夏衫早已退去換上了秋衫,挖完紅薯,徐茂青又去田間忙活了兩日,今天才有時間把樹林裡腐爛的葉子挑回來倒進糞坑。
「媳婦,你說咱糞坑都是些樹葉會不會太浪費了些?」糞坑裡的糞肥可是莊稼唯一的肥料,若都弄成樹葉了,來年只用一個坑的糞澆灌莊稼肯定不夠。
用背篼背著樹葉的王靜怡往坑裡看了看,糞已經全部被樹葉蓋住,刺鼻嗆人的味道仍揮之不去,放下背篼的一個背繩,托住往前抽,背篼裡的樹葉全部傾瀉而出,她抬眼,「不會,以後你就知道了,對了,前幾日抦的豆子苗都長出來了?」
徐茂青點頭,不僅長了還長得不錯,當初王靜怡說要種大豆的時候他向人打聽才知道種豆的最佳時間過了,不知道為啥自己媳婦還要堅持種大豆,還好苗子長出來了,不然就白忙活了。
「行,咱今天就鏟了豆苗移栽到地裡去!」王靜怡算了算,現在手裡的銀子雖多,但地主才是她奮鬥的目標,就和現代人對小□□活的羡慕一樣,她也要拼上一拼,士農工商農民的地位不低,有錢的農民地位更不會低,人要狠地位才穩。
「哦,那我先去把豆苗全部鏟出來!」豆苗抦在秧田裡,犁完田弄平其中的一小塊專門像弄抦秧苗那樣培育豆苗,這法子也是他媳婦教的。
王靜怡松了松背篼,她也是挖完紅薯準備改善土壤時才想起豆杆是改善土地的好東西,問徐茂青一打聽,村裡有些種大豆的都說苗子都長出了,這才心慌的讓徐茂青抦豆苗,「行,你先去挖豆苗,我往糞坑挑些水倒進去!」
「媳婦,挑水還是我來,用坑裡的糞水成不?」徐茂青指著旁邊的人糞坑道。
毋庸置疑肯定成,不過光是有那點糞水,樹葉會不會太幹了?泡在水裡的樹葉*得更快,她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媳婦,我知道怎麼做了,你先回屋歇會,我先把坑裡的全部舀出來倒進這個坑,然後再添水!」儘管天已經涼了,看到王靜怡額頭的汗意,徐茂青一陣心疼,伸手推了推她,「咱待會一起去秧田!」
王靜怡倒沒有真的回屋歇著,她去菜園裡看了看,辣椒可能是過了季節,雖然新開了花朵但凋謝不少,把紅辣椒摘下,理了理旁邊幾株枯萎的絲瓜,略微可惜的看著竿上越來越少的綠色,秋天,它的名字叫枯黃。
眾人種了紅薯後收成好的人家會在中間種一些白菜,收成不好的又直接在上邊種莊稼,這裡土地貧瘠應該就是和土地使用過度有關,王靜怡邊理枯藤邊想要改善土壤提高糧食產量才是王道。
村頭大樹下聚集了一些侃大山的老人,徐老頭也在其中,小路通往的就他們兩家,徐老頭似是看到了他們,頭一偏撇開了視線。
其中也有人看到徐茂青了,拍了拍徐老頭的肩膀,「哎,你家二郎呢!」徐老頭都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不理人的模樣。
「二郎,你們去哪兒哪?」有人打招呼問道。
徐茂青挑著尿桶,手裡拿著鋤頭一看就是幹農活的樣子,想到徐茂青田里弄得平整一塊上邊蓋著的麥稈,知道他是像撒秧苗那樣撒豆苗,有人忍不住打趣,「我說二郎,你們是去田裡挖豆苗吧?人家早就把豆苗種上了,你家可是晚了一步喲!」
徐茂青笑笑,豆子之前用水泡過,然後撒進田間又倒了不少的糞水進去,上邊用麥稈蓋著,怕夜裡溫度低長不出來,現在豆苗已經長出了麥稈,綠油油的勃勃生機。本以為自家媳婦的法子不管用,沒想到苗真長出來了。
「叔,咱既然種下了肯定就盼著它有收成,咱村種大豆的不多,俺一晃人家豆苗都出來了,嘿嘿,沒辦法,種子都買回來了晚了也要種啊!」徐茂青低了低頭,笑得一臉尷尬,以前徐家不種大豆,他也是自家媳婦問起的時候才知道的。
徐老頭不滿的哼了聲,大豆那麼貴就是因為不好種,秋天溫度低,雨水要麼多要麼少,收成更是少得可憐,不是有錢人家誰敢種那種東西?
徐茂青和徐老頭打了聲招呼,說忙著幹活回頭看了眼跟著的王靜怡,把鋤頭遞過去兩人才走了。其他人見徐老頭臉一直臭得發黑,調侃道「徐老頭子,你家二郎真是能幹,要是大豆給他一個新手種出來了可就發了,他現在不缺這點銀子,留著自己磨豆腐吃也好啊!」
徐老頭悶悶回了句,「說他幹啥,他要真種得出豆子也算俺徐家的臉面了!」這麼冷的天,他是不相信豆苗能長出來的,還像抦秧苗那樣撒?越想越覺得豆苗全死了。
可是,當看著徐茂青挑著一挑往豆苗經過時,他喉嚨像卡了魚刺似的,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眾人也覺得神,立秋好些日子了,不說很冷,可是豆苗應該長不出來才是!不然他們早就把山上的地又種上小麥了。
有好奇者便三五兩人約著去徐茂青田間看蹊蹺,等發現上邊蓋著麥稈,豆苗擠破麥稈長得細長細長,葉子也沒被蟲咬,長得和其他地裡的不差多少,都驚訝了。看來徐茂青真是個種田好手,他們習慣了什麼事兒都按著經驗來,錯過時間就覺得不行,還沒見過過了時間苗還長的事兒。不過隨即一想,每年割了稻穀留在田間的穀粒都會再長出秧苗,眾人都鎮定下來。
等去到徐茂青荒地的時候,大家都無奈的歎氣,這麼貧瘠的地,種大豆沒戲了。
「叔,你們怎麼來了?」徐茂青沒當著這麼多人幹活活,尤其別人還是呈觀望的姿勢,他不好意思的蹲著,輕輕把豆苗栽進去,王靜怡負責澆灌。
「二郎,你用麥稈蓋著就能使它長出來?」有人想不通其中關鍵,問道。
徐茂青瞄了眼王靜怡,這些都是她說的,點了點頭,「田裡水分多,雖用泥巴隔開了,但還是會浸不少進去,用麥稈蓋住是希望麥稈能把多餘的水吸收了,豆子不會覺得冷,長苗就會容易得多!」他換了自家媳婦的說辭,他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說實話,雖然意思不同,目的一樣就成。
眾人仔細想想,搖了搖頭,抦豆苗的那一塊都用泥巴隔開哪還有水?不過豆苗長不出來還真是溫度低的關係,他們也不是死纏爛打的,反正他們家不種大豆,要知道大豆地的蟲才是最難防治的,一堆一堆的,看著就能噁心死人!沒告訴徐茂青這事兒是一位他能種大豆肯定知道,不過徐茂青不知道王靜怡是知道些的。
豆苗王靜怡栽得緊湊,土壤營養本就跟不上,大豆的作用主要是為了改善土地品質用的,至於有沒有收成她還真沒在意,就是想試試高中課上學的化學生物有用沒,實踐出真知,只要試了才知道那些化學反應方程式不是白寫的。
難得太陽露出了全部身子,一閃一閃的往善變去,王靜怡伸懶腰看到來人以為自己眼睛花了,興奮道「四弟,你怎麼回來了?」
徐四郎較之前長高不少,此刻玩著手裡的樹葉,笑得花枝亂顫,「二嫂,你們真在這兒幹活?我以為你們去哪兒了呢!」
新一屆的童生試馬上開始了,今年許子魚會參加,夫子說許子魚考上的希望很大,要是考上了可就是鎮裡最年輕的童生,故而放假讓他回家看書,離家這麼久,上次回來鬧得不愉快,他早就想家了。
徐茂青側過身子,放下手裡沾著泥的豆苗,露出滿齒白牙「四弟,回來了?」
「恩恩,子魚哥要準備考試,書院好些學生都要參加,夫子說就不上課了!」說著他往桶裡看了看,「二哥,這什麼苗不像是秧苗,以前沒見過呢!」
「大豆苗,以前咱家沒種,往哪兒見?」徐茂青讓開一塊,蹲得久了好一會才見他站起,比劃了下徐四郎的身高,「行,長高不少,看來夫子待你不錯!」
聽著後一句,徐四郎臉上五顏六色變化神情,他可沒忘記當時徐茂青是怎麼陷害自己的,不過見面的開心讓他很快把這個拋到腦後,「二哥,我來幫你!」
「不用,你在一邊站著,咱家的牛現在也歸你管了!」王靜怡笑道。
徐四郎知道自家買了牛的事兒,臉上的笑又燦爛了幾分,拍手叫道「好啊,好啊,只在書本上聽過放牛郎的詩,還沒體驗過呢!」
三人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很快,回家的時候劉家門前亮起了燈籠,「二嫂,你們回來了,姐說今晚在這邊吃飯,我在這等著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許子魚就跟著徐四郎從稱呼王靜怡為二嫂,徐茂青為二哥,因為這個徐四郎高興了好久,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未來的舉人老爺和自己是一家人呢!
一見自己偶像在門口等著自己,徐四郎丟了懷裡摘的花,咚咚跑過去,語帶責備「子魚哥,你不是要在屋裡看書嘛?出來多浪費時間,我來等著你成了童生好好沾沾光呢!」
「......」徐茂青和王靜怡對看一眼,無奈搖了搖頭。
「子魚,我跟你嫂子先回去洗漱下,換了衣衫就過來啊!」兩人幹了一天的活兒,沾了不少泥,王靜怡還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糞水味消都消不掉,胃裡一直翻滾噁心想吐得慌。
站在茅房,用帕子擰乾水洗了把臉,正準備脫衣衫洗澡的王靜怡身子一頓,眼睛看向隔欄間好久沒動過的褻褲,有什麼呼之欲出,腦子亂騰騰的,低頭看著平坦有肉的腹部,她想不會吧?
水壺的水被王靜怡用來洗澡了,徐茂青便在灶房也就是茅房旁用竹子圍成的隔間用冷水沖了下,等了老久也不見王靜怡出來,他進去敲了敲竹子,「媳婦,快好了不?」
王靜怡一直沉浸在自己要當娘的複雜情緒中,思緒很是不明,許氏有了身孕,何氏又懷了,很多時候她覺得當娘也不是那麼困難,抱著徐金蘭手裡軟軟的一坨時,除了拉屎把尿奶孩子麻煩,其他的她覺得有個孩子真是太好了,尤其是徐四郎走後,家裡冷清不少。
徐茂青又問了遍,剛準備出去開門瞅瞅,就聽隔間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還夾雜著一絲質疑,不過他卻聽得真切,「二郎,我好像有了!」
徐茂青愣了兩秒,有了?全身就像長埋雪地的枯草,忽的風一吹雪被卷起,太陽就這麼晃著亮光朝自己微微一笑,暖流席遍全身。
「二郎?」王靜怡又叫了兩聲,按自己的小日子來算,應該是有了無疑,對方幹嘛去了?
「來了來了,媳婦,你站著別動!」徐茂青回過神,一步上前額頭撞到了竹牆上,手保持開門的動作哢的一聲搓到了手肘。
啪的聲響弄得王靜怡皺了皺眉,「二郎,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徐茂青疼得表情一變,甩了兩下痛得僵掉的手,轉身朝外幾步,再轉身換手敲了敲門,王靜怡探了探水,還有溫度,「等一下,我很快就洗好了!」簡單的用帕子擦了擦全身,開門看到兩眼瞪得圓潤的徐茂青,一愣一愣的打量著自己,她朝下看了看衣衫穿得整齊啊,「怎麼了?」
「媳婦,你剛剛說你有了?」徐茂青生怕聲音大了孩子會跑掉似的,虛著聲音問道。
王靜怡點了點頭,「對啊,你要當爹了!」說實話,她也很激動,雖然只有十五歲,可是身邊的人都當娘了只有自己是特例,這種感覺很奇妙,如今她總算覺得自己正常了。聲音激動得有些顫,不過比他興奮百倍的徐茂青是發現不了的。
「哈哈哈哈!我要當爹了,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