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玉抿嘴微笑:「這一次呢?”
「不錯,過關了。」錦麟攬過她的脖子,和她碰著腦門說:「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記住,皇命難為。”
她無奈的歎道:「知道了,一定轉達到。」其實想想真是一身冷汗,皇帝借他們夫妻給他辦事。蘇首輔之前封了太保,這次加到太傅,可謂此生無憾了。如果從這裡得到消息後不久,蘇首輔當真得了太傅的加封,他一定會十分相信穆錦麟的。
把老祖宗先安排好,然後照例安排了女眷,就在她翹首以盼堂姐的時候,有人來告訴她,說南京娘家的賀禮派人送到了。暇玉忙離開女眷待的西廳,去後院看。來送禮的是吳家一個老僕,他介紹了那幾盒是給小少爺的禮物,那幾盒是給她和錦麟的禮物,便走了。任暇玉如何挽留,都留不住。她只得讓人給老僕包了牛肉果脯路上吃,又給了紅包,將人送走了。
接見老僕耗費了不少時間,等她讓人把吳家的禮品搬下去,便聽人稟告說蘇家少奶奶來了。暇玉既是高興,又是忐忑的去見堂姐。
這時,人還沒怎麼到齊,兩人便得空在小隔間裡說話,暇玉親自給姐姐削了一個梨子吃,道:「姐,你上次一走,怎麼這麼久都沒再過來,我整天除了太夫人,再沒人能跟我說話,別提我多悶了。”
「我也想來的,可這身子不爭氣,那天回去又小病了幾日。」美玉輕柔的哀歎道:「我就是半個廢人,只會拖累身邊的人。”
暇玉一聽這語氣很是不對,美玉姐姐以前人雖溫柔,卻不是這般自怨自艾的人:「姐,你怎麼說起這種話了。”
美玉苦笑搖頭:「沒什麼,只是最近有點胡思亂想罷了。」坐著又聊了一會家常話,暇玉便笑道:「走,我帶你去見見小壽星罷。」美玉道:「......可我這樣的......」暇玉道:「沒事,你只是體虛罷了,又不是當真有什麼大病。」拽著姐姐的手,一路回了上房。見小壽星已經穿戴打扮好了,正在床上笑呵呵的爬著。
美玉慢慢的坐下,對澤兒張開手:「來,讓姨母抱。」澤兒咯咯笑著站起來,兩條腿費力的邁了幾步,然後腳下一歪,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估計是墩的屁股疼了,咧嘴開哭。暇玉忙過去抱起澤兒,哭笑不得對美玉道:「會走,可走不遠。」美玉便抬手去給澤兒揉小屁股:「都是姨母不好,摔疼澤兒了。”
澤兒哭的十分委屈,抓著母親的衣領,模模糊糊的叫:「娘......娘......」
美玉笑道:「原來都會喊娘了。”
「七個月就會了。”
「穆大人當時一定十分開心吧。」不好稱穆錦麟為妹夫,便稱之為穆大人穩妥些。看著妹妹闔家團圓,有夫有子,心中不免唏噓。暇玉微笑道:「可不是,自那之後,他沒事就去逗弄孩子,我看澤兒下一句會叫的就是‘爹爹,你走’。」美玉被她這句話逗的抿嘴樂。
暇玉將孩子哄的不哭了,對他引導道:「叫姨母——」澤兒吮著指頭,帶帶的看著美玉,然後伸出小手:「拿,拿!”
「這孩子,看什麼都說拿。」暇玉道:「上次去他曾祖母那,看老太太的耳璫也說‘拿’。」說完,對一旁的奶媽道:「可別他要什麼給什麼,有些危險的千萬別近身。」奶媽道:「夫人放心,肯定照顧好小少爺。”
美玉心說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不禁眉宇間帶了幾絲愁雲。這時暇玉注意到了她的情緒變化,心說這時將那首輔加封太傅的話,說出來,一可以裝作無心的樣子,二可以讓她心情好些。暇玉換了個姿勢抱著兒子,不經意的說道:「姐,我聽錦麟說,說你們家老太爺可要加封太傅了,就這幾日的事。”
「當真?這等大喜事,我得趕緊去告訴鵬泰。”
暇玉道:「不急,不急,你先坐著,周歲禮馬上要開始了,咱們抱著澤兒一起過去。」話音剛落,就聽屋內不知哪個地方冒出一個噴嚏聲來,動靜不大,可聽著卻是男人的。惹的丫鬟婆子和美玉都狐疑的四下張望。
暇玉心裡一驚,定是錦麟不放心,派人跟著自己和姐姐偷聽,結果那探子不知是著涼了還是受風了,一個沒忍住打出了噴嚏。她尷尬的遮掩道:「這開窗戶開門的,噴嚏聲都傳進屋裡了。」偏巧這時屋外有個小廝經過,咳咳的清了清嗓子,大家才笑著繼續說別的了。
時辰差不多了,暇玉抱著兒子出現在禮堂接受祝賀。不久,最重要的試兒環節開始,錦席上陳列著金銀七寶玩具、文房四寶、及日常應用之物。暇玉微微俯身讓兒子去尋最感興趣的東西,不想這時,錦麟拿出一把琉球來的漆鞘短刀擺了上去。而一直眼睛沒找到目標的澤兒,看到這個,黑黑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暇玉心說這可不成,雖說抓周只是取樂而已,並不能做真。但也不能往刀劍上引,周圍人多,不好瞪錦麟。她稍稍把澤兒的身子往文房四寶那邊抱,可孩子顯然不受她控制,指著那短刀一個勁兒的道:「拿——拿——」
「......」暇玉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好作弊,只得讓兒子去摸了那琉球短刀一下,笑道:「虎父無犬子,我們家澤兒以後定也是為國盡忠的好兒郎。」眾人皆稱是。尤其是錦麟頻頻點頭。
等開席後,廚房次第上菜。錦麟去陪人飲酒,暇玉則抱著孩子先去安頓。臨出禮堂前,見錦麟在和一個慈眉善目卻無須的宦官說話,不禁在心中感慨,一朝天子一朝閹啊。
暇玉哄著澤兒睡了,便起身往禮堂回去招待女眷。正走著,忽然注意到回廊的拐角處,似人影在那裡若隱若現,這時一個女子的身影露出來,她一下就認出是姐姐美玉來。正要招呼她,忽然又見一個男子的側身露了出來,不過很快就退了回去,似是被人拽了回去。
怎麼了?跟穆錦麟生活的時間久了,她也愛在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後,不聲不響的去偵察了。暇玉讓丫鬟別跟著她,她慢慢的走過去,站在牆角偷聽。
「我跟你說了,我現在立即回府告訴老太爺這喜事,你攔著我做什麼?”
「鵬泰,老爺也在,你直接告訴你爹不就好了嗎?何必親自回府去告訴老太爺,要是讓你爹知道了......還以為你......」
「這你就別管了。我自有打算!”
「你真的是回蘇府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快別胡思亂想了,回去陪穆夫人罷。”
這時暇玉就見一個男子從拐角處閃出,他生的眉清目秀,只是眼眸清冷,見了她一怔,遂即一拱手:「見過穆夫人。」暇玉裝作受到了驚嚇一般的拍了拍胸口:「原來是姐夫,你怎麼在這兒,那邊可開席了。”
蘇鵬泰愧疚道:「剛才接到消息,說家中出了點事,要我回去,對不住穆大人和夫人了。我得告辭了,不過內人留下,吃小少爺的周歲酒。」轉身對妻子道:「穆夫人在這,你隨她回西廳罷。”
暇玉還能說什麼,溫笑道:「既然有事,姐夫那就別耽擱了,快些去吧。”
等蘇鵬泰走了,美玉才走出來,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暇玉裝作若無其事的說:「原來是你們夫妻說話,我路過這,見猛地竄出一個人來,還嚇了一跳。家裡是出什麼事了?”
美玉已整理好情緒,微笑道:「小事,不過得他親自處理,咱們回去吃酒罷。”
人家不說,暇玉總不能刨根問底。兩人一路向禮堂走,暇玉首先開口,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已經代你謝過三少爺了。」美玉一怔,過了很久才道:「那他說什麼?」暇玉道:「他說他也認出了你。」美玉又問:「就這樣?”
「他當時要離開京師去外地遊學,只簡單說了這麼幾句。”
美玉失望的哦了一聲,再沒提這件事。而暇玉深覺此時不是給她和三少爺牽線搭橋的時候,也按下此事不問。
—
錦麟這日十分高興,難免多喝幾杯,一向酒量甚好的他,竟然喝的醉醺醺的,但好在腦子還清醒,就是腿腳有點不聽使喚。由人攙扶著往臥房走。暇玉早他回到了屋內,聽到他回來的聲響,趕緊去迎:「錦麟,已準備好了醒酒湯,你一會喝了,啊。”
他迷迷糊糊的點頭。暇玉讓丫鬟給他脫衣脫靴,端水淨臉,等這些做完了。她則端著醒酒湯到錦麟跟前,遞給他:「給你,拿住。」錦麟雙眼迷離的看她,搖頭道:「我喝不下了,不喝。”
「不是酒,是醒酒湯。」暇玉勸道。可錦麟就是不喝,用手一擋,險些灑到她身上,暇玉無奈,讓丫鬟把醒酒湯端下去,道:「那你就睡吧。」可錦麟又道:「不......我要坐著清醒一會。”
「......」給你醒酒湯要你清醒,你不幹。現在又說要清醒。
剛才錦麟回來的時候,她首飾卸了一半,趁此時坐回鏡臺前,繼續卸妝。過了一會,她從鏡中看見錦麟站了起來,笑嘻嘻的向她這邊走來,她決定靜觀其變,看他到底要做什麼,便一手按住簪子,慢慢向下拔。
錦麟到了妻子身後,用右手伸到她面前,扶住她臉頰,把她的臉扭過來,狠狠的吻住,吮過她櫻唇甘甜,然後笑眯眯的道:「滿足了,我去睡了!」然後走回床前,撲倒在床上,一挨著枕頭就失去了意識。
……
錦麟是被頭痛給硬生生疼醒的。他呲牙咧嘴的坐起來,心說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喝成這樣。問過丫鬟時辰,發現自己醒來的很是時候,出門剛好來得及。錦麟下了床,讓丫鬟打了冷水洗臉,順便清醒清醒。然後喝了一碗粥,覺得好多了,才來到床邊,跟妻子道別。
「暇玉,暇玉,別睡懶覺了,我得走了。你今天在家盤點盤點禮單上的東西。”
暇玉仰面在睡,此時緩緩睜開眼睛,有幾分怨氣的道:「知道了,我一會就起,昨晚上半宿沒睡。”
“……半宿沒睡,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你......」暇玉慢慢坐了起來,憤恨道。
不等暇玉說完,一貫犯錯的錦麟以為自己又惹到她了,忙攬住妻子的脖子,讓她的面孔到自己跟前,啄了下她的櫻唇:「嗯,嗯,是我錯了。」不想妻子忽然間卻哼唧唧的哭道:「你別碰我......你別碰我......快放手......」
嚇的錦麟趕緊放手:「我不碰你,我不碰你。暇玉,這是怎麼了?”
「你居然一點都不記得了?」暇玉在氣頭上,含淚道:「你自己好好想吧!”
錦麟見事態不好,自己還是離開為妙,否則少不了要吵。趕緊帶了該帶的東西,麻溜的走了。
他究竟做了什麼?值得她這一大早就怨氣橫生的流淚?他記得很清楚,他送完賓客回來,洗漱完畢,就睡了,一覺到天亮,並未做任何出格的行為。而且他雖然飲酒,但酒量很好,一般不醉,就算醉了,也不會鬧人,而是找個地方睡覺。
她說半宿沒睡,還讓自己別碰她。
難道自己睡下後,又起來對她霸王硬上弓了?他一合掌,自喃道:「有可能,她最討厭這樣。」因為這種事,她朝他抗議過很多次。他呢......好像詐死前,因為恨她的無情,霸王硬上弓過一次......可等他回來,就沒再對她用過強。難道昨晚喝的太多,老毛病又犯了?不該啊,她眼下跟自己好著呢。就算他有要求,她定會乖順的滿足自己,斷不會搞成霸王硬上硬上弓,傷害她。
或者說,她來葵水了,而自己硬要?
「......」錦麟黯然捂臉。
自己這只禽獸。
沉浸在良心拷問中的錦麟慢慢的緩過神來,心說道,不對!他對自己還是有點自信的,以前恨她時候都沒說來葵水強求歡,昨晚那種醉醺醺的狀態下,不太可能有那麼強烈的念頭要滿足肉體的歡愉。一定有別的原因。
想想惹她生氣的原因。
會不會是自己又冒犯她娘家人?嗯......她有可能趁自己醉酒,詢問自己會不會真的救出她堂姐。而自己酒後亂語,說不救!她就又生氣了!真是!揪住這點破事就沒完了,都答應她儘量想辦法了,她還想怎麼著吧。
也不太對。那她為什麼說讓自己別碰她呢?一般只有自己討人嫌的時候,她才會那麼排斥自己。還是自己對她做了什麼!
「......」錦麟摸著下巴,坐在桌前,十分認真的思考著。很快,有了新的答案。
難不成是這樣,自己醉酒要求歡,她說葵水來了不方便,自己就出去找了個丫鬟......還是不對,自己可是在她身邊醒來的,一晚上應該沒出去。再者說,自己就算再不濟,也不至那麼下作。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她還叫自己想,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了。
這時就見陸夜舟端茶進來,道:「大人,請用。」錦麟便道:「陸通事,你有過醉酒,第二天記不清發生過什麼事的時候嗎?”
陸夜舟一怔,很快虛笑道:「因為家父一事,屬下歷來不敢多沾酒水的。不曾醉酒忘事。”
陸夜舟的父親原來在福建衙門中做官,曾從紅毛人手中購得紅衣大炮,不知是本身能力不濟,沒聽懂紅毛人的叮囑,還是喝酒誤事,不記得叮囑了。總之試驗大炮的時候,他站的很近。紅衣大炮的威力很強,當時人就被震死了。朝廷感念他父親為國捐軀,讓他到錦衣衛中做事。後來他幹的風生水起,又到了京師中做事。
錦麟見陸夜舟和自己沒共同語言,便一擺手:「那算了。”
陸夜舟心說原來大人不是要考驗自己是否會醉酒誤事,而是另有所問,便道:「不過屬下聽人說,醉酒忘事還好,若是醉酒做錯了事,想也沒用,因為根本就想不起來。”
這句話給錦麟莫大的心理安慰。反正記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
晚上回家直接問暇玉,要殺要刮隨她便!再說指不定是誰的原因!自己最近和她一直沒有口角,相親相愛,就不信他做出了什麼,能叫她氣的哭!定是她自己沒事找事,哭哭啼啼的找麻煩。可這份勇氣沒保持多久,他就泄了氣。要知道妻子一般不生氣,更不會輕易落淚。可她今早一醒來,自己才親了她一下,她就委屈的哭了。著實可見,一定事出有因。
可他能犯的錯誤,已經挨個數了。她看他不順眼的地方,不就是脾氣不好,愛騙她和不把她娘家人當回事麼。娘家那邊已經說開了,脾氣不好,他在儘量改,至於騙她,至少昨天不記得騙過她。
越想頭越大,加之醉酒頭疼,錦麟杵著腦門,十分痛苦。今日無事,熬到坐班結束,他便騎馬往家奔。入了府邸,照例去見老祖宗,可聽說暇玉今日竟然不在,他很是納罕,看來昨晚上的事,把她傷的不輕。
錦麟在臥房外站了一會,才鼓足勇氣進去,見妻子端坐在鏡臺前,見他回來了,語氣平靜的道:「錦麟,你今天回來的很早啊。”
怎麼聽著怪怪的,好像是嫌棄他回來早了,言下之意是不想見他。錦麟決定拿出一貫纏人的招式,逼她原諒自己,便黏糊過去,從後面摟住妻子,別過她的臉去吻她,不想妻子卻發出痛苦的嗚嗚嗚聲,然後便咬著唇含淚打他:「你這人怎麼這麼壞......都叫你別碰我了......你怎麼還來?”
錦麟忙轉身從正面抱住她,道:「好玉兒,別生我的氣了,昨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用強,我醉酒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我以後一定對你好。”
這時在他懷裡的暇玉反倒怔了,抹著眼淚道:「......你昨晚上沒對我用強啊。”
不是這件,那是什麼。錦麟越發好奇和恐懼了。拉著妻子坐到床上,道:「那就是......我說不救你堂姐,惹你生氣了?你放心,咱們還有時間進行計畫,我說不救,都是氣話,我哪件事沒幫你。你不是叫我給你遮風擋雨麼,不光是你,只要你關心的,我也幫著遮擋。」抓過她的手,讓他摸自己的胸章:「我可是天天把你掛在心上。”
“……咱們昨晚沒談論我堂姐。”
錦麟頹然認輸,也沒了耐性,急道:「你到底因為什麼生氣,因為什麼哭,因為什麼叫我別碰你!我這一天沒做別的,就反省自己來著!”
「你真不記得了?」暇玉控訴道:「你昨晚上睡覺之前從身後扭我的臉,讓我迎你的親吻。結果你力道太大將我脖子給扭傷了,你都沒聽到哢吧一嗎?我疼了半宿,根本沒睡好。可你今早上還按住我的脖子來吻我,疼的我兩眼一黑,叫你別碰我,總沒錯吧。還有剛才,我今天叫大夫給我瞧了,塗藥按揉才好了點,你進來就扳我脖子!疼的我眼淚都出來了。”
“……”
錦麟愕然無語,須臾無力撲倒在床上。
七十四
暇玉剛才說了那麼多話,脖子又隱隱作疼,不禁捂著,慢慢的低頭看錦麟,又好氣又好笑:「你就是對你自己太沒信心,真以為自己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了。以前隨性慣了,害怕自己酒後恢復本性。”
「......」錦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心疼妻子,恨恨的道:「你早上為什麼不說清楚,也不至於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你動手。」暇玉道:「我哪裡知道你惶惶不安了一天。”
他聽了,自覺臉上無光:「我剛才是騙你的,我才沒一天就惦記這點小事,切!”
「......」暇玉抿唇呵呵笑道:「原來沒往心裡去,害的我剛才聽你那麼說,還有些愧疚。既然沒有,我這心裡就好過點了!」錦麟馬上變卦,抓著暇玉的胳膊坐起來,急道:「我這一天真的惴惴不安,反復的回憶昨晚上的事,結果一點頭緒沒有,想的頭都大了。”
「你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她無奈的問。錦麟哼道:「那你願意信哪一句?”
對這種強驢就得順毛摸著,暇玉忸怩一笑:「當然是信,你忐忑不安這個了,證明你心裡有我。」錦麟一喜,又要湊過來親昵,嚇的暇玉忙捂著脖子後退:「悠著點,等我三五日好了,你再這樣。”
錦麟為晚上的事操心,問道:「那你平躺著,疼不疼,晚上咱們......」說著又靠了過來,攬著暇玉的肩膀笑道:「行吧,你躺穩了,肯定不疼。」暇玉白他一眼,道:「......我來葵水了。”
折騰了一天又只得這麼虐傷心肺的消息,他頹然道:「真是,沒得快活不說,既然葵水來了,那就是澤兒的弟弟和妹妹還沒來。”
暇玉道:「我懷孕的時候,不說我受的罪,單講你自己,你都不覺得累嗎?」錦麟毫不放在心上,鼻孔朝天的一哼:「爺甘之如飴!」暇玉道:「甘之如飴?可是我怎麼覺得你那段時間,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回憶一下她懷澤兒那段時日,他對周圍是草木皆兵,怕那些女人害她們母子,統統驅散了。對內麼......她說那句話形容很準確,有苦說不出。幸好他臉皮夠厚,她不許抱著,也抱了,不許碰,也碰了。
暇玉見他愣神,在心中偷笑,道:「咱們先這樣和和美美的過一段逍遙日子不會嗎?」錦麟歎道:「我也想啊,可你想想,以後萬一遇到什麼事,澤兒一個人未免太孤單了。東府兩個嫡子,結果你瞧瞧,一個傻的,一個窩囊廢。”
靜宸之所以窩囊廢還不是被他爹害的出了負罪感,加之被你拳打腳踢,打的頹廢了。暇玉想想,道:「我一直在想蟲子的事,不是你,還能是誰。”
「你怎麼對他那麼掛心?」錦麟道:「以前可沒見你對他青睞有加,啊,我明白了,你想等蘇家覆滅了,把你堂姐推給他?你呀你,想的倒美,拋棄一切其他干擾,就是單講靜宸那個窩囊廢,你放心他照顧你姐姐嗎?他們一個心智弱,一個身體弱,湊一起能做什麼?!”
「......」暇玉想想確實有道理,靜宸那個樣子,不知道他的擔當如何。
「靜宸膽小如鼠,一定不敢收留罪臣家眷。」錦麟冷笑道:「現在惦記美玉,是因為他心有不甘,等這不甘的心,發現對方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一定會變!”
長期接觸社會陰暗面,對他人未來的前景持有偏激看法是可以理解的。暇玉道:「但是我覺得三少爺有一股韌勁,連你都不怕,他未必會怕別人。”
錦麟皮笑肉不笑的說:「你指的所謂韌勁就是逆來順受?他是挨打了,也挺住了。可他往前邁出過一步,想解決辦法嗎?我敢說,假如我和他換一下,他能做到的最好,就是逆來順受,任由別人欺負給臉色,在心裡還得稱讚自己懂禮數,識大體。除了做個失意的人,他還能做什麼?”
暇玉忍不住誇張丈夫:「也是,錦麟,我真的覺得你太不容易了,你詐死那段時間,我險些熬不住了。」他一個少年兒郎,是如何下定決心撐起這個府的。想想定是一段辛酸史。其實可以理解,就像他說的,倘若不這般狠辣,誰能把他這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裡。是郡主之子又如何,他有個在京的表哥,當初還為他來給自己家行大茶禮。不也是默默無名的人麼。
錦麟哼道:「知道我不容易了,那你就對我好點。」暇玉頷首乖乖的說道:「一定,一定。」然後她犯起愁來:「三少爺就這麼走了,不知要害他的人,肯不肯罷手。」錦麟一挑眉:「躲是躲不過去的,一味就知道逃避,那就等著麻煩越滾越大,終要他的命!”
暇玉覺得他話中有話:「錦麟,你知道些什麼?”
他便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讓暇玉一見就知道沒好事。她膽戰心驚的道:「你在這中間做了什麼?”
「你猜,我可沒害穆靜宸。”
暇玉眯著眼睛,拼命回憶著,終於恍然大悟:「你把靜宸離開京師的消息告訴在大同的靜楨了!」錦麟哈哈一笑,點了下妻子的腦門,贊道:「聰明。」他這個動作,弄的暇玉脖子向後,疼的她就想上手掐他,結果錦麟卻一直沒心沒肺的笑,讓她有火沒處撒。
「你這是借刀殺人!」她對這個行為,下了定義。
錦麟道:「這把刀要是不能殺人,我還不用。你想想,這才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去告狀讓我娘慘死,我也讓他嘗嘗告密的厲害。另外,這件事歸根結底,是他和靜楨的矛盾,他一直窩窩囊囊的,才給靜楨有機可乘的錯覺。再說了,就算我前幾日不派人將這消息透露給靜楨,他早晚也會知道。只是或早或晚罷了。從另一面講,算靜宸命中有福,他被你救下了,只要腦袋還靈光,還想活命,還有那麼點不肯被人弄死的勁頭,他就該想辦法去解決靜楨!整天只會想像自己多可憐,多身不由己,一點不想害人,都是別人逼迫的!我就是看不慣!我倒要看看,他面臨自己的身家性命時,是不是也這般認命!任由人家生吞活剝。”
暇玉發現他每次在闡述自己作惡的理由時,總能講出一大套道理,而且說的有理有據,叫人反駁不能。暇玉道:「......好吧,算你有理。」錦麟一皺眉:「不‘好吧’,你能怎麼樣?」話一出口,立即下意識的閉嘴,然後對妻子道:「這次不算。”
「錦麟,咱們不是約好了麼?以後不許說,‘你能怎麼樣’‘你能怎麼著’‘你耐我何’這種有威脅意味的話。過日子不是街邊打架!」暇玉說完,道:「好了,廢話咱們不說多了,把手伸出來吧。”
錦麟笑嘻嘻的一邊搖頭一邊把手背到身後,但硬是被暇玉給拽了出來,她展開他的手心,高高抬起手,結結實實的落下,就聽啪的一聲,打的擲地有聲。可惜打的動作幅度太大,只震的脖子又開始作痛,忙哎呀呀的捂著痛苦的低頭:「好疼。”
錦麟吹了吹自己被打紅的手心,嘖道:「看你,看你,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暇玉恨恨的抬起頭瞪他:「還不都怪你。”
提起這件事,錦麟此時反倒覺得好笑了,呵呵笑道:「我真沒聽到哢吧或者哢嚓聲,想不到把你傷到了。」暇玉恨道:「你喝了酒,就沒輕沒重的。下次我在鏡子裡看到你從後面靠近我,我就拿簪子戳你,妥妥的,不信咱們走著瞧。”
「呀——」錦麟激動的指著暇玉道:「你說了‘不信咱們走著瞧!’,玉兒,這可也是威脅的話!哈哈,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爺運氣真好,不用三十年,三句話,風水就輪流回來了。來,來,讓爺看看你的嫩手心經不經打!痛快的,把手心亮出來!”
暇玉還要解釋:「我那是......呀——」不等她說完,就被錦麟把手展開,挨了一下。她握緊拳頭,哼哼唧唧的恨道:「你這個小心眼。」錦麟笑道:「輪到你自己,你嫌疼了,你打別人時,那勁頭呢。」暇玉道:「那能一樣嗎?!你力氣多大啊!”
「我已經很輕了,用全力,你今晚上還得看大夫。”
「......」暇玉辯不過他,生生忍了一會,才道:「多謝您手下留情!」錦麟把臉頰湊到她嘴邊:「來,親一個。”
暇玉哭笑不得,輕輕印了一下,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
轉眼間,又到了年底。其實一到過年,暇玉心裡就沒底,因為這意味著,東西兩府又要突破表面的尷尬,往一起湊合了,這對雙方都是一種內心的酷刑,可還必須得這麼做。今個,是大年三十,明早就得去東府祭祖,前年懷了澤兒因為孕吐身體不適沒去。去年錦麟遭貶謫,門第冷落,他躲著不出門。而今年,大家都好端端的,必須得過去了。
「唉......」暇玉唉聲歎氣的進屋,父子兩人的嬉笑聲便傳進了她耳朵,她不由自主的蕩起笑容,心說這父子在做什麼呢,這麼開心。結果走進里間一看,不禁愕然。就見澤兒騎在錦麟脖頸上,而錦麟牽著他的兩個小手,原地打轉,逗的澤兒不停的咯咯笑。
暇玉忙道:「錦麟,你快放他下來!」說著,就伸手去從後面去托兒子的小屁股:「他那麼小,手被你拽著,小心傷著。又坐的那麼高,掉下來怎麼辦?”
錦麟嫌妻子多餘擔心:「我做事能不管不顧的麼。我不會傷著他......」沒等說完,忽然臉色一變,繼而頗有怨氣的翻眼向上看兒子:「你小子,敢騎你老子脖頸撒尿!」暇玉聽罷,一瞧可不是,就見澤兒小屁股下面陰濕了一片,她哭笑不得,忙讓錦麟俯身,她則掐腰把兒子抱下來,佯作生氣的訓斥道:「噓噓不知道下來嗎?”
澤兒知道自己犯錯了,吮著大拇指,臉蛋瞥向一邊,嘟囔道:「好玩,不想下。”
「不想下,就往你爹身上尿?!」暇玉嚴肅的說道:「記住,想噓噓一定要說!」說罷,照準小屁股就是一下子,打的澤兒抱屈的癟嘴就要咧嘴哭,不過終於還是忍住了,這時暇玉讓人把他抱下去換乾淨的衣褲。然後馬上去看錦麟的情況,他已脫了被陰濕的外裳,正在解開棉襖,他對暇玉笑道:「這混帳小子!”
「你還笑,這種事就不能慣著他!從小就要教育好,要長記性!尤其不能因為貪圖一時之快,沒了規矩!」說完,她也發現自己有點草木皆兵了,她就怕澤兒在他爹毫無原則的溺愛下,長成第二個穆錦麟,更慘點,還不如錦麟,起碼錦麟雖然叫橫跋扈,好在自己有本事。就怕是除了會撒嬌耍賴還一點真本事沒有的二世祖。
「他這豆丁大的人,懂什麼規矩。”
「子不教父之過。」暇玉道:「有些東西得從小養,比如對了就是對了,錯了就是錯了,決不能姑息。一會,他換了褲子回來,你訓他兩句。告訴他這是不對的。”
錦麟無奈道:「好吧,好吧。」棉襖沒濕透,裡面的中衣是乾淨點。於是錦麟換了棉襖和外裳,等著教訓兒子。而暇玉則躲到屏風後面,看他如何教子。不想過了一會,奶媽抱來澤兒,就見錦麟單手抱著兒子,笑道:「來,張嘴,讓爹數數你長幾顆牙了!”
「......」暇玉氣的握拳,走出屏風後,把兒子奪過來,放到床上,一本正經的對澤兒說:「你剛才做的對嗎?”
澤兒呆呆的想了想,低著頭玩手指不出聲。暇玉朝錦麟使眼色,用口型道:「拿出威嚴。”
錦麟便臉一黑,端起兒子的小下巴,凶道:「以後想噓噓就告訴奶媽,知道了嗎?”
誰知他一瞪眼,頓時如閻羅王降臨,嚇的澤兒一癟嘴,終於哭了出來。暇玉忙將孩子攬在懷裡,對他提防道:「你這是要吃人啊,太嚇人了。”
錦麟又好氣又好笑:「就你,非得挑撥我們父子關係,嚇哭了吧!」他無奈的長歎一聲,忽然又俯身盯著兒子咧著哭的嘴巴道:「哎,他好像又長出了一顆牙。不信,你也看。”
「......」暇玉沉默須臾,道:「明天去東府祭祖,不知見到伯父伯母要說什麼。”
「你不用說什麼,一切我來說。我準備嚇唬嚇唬他,他要是說,就說,不說便算了。以後再逼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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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一早,得先去東府祭祖,暇玉穿了吉服和丈夫出了門。過年之前,東府派人來將太夫人接著走了,太夫人不是很願意走,於是錦麟承諾等天氣暖和了,再將她接過來住,以後兩府各住半年,輪流供養。太夫人這才同意回去的事。
祭祖是個力氣活,暇玉幾番叩拜敬茶過後,腰都酸了。好在還熬得住,等繼續完畢,一行人回了客廳坐下說話。
自從錦麟升為了指揮使,是徹底把伯父這邊給壓了下去。此時,穆燁松雖然表面上看氣定神閑,可看得出心裡是打鼓的,而錢氏更是坐立不安。畢竟對暇玉做出過那樣的事。
錢氏先開口,笑道:「雖然過去兩年,咱們這東西院發生過很多事,但......」不等她說完一個‘但’字,就聽錦麟絲毫不留情的打斷他:「伯母別說了,侄兒心裡一樁樁都清清楚楚的記得。是非曲直,我心中自有權衡。”
錢氏臉上尷尬,瞅了瞅丈夫,見丈夫面無表情,只好閉了嘴巴。這時穆燁松看著錦麟,以十分愧疚的口氣道:「你伯母那陣子是糊塗了,聽信了那妖婦的話,想將侄孫過繼!糊塗啊,糊塗!我早就訓斥過他了,賢侄啊,你就原諒你伯母這一次罷。”
錦麟冷笑一聲,卻不回答,而是道:「靜宸當真出去遊學了,過年也不曾歸家,不知他在外遊蕩,心中的愧疚能否消散。其實我若是他,真的不必愧疚這麼多年,畢竟事出有因,受人唆使麼。」眼神幽幽的看著伯父,那意思在清楚不過:我知道是你做的。
穆燁鬆緊張的咬牙,但吞咽了一口吐沫,蠕了蠕嘴唇:「希望你能體諒靜宸,他年少無心,做下錯事。”
錦麟本來只想敲山震虎而已,不想伯父還往靜宸身上推,反正他現在是指揮使,根本不用顧忌這個只有爵位和在掛著虛職的人。便冷笑著直接說:「伯父,可是靜宸離開京師前,告訴我,是您唆使他做的。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叫靜宸回來當面對質。”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臉色一變。暇玉略微吃驚的看著錦麟,心說你這不是嚇唬,你這是攤牌了。不過轉念一想,錦麟以前做同知時,尚且無所顧忌,眼下是指揮使,更無須所有牽掛了。攤牌也有攤牌的好處,省得有些人害死了弟弟和弟妹,還以為別人不知道。
穆燁松臉色煞白,對錢氏凶道:「還不把媛媛帶走!」錢氏慌了手腳,趕緊攬過小女兒的肩膀,帶著她出去了。
暇玉嫁給錦麟這兩年,大場面也見過不少,尤其是上次獨自面對伯母的挑釁。所以此刻雖然氣氛壓抑,但她並不慌亂,而是氣定神閑的坐著。
錦麟搭了一眼伯父,道:「這是靜宸親口說的。他說原因是你嫉妒我爹,這點我很懷疑,我想聽伯父您自己說。”
穆燁松乾笑道:「這大年初一的說這些做什麼,改天再聊此事,你爹娘離世,的確有很多隱情,但......」
錦麟大聲道:「伯父,您得知道,自從我爹娘離世,咱們之間就沒什麼‘團圓年’可過了!」這句話噎的穆燁松一怔,再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苦笑道:「你今天登門是來興師問罪的?要把我拿到詔獄去嗎?”
「如果你不說,我想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我是你伯父!”
「少來這套!」錦麟一擺手,哼道:「這個時候知道跟我來將叔侄關係了。那麼,你可曾想過因為你的構陷而死的人,和你是什麼關係?」說到此時,他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衝動,雙手不住的顫抖,而暇玉則微微按住他的手,讓他冷靜。
穆燁松一怔,這幾年遭遇變故一一浮現在眼前。其實靜宸離家之前,他還沒覺得的這麼淒涼,可是靜宸走了,這對他來說,是致命一擊。他便也支撐不住了,捂著眼睛呵呵慘笑道:「都說自作虐不可活!報應都是報應!」然後雙目陰毒的看向穆錦麟:「反正靜宸嘴巴不嚴,已經說了,我也不想隱瞞了。其實從你加入錦衣衛,我就是知道有這麼一天,你親自上門,拿著陳年舊事來質問我!有郡主之子身份和錦衣衛指揮使的頭銜,你什麼都不怕。”
錦麟深吸一口氣,一攤手冷笑道:「那就請伯父大人告知詳情。”
穆燁松悵然的環視一圈屋內,眼圈略微泛紅,道:「大好的繁華,終於煙消雲散了......在那個女人沒嫁過之前,根本沒什麼東西兩府。就一個梁安侯府。而爵位,你爹是不屑跟我爭的,他天生是讀書的料,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加官晉爵。放榜那天,我比他還高興。穆家是武將之後,一向讀書不在行,出了你爹這樣翰林,意味著穆家能夠重振門楣!意味著穆家以後不僅有地位還有權勢!否則空有一個侯爵頭銜,掛個虛職,朝中有風吹草動,都沒人幫咱們說句話!可是,那個女人來了,一切都毀了!”
那個女人指的自然是錦麟的母親。
穆燁松眼神呆滯的道:「她是郡主,是皇上親堂妹,自然把這院子拆開叫她怎麼舒服怎麼過。你爹的一輩子都叫她毀了!結果她還抱怨。再後來出了你大哥那回事,你爹從心眼裡愧疚,就守著她過活!雖然惋惜,可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大家相安無事的活著,可是......哈哈......發生那件事......當時郡主又懷了一胎,卻著了風寒而發熱,其實根本不是大病!可她通報了皇后娘娘,皇上憐她失去一子,特派了最好的遲代山遲御醫來給她診治。可是我家靜慈連日高燒,我已經跟遲代山說好了!讓他來給靜慈看看!結果......結果,他必須去診治你那個郡主的娘親......必須等她徹底燒退,御醫們才能離開......」
穆燁松揩了下眼角,道:「別的大夫也看靜慈了,根本束手無策。等遲代山來了,他說晚了,能保住靜慈的命,就算好的了。穆錦麟,你自己說,如果你的兒子高熱不退,燒壞了腦子,你會怎麼樣?既然皇上都想幫她保住孩子......呵呵......那麼就讓她保不住吧。等她月份差不多了,叫你爹過來喝酒,灌醉後隨便塞了一個丫鬟給他,讓靜宸去報信。我得讓她知道,穆家沒人歡迎她嫁過來,她那麼疼的靜宸同樣討厭她,巴不得看她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