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去,很快就開始了高三的生活。
傅璿依舊是學校裡的小魔王,在其他學生們都埋頭苦學想要考上名牌大學的時候,她卻以比往常更囂張和無所顧忌的態度玩樂著。
老師雖然對她的狀況頭疼不已,可知道她這樣的性子,根本連管教都沒有用,只能聽之任之。
她換了很多男朋友,特別多,從學校裡的同學、學長,甚至到在外面認識的小混混、同齡男孩子,雖然她對待這些人,更像是對待為自己鞍前馬後的僕人,她不和他們有任何肢體接觸,僅限於聊天和出去玩樂,可即使這樣,還是有前僕後繼的男孩子願意和她只做這短暫的玩友。
她還是從前的那個傅璿,只是已經被那個夏天奪走了最重要的真心。
一直到,這一年的十一月。
唐彬的成績穩定在年級第一,已經基本內定要保送清華大學,那天週末她應他邀請去他的家,兩人窩在沙發上邊吃點心邊看新出的藍光大片。
吃到一半,傅璿有些口渴,想去廚房裡倒杯水。
「璿璿,」她剛起身,突然就被身後的唐彬叫住。
「嗯?」
視線裡,英俊又溫潤的男孩子眉眼分外專注地看著她,「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傅璿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唐彬,你腦子出問題了?」
「我沒有開玩笑,」他抬手用遙控器按了暫停,「傅璿,我已經喜歡了你兩年多,以朋友的身份。」
「不要再胡亂談戀愛了,好嗎?」他見她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起身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會好好對你,一直珍惜你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盡全力給你。」
她真的是聽傻了,再靜默了幾秒,突然甩開了他的手。
「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作最最信任的好朋友,唐彬。」她注視著他,「我以為你也是這樣對我的。是我不好,不應該這樣不羞不躁地和你走太近。」
傅璿說完,拿了包,就要往門外走,唐彬眉眼間都是陰霾,看著她的背影,突然開口,「你還是喜歡著我堂哥,對嗎?」
她的腳步一頓。
「璿璿,你這樣隨意對待愛情,嘻嘻哈哈地騙自己,是因為還是忘不掉他,對嗎?」唐彬步步緊逼,似乎已經因為她的決然拒絕而有些失去了理智,「你敢回答我嗎?」
她背對著他,手掌漸漸握成拳頭,手指都已經用力到有些泛白了。
就在這個時候,別墅的門鈴突然響了,傅璿因為離門離得近,沒有看貓眼,就直接打開了門。
午後的陽光下,她將近快三個月沒有見到的人,就這麼真實地提著行李箱站在門前,定定注視著她。
「璿璿。」唐祁見到她時,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平靜地出聲喊了她的名字。
「哥……」
站在屋裡的唐彬有些意外,可更意外的是傅璿,她的腦子完全就變成了一團亂麻,在那聲她日夜思念著的聲音叫出了她的名字的下一秒,她直接就撞開了他,奪門落荒而逃。
…
回家後,她把自己關在門裡反鎖了一整天。
當時唐彬告訴她,唐祁短期之內不會再回國,她已經死了心,即使心中對他的情感沒有減退半分,也只能醉生夢死地沉浸在沒有他的現實裡。
可是現在,他突然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或許,對他而言,的確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只是花費了一些時間,陪一個小妹妹玩了玩家家酒的遊戲,頂多是作為消遣的一段記憶罷了。
第二天去了學校,她先和剛交往了一個星期的高年級學長提了分手,然後一整天,她都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同學都還以為她是不是生病了,接連跑過來問她的情況,卻被她以「沒事」為由輕巧地支開。
更明顯的,她在躲著平日裡和她交往甚密的唐彬。
到了放學的時候,忍無可忍的唐彬抓了要離開教室的她到走廊裡的暗角,一向溫和的臉上毫無半點表情。
「你就打算這樣躲我躲一輩子?」他一手撐在她的臉頰邊,看著她質問道。
她避開他的目光,想要離開,卻被他再次扣住肩膀,「傅璿,你平時的那股傲氣和膽大包天呢?被好朋友表個白就全都嚇沒了?」
「誰說是因為你?!」聽到這話,她也怒了,抬眼瞪著他,「唐彬,你別自我感覺太良好,跟我混太久學會的嗎?!」
唐彬先是因為她熟悉的態度開心了一下,可是下一秒醒悟到她話裡的意思,眼神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良久,他鬆開扣著她肩膀的手,低聲道,「我堂哥發燒發了兩天了。」
傅璿愣了愣,心頭一顫。
「他剛回來的那天就發燒了,一直到現在,始終退不下去。」
他看著她,嗓音裡有一絲最淺顯的無奈和投降,「璿璿,你去看看他吧……他應該,也想見你。」
**
等趕到熟悉的別墅,唐彬拿鑰匙開了門,她便馬不停蹄地跑上二樓,直接打開了唐祁的臥室門。
正靠在床上看書的唐祁被她的動靜嚇了一大跳,驚訝地看著跑得氣喘吁吁的她,「……璿璿,你怎麼來了?」
傅璿見他的面色還不算特別糟糕,心底稍稍鬆了口氣,還是沒好氣地說,「你堂弟說你快要燒死了,我就來看一眼。」
「已經比前兩天好多了。」他望著她,聲音漸漸溫柔下來,「剛剛吃了退燒藥,明天應該就能徹底退下去了。」
她不太願意和他的目光對視上,眼睛飄在一邊,輕輕「嗯」了一聲。
一個躺在床上,一個站在門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臥室裡的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在學校裡聽到他生病的消息,哪怕心裡叫囂著千萬不要動搖,可是對他的擔心和思念,終究還是超過了幾個月的自我折磨和痛苦。
她真的是……喜歡他,已經喜歡到連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尊都失去了啊。
等過了一會,她終於站不住了,轉身握住門把,聲音低低的,「我要走了。」
沒聽到他的應答,她揉了揉眼睛,打開門。
快速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樓梯口,身體卻猛然落入了身後人的懷抱。
從臥室一路追過來的唐祁從後擁著她,手臂環著她的腰身,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臉側。
傅璿的身體猛地顫了顫,熟悉的溫度縈繞在她的身側,他的棉質睡衣擦在她手臂和背部的皮膚上,癢癢的,卻又很溫暖。
他這又是在幹什麼呢?
她咬著唇,覺得自己的鼻子已然開始發酸。
「璿璿。」唐祁靠在她的耳邊,在黑暗的走道裡歎息了一聲,「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傅璿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半晌,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慢慢從眼角滑落下來。
「自從離開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停止過想你,」
唐祁柔聲說著,想觸碰她的臉,卻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無奈又疼愛,他將平素驕橫跋扈的小魔王轉過來,擁進自己的懷裡,好聲好氣地哄著,「好了,不要哭了,嗯?哭起來不好看。」
「你有病,」她聽他這麼說,越哭越凶,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唐祁,你絕對是個神經病!」
「是是是,」他忍著胸口的痛,將人往房間裡帶,抬手合上房門,「我竟然對一個和我堂弟一樣大的女孩子動了真心,她年紀小到能做我的侄女,我還真是病得不輕。」
「而且,我可能不止是病了,而是瘋了,」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我這次回去,已經決定了要把總公司從洛杉磯搬來上海。」
傅璿被他摟在懷裡,聽著他的話,心裡又疼又酸,感覺像是柳暗花明,又像是絕處逢生。
看電影的那天,她曾親耳聽他說他還將她視作一個孩子,那一刻她心都涼透了,這三個月的每一天都下定決心要了斷自己人生的第一場失戀,發狠心想忘記自己這輩子第一個喜歡上、且喜歡得不可自拔的男人。
可他就這麼突然回來了,回到了她的身邊,如此真切地告訴她,他對她的情感也是相同的,還將他的事業也遷移到了離她最近的地方。
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她是不是在做夢?
「唐祁,你誘拐未成年少女,」她胡亂抹了抹自己的眼淚,拿眼睛瞪他,「你小心警察叔叔來抓你。」
他聽罷,低聲一笑,不言不語地看著她。
她被他熱烈的視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佯裝兇神惡煞地低聲喝他,「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
「璿璿,你是不是又瘦了?」他的目光裡沉甸甸的,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這些日子,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你以為怪誰啊?」她反唇相譏,「我告訴你唐祁,賠我青春和肥肉!」
「怪我。」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頰,眼底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終於沉到了最底,「璿璿,從明天開始,我們天天吃好喝好,我養你。」
…
在他回來的第二周,傅璿才終於敢相信了他是真的回到了她的身邊,並且,是以她喜歡、也喜歡她的名義。
烏雲散去,連天都是晴的,每天下課後他都會來學校準時接她去吃好吃的,當真是足足養胖了她兩公斤,全校也都傳遍了她停止了遊戲戀愛、正和一個年長大美男火熱戀愛的新聞,同樣的,她絲毫不避諱自己的喜色,每天都笑逐顏開地無聲昭告天下自己幸福得不得了。
那天兩人又照例跑到她最喜愛的粵菜館去吃點心,誰知她剛剛吞下一個流沙包,就聽到他略帶酸的嗓音在對面響起,「聽小彬說,我不在的那三個月,你換了很多個男朋友?」
被嘴裡的流沙包噎了一口,她的視線飄忽了兩下,佯裝威猛地回視他,「幹嘛!不可以啊!年輕美貌是資本,我得好好利用來忽悠男人你知不知道!」
唐祁挑著眉看了她一會,冷笑道,「傅璿,你把剛剛那句話再給我說一遍。」
他平時一向平和又從容,傅璿很少見過他這麼冷冰冰又略帶怒氣的樣子,縮了縮身體,她突然也惱道,「你以為你又好到哪裡去?唐彬說你一直有不少女人好麼?」
「而且,我和那些男生,頂多只是玩伴,你和那些女的呢?什麼都做了吧?」
原本她不是很想提這一茬,因為理智上,她也知道他比她長那麼多歲,再加之這樣的身份和相貌,有什麼樣的過往都是正常的,可是今天不知怎麼的,就一下子全脫口而出了。
被嫉妒蒙蔽雙眼的女人真可怕……她在心裡默默吐槽自己。
她本以為唐祁聽了這話會生氣,誰料他竟然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解釋,只是再給她夾了管菜,直接跳開了這個話題。
他不坦誠說這件事,她卻更不高興了,那天之後,一連幾天她都沒理他,連他來接她吃飯也是擺著臉色不說話,唐祁比她長九歲,本就不是普通的老辣,她不理他、他也是照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由於出生在冬天,沒過多久,她的十八歲生日也到了,那時距離他們冷戰開始已經有將近一周,她雖然不和他說話,可心底裡卻還是很期待他會給她一個什麼樣的生日。
她生日的那天恰好是週六,他晚上的時候直接從她家裡把她接到了一個西餐廳的包廂,打開門,就見包廂佈置得十分精美,全套的浪漫板式,直接正中她的少女紅心,她當時雖然臉還是擺得臭臭的沒說話,可心底裡早就已經氣消了一半。
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包廂的燈突然暗了,她嚇了一跳,以為是餐廳停電了,卻突然感覺坐在她對面的人推開了椅子起身朝她走過來。
黑暗裡,沒有光源,她有些莫名的忐忑,下一秒,就已經被他輕輕捧住了臉頰。
「璿璿。」
唐祁漂亮又深邃的眼睛,在黑暗裡,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十八歲生日快樂。」
她怔了怔,就聽見他以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繼續說道,「我承認,我以前,的確有過不少女人,只是都僅限於身體的關係,我原本就從沒有打算過要和任何一個女人好好交往、更別提結婚,因為我覺得花費感情,本身就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
「人生苦短,我總覺得命運應該由自己把握,何必要置放於另一個人的手中?」他用手指輕柔地撫了撫她的嘴角,「但是我可能真的是遇上剋星了,璿璿,我遇上了你,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過其他任何人。」
傅璿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這些話,怔了一怔,她聲音啞啞地道,「……別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我和你冷戰一周的時候你怎麼不解釋?」
「我的小祖宗,」他似乎忍俊不禁,「你怎麼那麼難纏?我難道會不知道你發脾氣的時候,說什麼都不會聽的?還不是因為今天我花了心思為你過生日,你才稍許能聽進去一些?」
傅璿被戳中心思,彆扭地撇了撇嘴,「哼」了一聲,「燈是你安排關上的?快打開吧,黑漆漆的嚇死人了……」
「再等一會,」
他的目光漸黯,靜靜注視她一會,薄唇便自然地貼上了她的嘴唇。
這是她的初吻,她起初生澀而又羞澀,可後來被他溫柔引領著,又慢慢開始熟悉起這種纏綿的親暱方式。
眼前的,是她最喜歡的人,她貪戀他的全部。
兩個人如此在黑暗裡反反復複不知親吻了多久,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璿璿,做我的女朋友吧。」
唐祁在燈重新亮起來的那一刻,鄭重又認真地望著她,「希望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帶給你任何的眼淚和傷痛。」
傅璿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俊顏,那一刻,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就像是渴望已久的人,終於得到了傳說中的潘多拉魔盒,卻殊不知即將面對的,卻是更殘忍的狂風暴雨。
**
幸福得如同夢境一般的十八歲生日後,時間也進入了新的一年。
唐祁現在把公司搬到了上海,大部分工作就可以直接在家處理完成,也就是說,他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用來陪伴她,天時地利,兩人便用盡一切的時間膩味在一起。
同時,在他的指導和她自己的後天摸索之下,男女之間的情事,她也慢慢觸及到了更多。
那一天,在他的臥室裡,他們險些要到最後一步,她躺在床上,已經喘得不行,整張小臉都紅紅的,身體也是泛著汗濕的粉紅。
而他,同樣也是不好受,整個人的肌肉都已經繃緊了,面色也有些痛苦,傅璿看著他隱忍的表情,伸出手,想要告訴他,她已經為他做好了準備、讓他不必再忍耐。
可誰料,他卻還是硬生生克制了下來,從她身上離開。
「寶寶,」他揉了揉她汗濕的發,幫她輕輕蓋上被子,柔聲道,「我去樓下衝個澡,你等我一會。」
她沒說話,看著他覆著汗水的**背脊,心底柔軟得已經近乎沉溺。
她越來越喜歡他了,這種喜歡,大約已經變成愛了吧。
那一刻,她在心底默默對自己說。
在床上等了他很久,他還是沒有回來,她想了想,套上他的襯衣外套,打開門想去樓下找他。
腳步輕輕地來到樓下,她好像聽到浴室那邊隱約傳來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那兩個聲音,聽起來,似乎像是在爭執著什麼。
心底悄悄升起了一絲不怎麼好的預感,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浴室門邊,通過門縫,就看到唐祁正穿著浴衣站在洗手台邊,而唐彬背對著她,站在唐祁的面前。
「哥,」唐彬的聲音冷冷的,「你現在,是真的在用真心對待璿璿嗎?」
唐祁望著他,淡淡道,「是的,我在璿璿生日的時候,就已經鄭重請求過她,請她成為我的女朋友,讓我好好愛護她。」
「是麼?」唐彬頓了頓,冷笑道,「那你在和她敞開心扉的時候,有沒有告訴過她,你在思念著她的同時,回美國的那三個月裡又和其他女人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