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年關,正經人家都忙著過年,這個時候還在路上奔波的人,要麼是因為販貨而來不及回來的商人,要麼就皇命在身的官差。
這一日,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北直隸一個小縣城的守門小兵,凍的雙頰緋紅,他不時搓手,躲著腳取暖,忽然他看到一隊人馬,自遠處的官道疾馳而來。馬蹄卷起地上的積雪,到了近處,踏起的飛揚雪片仿佛一道屏障,叫人睜不開眼睛。
守門的士兵剛要攔馬盤問,就見馳在最前的馬匹停下,馬上的人摸出身上的牙牌給他看,凶道:「錦衣親軍在此,速速避讓!”
那士兵愣神的瞬間,其餘的馬匹片刻不停的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那人則收起牙牌,一勒韁繩,追了上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守兵,看著他們的背影合不攏嘴巴。
這一行人穿過城池,一直來到城郊附近的一片樹林,才停下步伐。
行在中間,騎著黑亮毛皮駿馬的人,摘了斗篷的小帽,躍下馬來,站在山崗上眺望不遠處的一個小屋:「穆錦麟家的狗,就關在那裡嗎?”
旁邊的隨從立即跪下道:「回周大人,自前夜,李苒押送的車馬被我們發現,他人一直被關在那裡!只是嘴巴硬的很,無論問什麼就是不肯吐露半個字。”
周聃眼神陰鷙,冷笑道:「他和穆錦麟一起長大的,如果他那麼容易背叛,穆錦麟也不會用他!得用巧勁兒!」一招手,讓一個親信靠近,道:「派人偽裝成穆錦麟的手下,去刺殺他!裝的像點,別露餡!」那親信聽了,一拱手道:「是!”
周聃見人下去了,看著那木屋,略顯肥胖的身軀因為得意,微微顫抖。他就知道姓穆的,不會孤注一擲把未來堵在太子身上,果然,他暗中和漢王交好。只要這件事坐實了,不管未來誰坐天下,他穆錦麟都死定了。
只是最關鍵的證詞,需要從李苒口中獲得,那樣才可信可靠。
周聃在寒風中閉目思忖了一會,然後去了在附近的驛館過夜,等第二天太陽掛在樹梢的時候,他來到木屋,推門而進,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子焦糊和血腥味,不禁皺眉:「人還活著嗎?”
一個在火盆前翻弄烙鐵的人,立即拱手下跪:「下官拜見周大人!回大人,人已經開口了,這是供詞!”
周聃接過供詞翻看著。那審訊的人則津津有味的說著昨天的情況:「昨天李苒遇到刺客後,待傷口被我們止住血,就嚎啕大哭起來!他還真當是穆錦麟派人來殺他的,傷心之下,什麼都說了,從去年開始,穆錦麟和漢王結交的時間和禮品,都在這供詞裡了。”
周聃淡淡的說:「他人呢?我看一眼。」話音剛落,跪地的那人,立即起身彎腰拉住地上一個銅環,就聽吱嘎嘎的悶響,一個地下坑窖出現在周聃眼前,他下了幾級臺階,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到縮在牆角,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李苒,嘴上嘖道:「給他勤換藥,別叫他死了,一旦有好轉,就讓他歸京!”
「放了他?”
「他對咱們沒用處了,清理門戶這種事,叫穆錦麟自己動手罷。」他見李苒脖子上裹纏著白色的繃帶,心想那定是昨天的所謂刺客的傑作。雖然刺中要害部位,有致死的危險,但演戲自然既然要逼真,總要冒些風險。他返回地面,讓人將地窖的入口緩緩蓋上。卻沒發現,下面呈昏迷狀況的李苒,嘴角浮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這時另外一個負責審訊的親信,道:「周大人,昨天為了演這戲,折損了咱們兩個看門的人手......」
「看他們家裡還有什麼人,發些銀兩撫慰。就說是查案中被歹人所害!」周聃說完,將那口供折好,貼身放著,深知事不宜遲,立即動身返回京師。
穆錦麟,你完了!
—
皇帝怒,將手中的奏本摔到地上,罵道:「朕還沒駕崩呢!一個個就起了二心!穆錦麟是朕堂妹的兒子,朕原本以為他能最忠心護主,誰知卻是這麼一個兩面三刀的混帳東西!”
見龍顏大怒,左右的侍從皆大氣不敢出,瑟縮身子,稀釋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皇帝的親信卻沒法躲避,必須表示一下態度。鄒公公看了眼在地上跪著的周聃,拾起那份寫滿穆錦麟罪狀的摺子,道:「皇上,這沾親帶故的,親戚間逢年過節,互相送點禮物......」
不等鄒公公說完,皇帝一拍幾案:「他是傻子嗎?他身為錦衣衛同知,難道不知道和藩王交好,是什麼罪名?!」掃視了一圈殿內的人,恨道:「紹棠也不老實,他已經就藩了,居然還頻頻聯繫京中要員,是何居心?!太子的確在南京,但不意味著他有機可乘!派人告訴他,叫他老老實實待在淩州,再敢搞小動作!朕絕不客......咳!咳!”
鄒公公忙上前給皇帝捶背端水,順著皇帝的話,勸道:「大概就是去年冬至,漢王進京,穆同知可能覺得陛下您寵愛漢王,他才起了巴結的心......」
皇帝押了一口茶,微微咳嗽,道:「朕憐他少年時,父母雙雙亡故,,反倒巴望朕早死,他好去孝敬新主子!」雖然早就知道他和太子走的稍近些,沒想到他連太子都背叛了,可見他缺乏錦衣衛最需要的忠心的二字,這種人如何能擔大任,只為自己謀求未來利益的人,怎麼能放心把心腹要事交給這種人?
皇帝眼中現出一絲的殺意,不過很快就黯了下去。畢竟穆錦麟不比平頭百姓,處罰重了,一則各地藩王、駙馬以及和皇室有親緣關係的人,會說他這個皇帝薄情寡恩,忘了太祖的教誨,對待自家人亮刀子。二則,因為他和漢王走得近就摘到他的官位,又會引起多少猜忌,會不會讓外朝的人肯定,太子必然即位。
不能叫臣下猜中自己的心思,一旦別人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就不是他治理天下,而是群臣利用他治理天下了。尤其在繼承人的問題上,只有所有人都摸不准他的心思,他們的注意力才不會在下一任儲君,而是在自己這個當朝的皇帝身上,他們才會不停的揣摩他的心思,追逐他的意志。
鄒公公最善揣測皇帝的心理,此時便道:「陛下,這穆同知不能不罰,但也不能罰的興師動眾。”
皇帝眯起眼睛,半晌道:「龍虎山的紫金道觀要擴建成三十六宮,給他再加個提調官的官職,負責督建道觀的修建!一直到道觀建造完畢為止,不許回京!同知的官職,先交他掛著,等過了年,朕尋到合適人選代替他,再免去!不過,從現在開始,叫他全心督辦道觀修建事宜,不必再插手錦衣衛內部事務!”
周聃心中不滿意這個處罰,雖然穆錦麟失勢了,但他還活著:「陛下,這......」
鄒公公立即搶先贊道:「皇上聖明!」穆錦麟做同知的時候,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現在穆錦麟被一踩到底,空出來的位置,必然由周聃的人接替。到時候,周聃一手遮天就不好辦了。
周聃只得抱拳拱手道:「皇上聖明!」雖然沒立即將穆錦麟置於死地,但他被派去龍虎山督建道觀,遠離京師。太子在不久後,必然也會暗中知道他結交漢王的事,對他定是十分厭棄。就算太子繼位,他也絕無翻身的可能了。
穆錦麟,那就先讓你多活兩天,等明後年,你淡出人們的視線,就叫你‘病死’在龍虎山。
—
這年過的無比冷清。暇玉對去年冬至到元旦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錦麟都是錦裝出門進宮參加朝會大典的,可是他今年沒病沒災卻一直待在家中,問他緣由,他支支吾吾什麼都不說。
大年初一一大早開始,錦麟就端坐在正廳內,眼睛看著門口發呆。
她猜,他在等有人上門拜年。每年跟蒼蠅似,趕走趕不走的人,今年卻一個上門的都沒有。不用他說,暇玉就知道,其中一定出了問題。時局變幻莫測,很顯然,他目前處於事業的低谷。不管原因是什麼,但造成門可羅雀的情況,絕不是小狀況。
暇玉在門口靜站了一會,還是走了進去,極盡所能的溫柔笑道:「錦麟,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去東府祭祖了。”
錦麟意興闌珊的道:「不想去,派人去告訴那邊,說咱們病了。我不想見他們。”
暇玉緩步走過去,笑道:「那不去就不去,早上還沒吃飯呢,咱們去吧,別在這坐著了,多冷呀。”
他冷笑:「是啊,真夠冷的,連個人氣都沒有。」這幫趨炎附勢的傢伙,雖然以前就知道他們不是好鳥,但沒想到一個個做的這麼絕!派他去龍虎山的聖旨還沒下來呢,只是走漏了些許風聲而已,這幫猢猻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暇玉輕聲道:「是呀,好奇怪,今年怎麼沒人來拜年呢。」錦麟悶哼,卻不說話。暇玉本等他主動坦白,可他不說,她也沒辦法,便歎道:「別管這些了,不來拜年,年也得過,走,咱們吃飯去吧,我餓了,你不餓嗎?”
雖然一切都自己的預料中,但被‘拋棄’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錦麟握住妻子的手,心想,她會不會也這樣?知道自己失勢了,也想離自己而去?
他其實早就想告訴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自己仗著權勢一貫欺壓她,她萬一得知,自己只剩下一個同知的空殼,會不會鄙夷他?
暇玉見他死死盯著自己,反倒心虛起來:「錦麟?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為什麼這麼看我?我跟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啊?」他一怔,道:「好,我們去祭祖。”
「我剛才說,我們去吃飯......」暇玉擔心的說:「錦麟,你真的沒事嗎?”
他自己摸了摸額頭:「沒事,不熱。”
「......」暇玉心說,這人是魔怔了?
正此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稟告:「老爺,周大人來了,要見您。”
錦麟頭疼的扶額,果然還是來了,就知道周聃不會放棄這貶損他的大好機會。他對妻子道:「你不用見他,你快下去置辦菜肴,等他走了,我就過去吃飯。”
暇玉知道周聃是錦麟的死對頭,便很聽話的下去了。等妻子走了,錦麟雙眼一耷,裝出憔悴的模樣,等著接見周聃。
周聃由下人引進來,一進屋便笑道:「穆同知,恭喜啊恭喜,今日皇帝下了聖旨,正式派你去龍虎山做提調官,負責督建道觀了。這可是個肥差,比起咱們平日裡早出晚歸,忙的腳打後腦勺,不知要強多少倍!周某真是羨慕啊!”
“……”
見穆錦麟不說話,周聃明知故問:「穆同知,為何悶悶不樂呀?是不是覺得去龍虎山沒法和妻兒團聚,這你大可不必擔心,等你在那邊落了腳,家眷過個三五月就跟去了!你就安心去那邊做提調官吧!皇上早有吩咐,錦衣衛這邊的事,就不用你多費心了。你同知的職務先掛著,俸祿照拿不誤。”
「不瞞周大人說......我的發小李苒李校尉最近不見了,派他去做事,結果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本想派人去查的,可錦衣衛這邊的人手,我調動不了了,還有勞大人,請幫我查查此人的下落。”
周聃喜形於色,嘴裡應付道:「放心,等我得空,一定派人去調查此人的下落。」難道穆錦麟連自己為何失勢都還沒搞清楚嗎?不禁越發覺得自己手段高超,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姓穆的給整治了。想到這裡,他從袖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胭脂盒,十分體貼的放到穆錦麟手中,關切的說道:「聽說龍虎山,山高風大,你到了那邊怕是不適應,這是錦衣衛的兄弟們湊錢給你買的,你注意皮肉,切莫叫冷冽的山風傷了你!”
錦麟瞅著那盒胭脂,氣的眼前一黑。這是當面辱駡他像個娘們!但現在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保命要緊,除了容忍,別去他法。不過,這諷刺他記下了,等他返回京師之日,就是他周聃滿門覆滅之日。
周聃笑道:「穆同知,你可要收下這一片好意啊。”
錦麟搔了搔額角,正要開口,忽然聽到門口的丫鬟道:「夫人,老爺在裡面會......」話音剛落,就見暇玉抱著兒子走了進來,錦麟忙將那胭脂盒藏在袖中,對她道:「你怎麼來了?”
周聃趕緊上下打量這位夫人,心想,這就是那位叫穆錦麟遣散小妾的吳暇玉了,確實有幾分顏色,不過略顯單薄,看面相和眼神是個溫和的人,不像是能做出河東獅吼的女人。正嘀咕著,那吳暇玉抱著孩子朝他施禮:「穆吳氏見過周大人。大人新春吉祥。”
他應了一聲,將目光落在她懷中的嬰兒身上,看了眼穆錦麟,眼中有幾分陰毒:「我可否抱一下令郎?人啊,到了我這年紀,雖然有兒子,卻還沒孫子,看到小孩子就喜歡的不得了。”
錦麟量他不敢明目張膽的對自己的兒子不利,便道:「大人抬愛了,犬子能得大人的喜愛,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心中則恨道,暇玉真是添亂,怎麼將孩子抱出來了。
周聃清了清嗓子,從吳暇玉手中將繈褓中的嬰兒抱過來,見這小孩子長的粉雕玉琢,不免在心中想,穆錦麟倒是好狗命,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不說,才娶妻一年就得了兒子,好事都叫他占去了。幸虧這一次他倒楣,落到自己手裡,叫他沒了權勢!等他死了,叫他長大的兒子,給自己一世為奴才解恨。
突然間,周聃覺得臂彎一熱,繼而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這孩子,怎麼拉尿了?”
暇玉趕緊將兒子接手,忙道歉:「大人見諒,大人見諒!」然後朝門外喚:「快點打水來——給周大人清理!”
周聃甩了甩兩袖,哼道:「不必了!本官告辭了!」走了幾步,回頭冷笑:「穆同知,明日去工部領詔令,按照上面的規定的日子,儘早上路罷!」說完,帶著兩袖的尿漬出了門。
錦麟追出去相送,過了一會回來,倚門悶聲發笑。須臾過來,抱起兒子直貼臉:「幹得好!真替你爹出氣!”
於是毓澤哭的更大聲了。
「你可輕點!」暇玉讓丫鬟把小少爺抱下去換尿布,她則問錦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周指揮使怎麼來了?他不是和你不交好嗎?還有,他說的儘早上路,是什麼意思?”
“……”
「你要去哪?」暇玉追問:「要去多久?”
錦麟見瞞不住了,只得如實相告:「我被派去龍虎山做提調官......不再管錦衣衛的事情了,雖然現在名義上還是同知,但已經無法插手任何事了。」說罷,提心吊膽的等待妻子的反應。
暇玉愣怔片刻,莞爾道:「你這是調職了嗎?」心裡卻發顫,這天果然來了,穆錦麟這種招人怨恨的傢伙,一旦不做同知了,還能平安活幾年?還有,他一貫囂張跋扈慣了,如今沒落了,怎麼受得了?本來性格就狹隘,千萬因為事業不順,拿她跟孩子撒氣。
他重申:「去龍虎山做提調官,遠離京師,不是好去處!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我沒權沒勢了!”
他盯著妻子,緊張的想,她會是什麼反應?如果她因為自己失勢哭鬧,到底該怎麼安慰她?和太子的計畫,是萬萬不能說的。
「......」她長呼一口氣,燦爛的笑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反正我倒是送了一口氣,做提調官就做提調官唄,我以前總是擔心你做這行當遇到危險,現在好了,我這顆心總算能放到肚子裡了。”
哎?錦麟喜出望外:「你真這麼想的?”
暇玉重重點頭。他在外面遭難了,她不能説明他重回事業的頂點,但至少做到不給他施加壓力。她笑:「離開京師,去外面走走也好,我長這麼大,還沒出過京呢。”
錦麟激動的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如釋重負的說:「你能這麼想,簡直太好了。”
她奇怪,她怎麼想很重要?明明是他的前途一片灰暗吧。
以後該怎麼辦?失業的後遺症,不是一朝一夕能顯現出來的,他雖然現在看得開,可保不准以後心理落差越來越大,最後崩潰。
她得看的緊點兒,他一有鬱悶的苗頭,及時進行疏導。他失意,她不能。她得做出有幹勁兒,有希望的樣子,讓他覺得未來還有救。
錦麟不知妻子心中所想,喜滋滋的和妻子離開客廳,去吃飯。席間,他舀了一匙魚羹,惦記著李苒的下落,吹都沒吹就放進嘴巴里,立即燙的直抽冷氣。她忙把湯匙拿過來,重新舀了一匙,仔細的吹涼,遞到他嘴邊:「千萬慢點。”
話說穆錦麟自從和她成婚還沒受過這等待遇,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不禁暗喜,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這點呢,劣勢有劣勢的好處。他便搖頭歎道:「沒胃口。”
暇玉心說,沒胃口是必然的,從雲端上摔下來,這會剛開始疼吧:「那就不吃了,等想吃了,咱們再叫人熱。”
「不過,如果你對我好點,我或許就有胃口了。」錦麟挑了下眉毛:「還記得,我以前是怎麼對你好的嗎?如果你也有那份心思,我就知足了。”
她不善猜謎,揣摩不出他的意思,思慮半晌沒有結果,正欲讓他點明,忽然間腦袋裡靈光一閃。難道是指當年在吳家給祖父做壽,吃飯時,他親自喂自己這件事?暇玉端起飯碗,夾了菜遞到他嘴邊,他毫不含糊的張口吃下。
「......」果然是這個,她欲哭無淚。
這時就聽錦麟又道:「暇玉,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
「你懷孕的時候,想聽,我都給你講了。怎麼輪到我不痛快,叫你說一個,你就這般為難?」他一哼:「算了,沒胃口,不吃了。”
她抿唇無語,頃刻擠出笑容:「......沒問題,我講。」我講還不行嗎,只要穆大爺你開心。
第五十八章
她笑容可掬的問:「吶,你想聽什麼故事?”
錦麟仰頭看著棚頂道:「得看你肚子裡有什麼故事,我想聽的多了,就怕你不會講。”
暇玉趁他看向別處,飛出一記白眼拋向他,心裡恨道,你是故意消遣我吧,沒完沒了的挑毛揀刺。正瞪著他,忽然就見錦麟眯眼蹙眉看向她,問道:「不願意?」她便立即笑眯眯的搖頭:「我都答應你了,哪能不願意呢,稍等片刻,我想想。”
而此時,錦麟也不含糊,指節敲了敲桌子:「想歸想,我還沒吃飽呢,你手上的筷子別停!”
「......」她心中自我勸慰,他剛失業,這會心裡不順,有些難伺候是必然的,暫且事無巨細的逢迎他,讓他度過這關。在腦海裡搜索著合適講給他的故事,想了一會,打定主意,準備把聊齋裡面的故事講給他聽。
「錦麟,你時常外出,來不及住宿驛站的時候,可曾碰到了過山神野鬼?」暇玉輕聲道:「這是我的祖父年輕時做遊醫碰到的事情......」
錦麟道:「我對鬼神不感興趣,沒意思,換個別的聽聽!”
「......」暇玉使勁吹了吹魚羹,耐住性子,奉上笑容:「好,容我再想想,那就講個你准保感興趣的。”
錦麟抬杠:「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有興趣?”
「故事裡有美女。”
繼續抬杠:「有你漂亮嗎?如果沒你好看的話,那我還是沒興趣。”
暇玉便忍不住了,微微收斂了笑意:「我好不容易想起這麼一個故事,你先聽一段,如果不順耳再拒絕不行嗎?」錦麟本是逗她的,見她有些不快,便一撇嘴:「好吧。」暇玉便一邊喂他吃飯,一邊將記憶裡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說給他聽了。
暇玉自認為這個故事合乎時代背景,也挺吸引人,並未覺得不妥,可講完了,就見穆錦麟面色陰沉。暇玉心裡一緊,道:「怎麼了?菜涼了,吃的胃疼?」自己舉筷夾了些入口,菜還是溫熱的。
錦麟把她手裡的飯碗搶過來墩在桌上,起身就走。可憐暇玉忙活了一早上,連口熱飯也沒落得吃,趕緊吃了幾口飯,放下筷子就去追他。回到臥房,見穆錦麟側身面朝床榻內臥著,聽到她的腳步聲,拉過被子,蓋住腦袋,挺屍似的一動不動了。
暇玉坐到床沿,推他:「錦麟,你怎麼了?”
他哼:「別管我!”
如果放任不管沒有任何後果,她定會離的遠遠的,但怕就怕他鬱悶之下,性格越發走了極端,基礎性格本就偏激,經此一役,再雪上加霜,變的越發不可理喻,那可不是好玩的。她試著去拽被角,好在他沒多抵抗。被子露出一個縫隙,讓她能看到他的側臉。暇玉道:「錦麟,剛才不好好的麼,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他鬱悶的說:「......你剛才講的那個故事,讓我想起了被我懲罰的老三,她也是教坊司的官妓出身,原本也有一位鍾情的郎君......」
他這是悔悟了,想起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後悔了,覺得對不起人家?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穆錦麟這會失勢了,嘗到受制於人的痛苦了,終於能體會別人的難處了。暇玉心中不覺湧起一股暖意,道:「錦麟,既然你後悔了,就將人放出莊子吧,別叫她受苦了。”
他卻把眉毛一擰,拔高聲音道:「後悔?我後悔什麼?!我是聽了你那故事,想起當年爺棒打鴛鴦的恣意來,觸景生情罷了!誰管那娘們的死活!”
“……”
錦麟撲騰一下坐起來,哼道:「爺當年在京城裡橫著膀子走,誰管爺個不字,那時候多暢快,再看看現在,簡直憋屈死了!”
原來只是緬懷自己過往的逍遙生活,心態失衡罷了。暇玉真想刨開他的心窩看看,他到底有沒有人心。錦麟見她不說話,便佯裝氣道:「難道你覺得爺沒了官職就該夾起尾巴做人,痛哭流涕的檢討過去?反正我以前什麼樣,以後還是如此,誰要看不慣,不想死的,只管滾遠點!」說罷,等著暇玉表態。
她雖心裡對他這一番話,恨不能拿個本子記下來,然後逐字逐句的批判,但眼下他正鬱悶著,她總不能往他傷口上撒鹽,便順著他說:「錦麟,你放心,就算別人都走了,我也陪著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至少你還有我和孩子,所以,別再想以前的事情了,咱們向前看,把以後的日子過好。我既然嫁給了你,一生一世都陪著你。”
這些話如一股熱泉緩緩流進他心田,方才那些話本是說來逗她的,不想她當真了,還說了這些暖人肺腑的話,錦麟別是感動,居然眼睛一酸,心說真沒白疼她一回,果然對自己真情實意。越這麼想,越是感動到不能自持,察覺自己可能雙眼發紅,忙心慌的把她拉進懷裡,趁抱著她的時候,手指去揩拭眼中的淚光。
暇玉偎依在他懷抱中,心想,他無權無勢,遠離京師,其實也不錯。
—
錦麟第二天去工部領了勘合,正式將這包工頭的任務接下了。如此過了小半個月,正月十五後,各部各府衙的人都回歸本職,大家聚在一起,談論起京中,年前年後的新鮮事,自然落不下穆錦麟被調離京師,派去龍虎山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於是早年記恨穆錦麟的人,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準備登門報復,但走到穆府門前,以前的種種恐怖記憶湧上心頭,齊齊打了退堂鼓。但人都走到門口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的便回去,於是挨個經過他家朱漆大門口的時候,把積攢了口水狠狠的啐出去,低聲罵上兩句,自以為獲得勝利的走了。
在家的錦麟則開始打包收拾整理去龍虎山的行囊,因為調令要他在一個月內就起程。夫妻將要分別,錦麟自然是捨不得,膩著妻子,整日整日的親昵。
這一日天未亮,錦麟就醒了,在黑暗中靜躺了一會,確定自己沒有再睡的念頭,就笑眯眯的去搓弄妻子。暇玉昨晚被他折騰到很晚才睡,又不及他精力充沛,此時迷迷濛濛的只想睡覺,但潛意識裡知道是他在搗亂,便懨懨的哼道:「錦麟......別這樣......讓我再睡一會行麼?”
「好吧。」錦麟便收了手,撩開幔帳向外看,見窗外灰濛濛的,比起往日來光線黯淡不少,又聽到北風呼嘯,抽打的窗櫺直響,便興奮對妻子道:「玉兒,外面下雪了,下的很大,估計一天都停不了!”
她捂住耳朵,哼唧道:「......嗯,知道了,下就下唄。”
錦麟則喜,伏在她耳邊說:「下雪好啊,我就能名正言順的什麼都不做,只悶在屋裡疼你了。」全忘了自己剛才的承諾,又去揉搓妻子:「玉兒,玉兒,你怎麼整天睡?我就要走了,你快擠出些時間來陪我。”
她將被子裹在身上,蜷縮著身子懶洋洋的說:「......你還有十幾日才出發,不急這三五片刻......」說著,意識昏沉又睡了過去。錦麟不許她睡,掀開被子,把她抱坐起來:「快醒醒!”
她一點不買帳,等他一鬆手,就滑坐回被子裡,一翻身又去睡了。任他怎麼叫,怎麼喚就是不應聲。
錦麟想了想,壞笑著鑽進被子裡,解開她的中衣,抬起她的肩膀,把中衣脫下撇出了被子。暇玉已經習慣了,眼也不睜的繼續側頭假寐。心說他摟摟抱抱一會,就膩煩了。他又扯了她肚兜,貼在她身上,吞咽她的右邊軟雪,暇玉這才微微睜開眼睛,哼哼唧唧的說著不,可也沒太大的反應,任他把小褲扒了,她只是疲憊的像尋常一樣說,錦麟,錦麟,你別鬧了。
他鬆口,唇舌向下侵略,直到她小腹處,粗重的氣息似乎還要向下去她腿窩處,她才驚覺的醒轉過來,微微挺起身子:「你做什麼呀!」不覺想將雙腿夾緊,可他仍埋頭去親她的腿根,最後把氣息停在她最羞人的地方,像蛇探出邪惡的信子去撩撥。她渾身顫慄,本能的抗拒又迎合,死死攥緊被子:「你別——你別——」
他怎麼會聽她的調遣,直到吮舔的她腿間一片水潤澤光,才抬頭起來,笑著問她:「現在想了嗎?”
她臉紅的幾乎滴血,還沒從剛才感覺從緩過神來,咬著指節喘著粗氣:「錦麟......」他爬上來,吻她白皙的脖頸,不消說,等天放光看,定是一個個深紫的吻痕:「玉兒,舒服嗎?”
她聽他說這話,身子居然不受控制的發抖,他發覺了她的變化,一手樓抱住她的身體,一手在下慢慢打開她麻軟的兩條腿,挺身進去她濕潤細膩的地方,她止不住的低低哀吟,口中喚他的名字:「錦麟......錦麟......」
他脹大將她填滿,握住她的細白的手,將她定在自己身下。他喜歡這樣侵略她,讓她自己逃不了。他瞭解自己的性子,若是喜歡,恨不得把人放在嘴裡含著疼。雖然娶她是很多原因促成的,但他現在卻慶倖這個選擇。她會跟隨他,那麼他這輩子也能真心實意的待她。
結束後她身上黏膩滾燙,腦袋也暈忽忽的,過了好一會,才在他的輕吻下,逐漸恢復了清明,她呆呆的看著他,忽然騰地的不好意思起來:「你,你怎麼會做那樣的事......」就算身邊女人多,可這種伺候女人的事,他怎麼懂的?別人伺候他還差不多。
錦麟拱蹭她的臉頰,輕笑道:「盤問那‘掌家’時,聽他說的。因他舌上功夫厲害,才把那麼女人拖下水......當初聽時,嗤之以鼻,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果然有效果,你濕的比平時快多了。”
她雙頰赤紅,推他道:「你們審案的時候,怎麼連這都打聽?!」錦麟道:「這可是重要的犯罪手段,如何能不聽?」笑著把她摟在懷裡,拿手背試了她臉的溫度:「咱們早上吃攤雞蛋吧,用你這臉的溫度,很是方便。」見妻子不說話,繼續嘲笑她:「你跟我連孩子都生了,怎麼還這樣?難道非要生十個八個的,咱們才能老夫老妻?”
「哎呀!你怎麼又忘了?」她忽然記起一件事:「咱們昨天不是商量過了麼,你別弄到裡面,萬一又懷了,這一路去龍虎山,我可折騰不起。」錦麟吐出半截舌頭,笑道:「還真給忘了。不過你別擔心,我到了那,一旦落腳熟悉了情況,就把你們接過去。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團聚。就算你懷了,也不能叫你大肚翩翩的折騰!”
暇玉嘟囔:「就算不去龍虎山,我也不想一胎借一胎的生,怎麼著也得緩緩,我又不是......」
「豬!」他接道。
她哼:「猜錯了,我要說的是兔子。兔子每個月都能生上一窩。”
他笑:「那行,你就爭取做個健康的大白兔,咱們不說一月生一回,怎麼著也得一年生一回吧。」暇玉恨的掐他,他立即改口:「那兩年三胎也成!」暇玉哼道:「你當我不識數嗎?!」錦麟想了想,將手覆蓋到她一邊的軟雪上,一本正經的問:「這是幾個?”
「一個啊。”
「錯了吧,我是問你胸上有幾個手指,答案是五個。”
「......」她實在受不了了,使勁推他:「你無不無聊啊。”
錦麟將她摟在懷裡呵呵發笑,忽然想起不久就要和她分別,不覺有些鬱悶,歎道:「真不想走......」暇玉瞭解他的心情,很乖順的依偎在他懷裡,享受此刻的親密和安寧。
兩人膩到雙雙餓了,才起了身。用過飯,兩人圍在毓澤搖籃前,逗弄他,等到孩子甜甜的睡去。暇玉便回到臥房,讓丫鬟打開箱子,親自挑選該給錦麟帶上路的衣裳。而穆錦麟在屋裡待了一會,忽然想起可能下人那裡有養兔子的,不如要一個回來逗逗她。
他在書房坐下,吩咐闌信去找兔子來。那闌信搞不懂主人為什麼要兔子,不過這不是他該關心的,答應了立即去找。過了一會,他手提了一隻成年的大白兔子的耳朵進來了,回稟道:「老爺,找來了。”
錦麟端詳片刻,搖頭道:「個頭太大,看著傻乎乎的,不像,不像......再去找個小點的回來。”
闌信不明老爺口中的‘不像’是指什麼,一頭霧水的出去了,又過了一刻鐘回來,手裡提著一個籠子,裡面裝著一隻手掌大的小白兔:「回老爺,只有這麼大了。不行,奴才再去府外找。”
錦麟一喜,道:「這個行,快放下!」等闌信把籠子放下,退出去,他則伸手把兔子拿出來,揣進袖子裡去見妻子。他都想好了,一會見了面,他叫她閉眼伸手,然後把這玩意擱到她手上逗她。
不想進屋發現妻子不在,一問丫鬟,說是吳家大少爺來了,夫人去見他了。
吳澄玉來做什麼?!錦麟正納罕著,忽然就聽丫鬟喜稟告:「老爺,夫人回來了,啊!還有吳大少爺。”
錦麟這揣著兔子,連忙捂住袖口。他在妻子面前怎樣都無所謂,若是叫吳澄玉知道他個大男人,沒事揣個兔子在袖子裡玩,以後就不用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了。他立即對屋內的丫鬟道:「一會夫人進來,誰都不許說我在這裡!」說罷,閃身躲進了屏風後。
他正好也想聽聽吳澄玉和暇玉會說些什麼。
他們吳家當初恐懼自己的權勢才將暇玉嫁給自己,現在自己落魄的消息傳開了,他們又會怎麼做?
正想著,就聽到妻子的聲音越來越近的問:「看到老爺了嗎?他可回來過?”
「回夫人,不曾。」丫鬟們齊齊說。
暇玉皺眉嘀咕:「奇怪,人哪去了呢?我早上整理東西,一會沒跟他說話,人就不見了。哥,每次你想躲都躲不開他,這次偏偏想見他,人卻不知在哪。”
澄玉歎道:「......我原本聽說了,還不信,今天一來,看到你這翻箱倒櫃,院子裡冷冷清清的,才知道是真的了。”
暇玉見哥哥凍的兩頰通紅,讓丫鬟把火盆撥旺,道:「既然來了,你就先坐一會吧,不管他這會在哪,若是回來,一定先到這屋。你正好也烤烤火,暖和暖和。”
澄玉烘著手,道:「他做提調官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京來接你們。我想,他走之前把你送回娘家暫住,等他回來再來接。雖然他走後,你想回娘家,咱們吳家也不能趕你,但哪有丈夫親自託付照顧來的名正言順。我今天來,為的就是此事。”
「我也想回娘家住,就怕......」暇玉歎道:「我帶著穆家的血脈,回娘家住,東府大伯那邊不許。”
澄玉道:「有了孩子就是拖累。”
暇玉聽了,立即對還在擺弄衣裳的丫鬟們道:「你們都先退下吧。”
丫鬟們心驚膽顫的看了眼屏風後,捏著一把冷汗,齊齊小步退了下去。等丫鬟們下去了,澄玉繼續道:「你當初就該聽我的,讓他不舉不育,也不至於現在拖家帶口的受牽累。他被貶出了京城,騎著馬一路看風景的去了,留下你一個人苦哈哈的帶孩子。”
錦麟在屏風後,聽的目瞪口呆,什麼叫做‘讓他不舉不育’?這時袖中的兔子拱動身體,他立即死死的捏緊它的身體,不許它動分毫。屏住呼吸,繼續聽他們的對話。
「我的確動過不想生下孩子的念頭......但是,現在有了毓澤,我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是啊,假如你直接難產死了,你想後悔也沒機會了。」澄玉道:「我聽人說,他這次恐怕再難翻身了,你跟著他,以後怕是只有吃苦的份。可憐妹子你,生活才有起色,就要跟著他發配。不過,既嫁從夫,都是命。”
「他現在待我很好,如果以後能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不錯。”
澄玉一默,轉身從火盆處回到妹妹身邊,十分嚴肅的問:「有些事,我的確不方便問。但我實在是擔心你,所以不得不問。暇玉......你對穆錦麟如何?”
暇玉一怔:「如何?”
「你當初為了救我,被迫嫁給他,雖然他當時,論樣貌論家世官職,配你綽綽有餘,但你畢竟是被迫的。你內心對他能有真情嗎?”
錦麟在屏風後面冷笑,心說,吳澄玉,你瞎操什麼心,暇玉跟我好著呢,用你這外人多嘴?!
不想卻聽妻子的聲音說道:「我的確不喜歡他,可現在也不討厭他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丈夫遭災,我只要做好妻子的本分守在他身邊就好了。其餘的,不該我操心,也不必操心。”
澄玉道:「我的意思是,和你厭惡的人同甘容易,但跟一個你厭惡的人共苦就難多了。不是本分那麼簡單的,你若是對他沒有動情,以後的日子有的熬了。”
她苦笑:「那我該怎麼辦,強迫自己愛他?我現在已經好多了,至少不討厭跟他在一起。”
錦麟腦袋裡像炸開一個驚雷,‘強迫自己愛他’‘不討厭’‘妻子的本分’這些字眼堵在他心窩裡。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穆錦麟一頭熱,是他追的急了,她才被迫回應的。而她所作的一切,不過盡妻子的本分。
他跟個傻瓜一樣,差點把心掏給她看,結果換來的僅僅是‘不討厭’。
他紅著眼睛,入墮冰窟一般的呆呆的站著,回過神來的時候,聽到屏風外,已沒了說話的聲音,他恍然走出去,才發現袖中的兔子已被他掐死了,小小而柔軟的身體,已沒了生命的徵兆。
「錦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時暇玉重新走進來道:「我大哥等了你半天,沒找到你,人剛走了。”
他看著她,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生出了荊棘一般,稍做呼吸,便疼的入骨,鮮血淋淋。他想都沒想,把那兔子的屍體砸向她,怒道:「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會愛上你這寡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