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想扯孫氏袖子已是來不及,抬頭見徐茂青怒氣衝衝過來對著孫氏,她蹲下抱起放聲大哭的嬰孩輕輕搖擺,慢慢躲到了邊上,不敢看徐茂青的臉色,那種伸手揍人的憤怒讓她不寒而慄,緊了緊孩子,朝王聖文使眼色讓他過來。
孫氏自知說錯了話,神色不自然的笑了笑,「女婿,和你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徐茂青緊抿下唇,伸手指了指外邊,「你們是以什麼身份來的?我那個被攆出門的大姐婆家?你們不要的三女兒的娘家?哪一樣都和我們關係不甚好,請走吧!」
「你......」孫氏沒想徐茂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自己下不來台,旁邊的泥土匠和劉大漢鼻子發出的嗤笑讓她老臉也禁不住紅了,起身扯著嘴角打馬虎眼道「開玩笑開玩笑的,三姑娘從我肚裡出來的我怎麼會不認她?嘿嘿,女婿,你可不要往心裡去啊!」
「那你說的抱走我徐家骨肉是什麼意思?我徐茂青的孩子我養不起是不?」徐茂青的話凝重至極,聽得孫氏打了個寒顫,轉向一旁的王靜怡,「靜怡,你快跟女婿說道說道,上次我可是開玩笑的!」
「我說大嬸以前我二嫂家窮的時候雜沒見你們來瞧她?現在看見我二哥掙了些銀子了就來打秋風,你這當娘的還真是盡職喲,自己說了不認我二嫂現在又巴巴趕著來澄清是開玩笑,哈,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你腿打折了也跟你說開玩笑的?」徐四郎可不會給孫氏翻盤的機會,他二嫂不喜那邊的人他怎麼也要趁此機會好好討好才是!
旁邊的泥土匠聽了細細回味,孫氏的話還真是這個意思,不屑的嗤鼻聲大了,「二郎兄弟,過來幹活才是正事,跟一個老娘們唧唧歪歪幹啥,我家窮但我岳母可是經常送吃的過來,雖不是什麼多珍貴的卻也是他們一番心意,那種什麼也不做還說咱不孝的也看看他們都做的什麼事兒?」
徐茂青黑著臉瞪著孫氏,「請走吧,哪天真需要我和靜怡上門我們會來的!」他隱晦的意思就是孫氏跟王老頭若死了他們會過去看看。
孫氏表情一僵,剛要說對方不孝順詛咒自己死就聽那個撿東西吃的人道,「二郎兄弟做得對,再大的仇恨在對方化作一縷孤魂後也應該得到寬恕,貧賤人家百事哀不就是說得家裡不和睦嗎?這當老人的沒有老人樣子怎麼讓他後人孝順?相反,若後人不懂尊卑廉恥把高堂拋在一邊置之不理就是該唾棄後人的時候,我朝律例不贍養父母者其罪當誅......」
孫氏聽了這話臉上露出得意之色,誰知對方語氣一轉眉毛一豎,稍顯淩厲,「若父母不認子女或自行買賣與他人者,其晚年與不認的子女無關!」孫氏感覺被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她聲音有些發抖,「你...你胡說,我只聽過村裡不贍養自己爹娘被官府問罪的,哪有......」
「婦人見識短,懂得少是必然,村裡人告自己子女的多是他們養大子女後被拋棄虐待,官府查明真相後才做的判決,若真是爹娘的錯,那判決自是與之不同的!」
王聖文也被嚇著了,過去扶著孫氏的手臂,「娘,娘,要不咱回去吧!」想到王靜怡都再次蓋新屋了,他們家的糧食交稅後所剩無幾,忍不住埋怨,「當時你怎麼就說那話了呢?再怎麼不喜歡三妹你都把她養這麼大了,怎麼就不能再忍忍?」要知道忍上些時日他們家都能過好日子了。
「我...我...」孫氏說不出話來,看著眾人鄙夷的目光,像抓住稻草人似的看向王靜怡,「靜怡啊,娘自小對你怎麼樣你可是清楚的,你可不要不理娘啊!」
「對啊對啊,三妹,娘以前也是被豬油蒙了心,你就原諒她一次吧!」張氏打圓場道,她半是覬覦王靜怡家的銀子半是為孩子的將來考慮,若有一位有錢的姑姑撐腰,以後做點小買賣不比下田幹活掙得多?
「娘,你們先回去吧,家裡事兒多就不留你們了,出嫁從夫我都聽二郎的!」王靜怡說得楚楚可憐不知道的還以為徐茂青是多剛硬之人,只有懂她性子的人知道她不過是借徐茂青的嘴散盡最後一點親情。
走的時候孫氏還糊裡糊塗的,看著手裡的銀錢才回神了些。
「娘,這是五百文,當初你被迫給我的嫁妝,還有二十文是給明哥兒的紅包,以後的事兒你也聽二郎說了,別說我不孝順,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以後你們就是再上門我也無能為力,至於徐金鳳那人我這輩子更是不會原諒的,她若上門二郎為報殺子之仇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兒,若是他連你們也記恨上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王靜怡對原主娘家的情分上次就全部消磨了,現在的她只為自己和關心自己的人活。
徐茂青子打獵後身子健碩不少,雖不是肌肉發達,可看在孫氏眼裡殺人的事兒他能順手捏來,打了個哆嗦,嘴角咧出一個笑意,「你這個賤人,嫁給他算你運氣好!」拿出布袋子的銀子數了數發現五百文不少後,瞥眼急著轉身的王靜怡,伸出腿就朝她踢去,她就不信了王靜怡這次若再次流產徐茂青會喜歡她?今天她拉下臉要搞好關係對方也不理,這口氣孫氏怎麼吞得下?
誰知踢出的腿被狠狠踢了回來,對方孿足了勁是她重心不穩朝地上倒去,腿剛好啪的撞到門檻上,痛得她在地上打滾,「啊啊啊!」徐茂青這次是發了狠,孫氏感覺有血順著膝蓋流下,齜牙咧嘴的瞪向徐茂青,「好大的膽子!竟敢對老娘動手!」疼痛使她的臉十分猙獰。
聽到聲響大家都跑出來看,見徐茂青把王靜怡護在懷裡,像只殺人的豹子盯著地上喊叫的孫氏,大家都若有所思。徐茂青握緊拳頭,上前掰開孫氏握著的布袋子,憤怒道「你家兒媳傷了我一個孩子,你想現在還想來一次?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銀子我就是給叫花子也不會給你們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徐茂青話說得重,滿臉憤怒,剛才要不是他靠得近,後果不堪設想。
見偷襲不成,到手的銀子還飛了,孫氏大聲哭起來,「大家來看看啊,女婿打岳母......」
「閉嘴,你若再說信不信我當場卸了你雙腿讓你橫著進來豎著出去?」徐茂青雙眼冒火的看著趴在地上的孫氏。「這銀子本是靜怡給你的孝敬錢,歹毒如你竟朝自己女兒下手,給我滾,以後若出現在我面前我見一次打一次!」
王靜怡也是心裡一陣後怕,她只是不想對著孫氏那算計的嘴臉和石塊的雙眼才偏了頭,沒想到卻差點引來禍害。
眾人見她雙手捂著肚子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兒,估計就是孫氏暗算王靜怡被抓了包。
徐四郎過去朝孫氏疼得厲害的腿又補了一腳,「不是說女婿打岳母嗎?我二哥不打了換我來,想踢掉我二嫂的孩子對吧?行,我們就去官府找官老爺說說,我二哥這一腳該不該踢,反正官老爺和我家夫子交好,就算你犯了事兒我是不會落井下石的,只讓官老爺把你和強盜土匪關在一起怎樣?反正你都坐牢了,身上沒啥值得搶的,他們最多只是惡極了吃你的肉而已,會很快樂的!」
孫氏是真怕了,要是真去見官,她先動手的事兒不就暴露了?雙眼一眯就要裝暈,誰知徐四郎又一腳踢在她的痛處,「喲,你若暈過去了更好,我二哥馬上駕著牛車把官差大爺找來,青天大老爺哪兒都能當衙門若有幸我家審理你這種心思歹毒的婦人也算是造福百姓,你倒是趕緊暈過去啊?」
孫氏哪裡還敢暈,痛得不顧形象哭爹喊娘求饒,張氏早就嚇得躲到了一邊,王聖文轉身要逃,徐茂青叫住他,「把人帶走,別髒了我家的地!」
他只好返回,把孫氏扶起,見門關上後才舒了口氣,此時孫氏的褲子透著血跡,他歎了口氣,轉身問張氏「媳婦,咋辦?」
「先把娘背回去再想辦法啊!」張氏心裡也慌,聽徐四郎的意思他們根本就是認識官老爺的,若真如此以後他們怕是不敢上門理論的,本來錯就在孫氏,她心裡氣得要死嘴上卻輕描淡寫道「娘怎麼出腳踢三妹?這是人家的地界,若三妹真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怕真要被拖去見官了!」
「我......」孫氏又驚又怕又痛,她只是眼不下心中惡氣而已,以前小丫頭多聽話,任自己打罵,自從嫁了人就不聽自己使喚還好自己對著幹。
「可惜了那五百多文錢!」王聖文搖頭歎息,把孫氏背回去,徐金鳳一瞅,「娘怎麼受傷了?誰幹的,我找他拼命去!」
張氏懶得看徐金鳳拍馬屁,指了指陰山村方向,「你二弟徐二郎做下的,你去啊!」
「他啊~~~」徐金鳳縮了縮脖子,「打獵的我可不是他的對手!」
細細問孫氏原因,知道因為這事兒後她悔恨當初,若當時好好待徐茂青和王靜怡自己待遇會不會有所不同,孫氏一回來就躺在床上睡覺去了,睡也睡不沉一直噩夢連連要麼就是有人要抓她,要麼就是有人要啃她的骨頭,等人清醒過來看大夫時,腿脫臼錯過了最佳時機,以後只能一跛一跛的了。
趙氏見了徐茂青發火的整個過程,默默的回到凳子桑一顆一顆砸著榛子,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徐老頭歎了口氣,徐茂青對以前的怨恨比起這個真的不算啥,可能是為夫則剛吧。
夜裡王靜怡睡不踏實總覺得有人要踢她肚子,醒來冷汗直流,聽著徐茂青把自己攬在懷裡說著夢話,「媳婦別怕啊,有我呢!」聽著聽著又才安穩睡去。
上房梁那天,知道大家都想吃上次的包子,王靜怡拿出之前燉肉的湯把肉放下去大火燉著,下午泥土匠回家後就不來了,王靜怡做了很多包子,過了午時大傢伙才得以開飯。
桌上的肉比之前少了不少,他們也不覺得王靜怡寒磣,要知道這麼重的活兒自己卻長胖了可見都是伙食開得好的關係,人人碗裡還有一碗面,料是王靜怡燉過肉的湯煮的,味道濃郁撲鼻,桌上氣氛熱絡,吃得開心。
結了工錢,泥土匠還有些不舍模樣,一人拉著徐茂青的手道「二郎兄弟,以後若還要蓋屋子一定找我啊,這幾日我媳婦見我都說我胖了,以後沒工錢我也來!」
「是啊是啊,沒工錢我也來!」
王靜怡給的工錢是六文一天管飯,村裡蓋屋子的都是這麼來的,兜裡中午剩下的包子,他們覺得這幾天吃的可比三個雞蛋值錢太多了。
「好嘞,以後蓋屋子還找你們!」徐茂青笑哈哈的把人送到門口。
大房和徐茂軍他們回去的時候王靜怡拿出銀子,按著泥土匠的銀子來的,徐茂竹整死都不肯收幫兄弟幹活若收銀子傳出去像什麼話?徐茂青堅持道「銀子拿著,實在不想要就拿去備些肉準備過年吃,今年我和靜怡還要過來給大哥拜年,難不成大哥讓我和靜怡喝風不成?」
知道徐茂青是開玩笑,徐老頭也笑道「過來肯定不會餓著你們,大郎,二郎都說了你就拿著吧!」
徐茂軍也不肯收,他麻煩徐茂青的夠多了哪能收銀子,「我大哥的都收了你有啥不能收的,拿著拿著,若不收我以後幹活就不找你幫忙了啊?」徐茂青語帶威脅。
「是啊茂軍哥,你馬上又要當爹了哪有不花銀子的地方,留著以防不時只需也好!」王靜怡塞了幾尺布給何氏,「嫂子你拿著給山哥兒做兩間冬衣吧,入冬天氣冷了,孩子凍著了不少!」她在布裡夾了些剪好的小衣物,怕何氏節儉全拿去給山哥兒做衣服,想著小的撿山哥兒的穿就成王靜怡這才把布裁剪好的。
有了新屋子,徐四郎很不開心,因為柳束博要住客房,許子魚就要搬回自己的屋裡去了,一個人睡覺很不爽啊!許子魚拿東西時候他笑得一臉奸詐,一個時辰後跑到王靜怡跟前大叫「二嫂,二嫂,子魚哥把我的衣衫也裹著帶走了怎麼辦?」
「......」王靜怡會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你去拿回來就好了!」
「哦!」徐四郎聲音低了下去,「若你想和子魚一起睡就不用了!」王靜怡忍笑補了句。
「真的?二嫂你太好了!」說著就要過去抱王靜怡,還沒碰到王靜怡胳膊趕緊收回手,嘿嘿笑著。四下瞅了瞅發現沒有徐茂青身影後才放鬆下來,自家二哥不讓自己過去和子魚哥一起睡擔心自己打擾了許子魚看書,如今若被他知道抱了他媳婦,估計會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