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馬韁的手陡然一緊,琉月心中一沉,軒轅澈。
他怎麼來了?
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他此時應該在千里之外的天辰啊。
是因為聽見她來的消息,所以千里迢迢的來了嗎?
心中瞬間百味雜陳。
與琉月幾乎是並肩而行的歐陽于飛,見此眉間緩緩醞上一抹淡色,微笑著看著琉月。
眉色深深。
縱馬如飛而來,軒轅澈滿臉鐵青,千里迢迢晝夜兼程而來,沒想見面第一句話,居然就是不在愛他。
該死的,豈有此理。
「你給我轉過身來。」一聲馬嘶,軒轅澈勒馬站定在琉月身後,看著琉月的背影,臉沉如水,就是一聲大吼。
寒風靜靜,此地一片無聲。
所有人的眼光都注意到了背對著軒轅澈的琉月身上。
緩緩轉身,一身紅色皮裘,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的色澤。
揚頭,淡淡目光鎖定眼前怒火焚天的軒轅澈。
下巴上有微微的青色,妖魅如羅剎的臉,此時帶著萎頓帶著風霜,帶著憤怒。
但是那雙眼卻亮的驚人,亮的幾乎可以消融一切。
那裡面夾雜著憤怒,但是更多的卻是欣慰,是安心,是無盡的喜悅。
那裡面的無悔深情,讓這方雪色天地,都在那雙眼下,滅了顏色。
她的軒轅澈,她的軒轅澈啊。
幾乎有點癡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身風霜的男人,幾個月不見,本來以為不想,不念,不會失態。
但是,真正對上,才知一切都是假話,那藏在心中濃濃的思念,早已經侵入了骨髓,彙集成了海洋。
貪婪的看著那俊朗的天怒人怨的臉,原來思念已經如斯之深。
寒風飛舞,一地無聲。
定定的望著身前的那一身火紅,夢中百轉千回的臉,眼中的憤怒,早在琉月轉身的一瞬間,就已經消失了遠去。
她還好好活著,還在著。
沒有什麼比親眼看著她能讓他如斯喜悅,能如此心安。
他的琉月好好的,好好的。
手捂上心窩的位置,軒轅澈眼中光芒四射,整個人洋溢起無法言喻的燦爛氣息。
緩緩朝琉月伸出手,軒轅澈眼光如炙:「沒事就好。」
千言萬語,幾月生死分隔,千里迢迢晝夜兼程而來,見面時,卻只化為這一句話,只化為這短短的四個字。
沒事就好。
心暖溫潤,寒冬臘月卻掩蓋不了那心底的滾燙。
心暖了去,面卻淡漠了下來。
嘴角緩緩的勾勒起一絲微笑,琉月緩慢的揚眉,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容:「我當然沒事,多謝天辰王關心。」
平淡而客氣,沒有深情沒有狂喜,只有那與普通人一般的生疏。
轟,軒轅澈只覺得腦海中一響,發出亂麻一般的嗡嗡聲,這不應該是琉月該對他說的話,這不該是他的琉月的口氣。
「你說什麼,過來。」面色一沉,軒轅澈打馬就欲朝琉月身邊靠近。
琉月見此臉色一沉,手一揮,身後北牧隨身護衛,立刻腰刀一晃,一下擁立在琉月的身前,對軒轅澈比上了利刀。
軒轅澈見此面色一變,面上瞬間升騰起一股怒氣。
「天辰王,你我早已經成為過去,還是不要太熟絡的好。」淡淡的聲音響起,琉月說的慢條斯理,卻如一腔冷水淋的人透骨的涼。
她跟他不熟?不熟?
軒轅澈陡然一愣,眼中璀璨的光芒瞬間消融了去。
指尖把玩著袖口上的皮裘,琉月溫淡的眼,沒有漏過軒轅澈眼中一閃即逝的受傷。
眉眼微垂,斂去了那眸子中的深色。
「你什麼意思?月,你怎麼了?」緊緊皺著眉頭,軒轅澈不敢置信的看著琉月。
「沒什麼意思,我已經有了未婚夫,在跟別的男人靠太近的話,我的未婚夫會吃醋的。」
說罷,琉月一轉頭,朝著身邊的歐陽于飛燦爛的一笑,伸過手去拉住歐陽于飛的手。
「什麼?」不敢置信,完全無法置信,這是怎麼回事情?
這才幾個月沒見,為什麼一見面,月居然對他說她有了未婚夫,不能跟他靠近。
笑話,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的丈夫是他,是他軒轅澈,絕對不是別人。
「王妃。」身後緊跟著軒轅澈衝來的秋痕面色一沉,忍不住的出口朝琉月吼道。
先要嫁獨孤夜,他們不說了,現在居然當著他們王的面,扯出一個未婚夫來。
他們王有那點對不起她?為什麼要如此傷害他們的王,這曾經跟他們的王出生入死,上窮碧落下黃泉也不離不棄的王妃,是不是瘋了?
「王妃,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彥虎也忍不住了。
只有杜一一聲不吭,縱馬走至琉月的身邊,靜馬尾隨,她是他的主人。
相對於軒轅澈等人的憤怒和不敢置信,琉月身邊的歐陽于飛也微微詫異,扭過看著琉月握過來的手。
見歐陽于飛轉過頭來看著她,琉月笑的妖嬈的道:「難道你不願意做我的未婚夫?」
妖嬈的笑,勾魂攝魄,可以晃花世間所有的眼。
歐陽于飛聽琉月如此樣說,眼中一閃而過一絲沉思後,立刻就笑了,風流倜儻,絕世無雙。
輕輕握住琉月的手,歐陽于飛大笑道:「自然願意,我的未婚妻。」
聲音溫潤,飄渺清幽,但是卻藉著這呼呼的北風,飛揚開來,傳遍整個這傲雲城門,落入在場的所有人耳中。
靠在城門上的獨孤夜見此,緩緩的轉過身,朝著城門內走去。
今日,不止他一個傷心人。
一方驟驚,一方驟喜。
歐陽于飛身後的小花和小喜鵲,見突然之間轉變如此之大,不由也愣怔了片刻,喜悅了。
連連道:「本來就應該是未婚夫妻嘛。」
「對了,對了,這就好了,這天下,只有我家公子和少夫人,才是天生一對,這下好了……」
「……」
喜悅之聲在這呼呼北風中,風飄而去。
「住口,月你……」軒轅澈整張臉鐵青,幾乎無法自持的身形在馬上一晃。
這絕對是琉月在做戲,絕對有她的考量,他要相信她。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只是,千里奔波而來,滿心狂喜,到頭來卻是如斯地步,就算堅強如他,就算他信任依舊,卻也受不住,受不住。
「天辰王,我們後會有期。」見軒轅澈臉色鐵青,琉月像是不想在多言,朝軒轅澈客氣的點了點頭,一勒馬,轉身就掉頭朝著關外的方向而去。
歐陽于飛見此笑笑,也緊跟而上。
「慕容琉月,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太過分了。」秋痕滿臉狂怒。
「不行,你給我們說清楚了才能走。」彥虎也激動了,拍馬就要朝琉月追去。
不能就這樣兩句話就打發了他們去,不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到底出了什麼事?
身形穩坐,毫不留戀。
軒轅澈看著那轉身決絕的身影,好像就要那麼走出他的生命,不,不能讓她走出,不能。
縱馬就要朝前衝出,沒想才一抽馬身,軒轅澈突然身形一晃,一口鮮血緩緩順著嘴角而下,身體朝後就落了下去。
「王,王……」
「王上……」
秋痕和彥虎瞬間嚇的臉都白了,急搶而上。
琉月聽著秋痕和彥虎突然間聲音無比的驚恐,不由轉頭看了一眼。
眼前的人,臉色瞬間就蒼白如紙,嘴角那一絲鮮血緩緩而下,那高大的從來都不會低下的身子,此時正倒了下去,而那眼卻定定的盯著她,盯著她。
心,瞬間緊的無法在緊,幾乎要從心口中跳出來。
抓著馬繩的手,狠狠的握緊,那力道幾乎揉碎那手掌中馬鞭。
「需要看看嗎?」歐陽于飛也轉過頭看了一眼,聞聲清雅的朝琉月溫和的道。
這是急怒攻心,情緒波動太大的過。
耳裡聽著歐陽于飛的話,琉月硬生生扭過頭來,嘴角勾勒出一絲笑容:「不用,既然已經不愛,何必再多糾纏。」
說罷,一夾坐下駿馬,駿馬撒開四蹄朝著前方就奔騰而去。
「慕容琉月,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變的如此的沒心沒肺。當日你從崖下掉下,生死不知,你不知道王上是怎麼過的,那幾乎要整個的陪你死了。
能這麼如行屍走肉的活下來,就是想你一定能活著,一定會沒事,他要為你掃平一切障礙,讓這天下以後在沒有人敢破壞你和他,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撐他努力開闊。
而十八日上居然得到你要嫁獨孤夜的消息,王上丟下邊關戰事,四天時間硬生生趕了三千多里路程,來接你。
你就是這麼報答他的一片深情的,就是這樣對待他的。」
淒厲而絕對憤怒的話,在傲雲城門外飛揚,隨風直達天際。
指尖深深的插入掌心,琉月銀牙緊咬。
四天時間,三千多里路程,要怎樣的不吃不睡,要怎麼樣的狂衝晝跑,難怪憔悴如斯。
她把他氣的如此之重,傷的如此之深。
深深的吸了口氣,心疼的已經無法呼吸,琉月面上卻反而越發的平穩,狠命一揚馬鞭,駿馬撒開四蹄,漸漸消失在天之盡頭。
從所有人的眼光中淡了開去。
秋痕,彥虎,見此,幾乎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他們那麼愛他們王的王妃,就這麼丟下他們的王走了?就這麼走了?
城門死寂,陽光普照,卻陰寒之極。
快馬加鞭直出深藍關。
琉月一路上沒有做任何的停留,好像把滿腔無法言喻的心情,完全灑在狂奔趕路上。
滿地牛羊,滿地車馬,一隊隊,一行行,幾乎鋪陳而出天際,放眼望去整個這一方全部都是。
整隊,接手,遠出中原回歸北牧而去。
蒼茫草原,夕陽如火,轉眼墜入地平線,濃郁的夜色取代著白日的耀金,籠罩在大地之上。
車連馬,馬連車。
無邊無際,縱橫整個這一方大草原上,牛叫羊綿,荒涼的草原上,第一次如此的生機勃勃。
安營紮寨,篝火熊熊,漫山遍野,猶如那夏日的星辰,閃閃爍爍,裝點下整個這一方漆黑的天幕。
而在這篝火熊熊中,是那狂歡的北牧枯紗十城所有的兵民。
「哈哈,我們忠義王好本事,好本事。」開懷大笑,韓飛捧著海碗大的酒杯,幾乎興奮的跳起來。
「可不是,糧草三百萬擔,布襟一百萬匹,牛羊各五十萬頭,黃金三百萬兩,這簡直就是天價,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多的東西,這麼多的牛羊,這麼多的金子……」托比木手舞足蹈,在篝火前興奮之極的又叫又跳。
「哈哈,沒見識的東西。」闊巴力一邊哈哈大笑,一邊一撩衣襟,***出上身,臉色紅的如酒。
「你見識過。」
「我也沒有……」
「哈哈……」
夜色如墨,卻遮擋不住這一方的狂情興奮。
篝火熊熊,無數的北牧人跳起草原豪邁的舞蹈,無數的士兵擊劍高歌,無數的百姓你來我往,同盟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