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來自小蜜熟悉的撒嬌, 像蝸牛一樣縮回殼裡的白先生,連靈魂帶殼都顫抖了一下。
他恨透了劉鈺鶴, 每次在自己心懷希望的時候, 都毫不留情地給自己一巴掌。
每次絕望離開的時候, 劉鈺鶴又勾著自己不放, 給那麼一點甜頭。
白彥君更恨自己,明明上了兩回當, 還是忍不住想要繼續上當。
比如現在, 聽見劉鈺鶴無助地哀求自己, 他就忍不住動搖,伸出嫩嫩的觸角, 瞟一眼那個人現在是什麼表情?
結果白彥君咬牙切齒地看到, 他居然又胖了一點。
那紅潤的臉色, 只能用光彩照人來形容。
反觀自己,早上還被周助理說憔悴……真的嗎?
白先生看著後視鏡, 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
鏡子中的臉龐,確實沒有往日的十分之一英俊瀟灑, 這個發現讓白彥君壓著嘴角, 有點喪氣。
劉鈺鶴站在院子裡面,終於看到一隻腳伸下來, 踩在自家的地板上。
那高大的男人板著一張臉,朝自己這邊走過來。
明明是這麼短的距離,劉鈺鶴卻覺得度日如年,心境經歷了一個起承轉合, 最後回到原點上,微笑地等他過來。
「劉鈺鶴,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白彥君望著他,帶著警告的意味說著。希望他能夠好好地珍惜這次機會,別再把自己這麼好的人往外推。
「是的,謝謝你能來。」劉鈺鶴微笑著,朝他張開自己的雙手,說著:「抱抱我可以嗎?」
「……」白彥君的眼神充滿不屑,這不是一個擁抱能解決的問題了,他明白嗎?
然而張了張嘴巴,卻也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甚至挪不開腳步。
劉鈺鶴抬起眼簾,輕不可聞地說著:「你還在生我的氣。」
「那是你活該。」白彥君充滿怨恨地瞥著他,心裡的委屈就像瘋長的魔物一樣。
他恨不得能做些什麼東西來報復劉鈺鶴,但是他什麼都做不出來,他只會上前去抱著他。
帶著怒氣的擁抱襲來,刺激得劉鈺鶴的心臟又酸又痛。
深冬的寒風吹迷了他的眼,這一瞬間竟然會覺得眼眶發熱,鼻子發酸。
「你真的很可恨……」重新抱回劉鈺鶴的時候,白彥君嗓音發顫地說著:「快對我道歉,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否則我不會饒了你!」
「好……」劉鈺鶴聲音壓抑地說著,拉過白彥君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掌,從自己羽絨服的衣擺下面伸進去。
溫熱的掌心按在隆起的腹部上。
白彥君的眼睛一瞬間睜大,他驚訝地反覆確認了幾次,顫抖著聲音說著:「你生病了?」難道他離開的原因,就是因為得了病?
正準備解釋的劉鈺鶴,被他一句話噎得好辛苦。
「白先生……」
「鈺鶴!」白彥君的抽氣聲打斷了劉鈺鶴的話,因為他摸到劉鈺鶴的肚子會動。
劉鈺鶴也感受到了,這幾天孩子頻頻胎動,特別是有人撫摸肚皮的時候尤其調皮:「白先生……」
被掌心下的孩子,隔著肚皮踢了一腳,白彥君馬上又倒抽了一口涼氣,驚嚇道:「它會動……」
再一次被打斷,劉鈺鶴用額頭抵著白先生的肩膀,不可控制地低低笑起來。這個男人面對孩子的反應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但是並不討厭。
笑完之後他推開白彥君,收斂起之前的溫情和微笑,帶點嚴肅地說著:「請到屋裡去,我們坐下來談談。」
他看了白彥君一眼,然後轉身進了屋。
白彥君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繃著臉皮跟了進去。
再一次見到劉鈺鶴的爸爸,白先生非常尷尬地喊了一聲,道:「劉爸爸好,再次打擾,非常抱歉。」
「原來是你。」劉繁說著。
「對的。」白彥君應道,只見他俊雅的臉上充滿不自在,一方面是對於上次的吵架感到抱歉,另一方面是為上次自己崩潰地離開,感到丟臉。
看到他之後,劉繁多少心中有數,原來這位就是孩子的爸爸,怪不得上次會這麼吵起來,八成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他嘆了口氣,說著:「你們年輕人聊,我回屋睡個覺。」當然他也會聽著動靜,要是這些人敢欺負自己的兒子,他立馬出來攆人。
「好的,您去。」周助理小心翼翼地賠笑著。
「白先生,你跟我來一下屋裡。」劉鈺鶴看見客廳這麼多人,就站起來說著。
白彥君躊躇了一下,這種氣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害怕走進去之後會聽到不好的消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寧願劉鈺鶴是個負心漢。
「哥,去吧,也許沒有想像中那麼壞。」白二少拍拍大哥的肩膀,低聲說著。
連顧承允也投來同情的眼神,他們都以為劉鈺鶴身體不好了。
白彥君瞪了白二少一眼,邁步跟上劉鈺鶴的腳步,進了那間小房間裡。
「白先生,請坐。」劉鈺鶴穿得厚厚地,坐在床沿上顯得像一座小山。
「不必。」白彥君拒絕道:「你說吧,別拖拖拉拉地,不管是什麼消息我都能接受。」大不了就是劉鈺鶴快要死了……嗚……
突然鼻子有點酸,他略略轉過頭去。
同時恨死了劉鈺鶴,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不說?
「你怎麼了?」劉鈺鶴見他這樣,狐疑地探頭張望,為什麼他感覺白先生情緒不對。
「你是不是生病了?」白彥君忍著情緒,自己主動問道。
劉鈺鶴直接愣住,然後摸摸自己的臉龐,問著:「你見過臉色紅潤的病人嗎?」他知道白彥君徹底了誤會了自己,於是也不打算拖拉,直接攤牌道:「我懷了你的孩子。」
「……」白先生終於扭過頭來。
劉鈺鶴也終於看清楚了他現在的臉,憔悴的面容,紅紅的雙眼,還有蒙圈的表情。
「你剛才摸到的就是胎兒,現在快六個月了,還有兩個多月到預產期。」這個預產期還是找熟人看的,沒有記錄資料,花費了孩子的奶奶不少關係。
劉鈺鶴擔心孩子長得不好,每隔一個月就去做產檢。出門的時候必然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由老媽陪著一起去。
「我離開京城的時候,孩子才一個多月,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了。」劉鈺鶴望著白彥君的臉,一件事一件事地對他托出來,說著:「上次你來我家,我爸爸口中說的那個孩子,就是我肚子裡的孩子,只不過你誤會成我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所以才生氣地離開。」
讓他想想,還有什麼,還有最初的那件事,既然說開了也一併說出來。最後的結果是怎麼樣,就由對方去考慮。
「從一開始,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懷上這個孩子。」劉鈺鶴的雙手搭著肚子,越來越口吻平靜地說著:「我的本意是懷上孩子就離開你,然後自己撫養他長大,不管是我還是他,都跟你再無任何關係。」
但是中間出現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意外。
沒有算到自己會喜歡對方,更沒有算到對方會喜歡自己。
白彥君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地聽著,到後來的懊惱萬分地聽著,到最後的感到荒誕不已地聽著。
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劉鈺鶴計算中的一環,一個提供精子的工具。
「對不起,白先生,我今天把這些告訴你,不是為了獲取你原諒。」這件事壓在心裡太久了,造成了很多原本沒有預料到的不良後果,劉鈺鶴翻來覆去地內疚著,也只想到了快刀斬亂麻的方法。把一切敞亮著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讓彼此都不必再煎熬不已。
「不是為了獲取我的原諒,那是為了什麼?」白彥君冷聲地問,他握緊垂放在身側的拳頭,沒有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看起來分外嚇人:「劉鈺鶴,你知道我現在的感受是什麼嗎?」
他望著眼簾低垂的青年,說著:「你讓我感到很可怕。」
劉鈺鶴閉上眼睛,終於等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但是他不後悔把這件事說出來。
「對不起……我就是這樣卑劣的人,並不值得你喜歡我。」假如白彥君因此這樣而徹底從這段關係中走出來,恢復自己以往的狀態,也不算是壞事一樁。
「你看起來並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而懺悔。」白彥君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拳頭握得青筋暴起,失聲說著:「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那是我的孩子,我的!」
如果不是這次白彥秋再次聯繫上他劉鈺鶴,是不是這輩子就沒有相認的機會!
只要一想到這個,白彥君就無法原諒他。
簡直太可怕了,試問他還有感情嗎?有心嗎?可曾考慮過孩子的未來,考慮過旁人的感受?
「劉鈺鶴,你確實確實不值得我喜歡你,因為你連最基本的素質和為人品德都沒有,我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你!」白彥君最後一次朝他吼道,帶著那點餘留的感情一起還給他。
「……」劉鈺鶴低頭靠著膝蓋,早已哭濕了一片。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收回自己之前說過的不後悔的話,他後悔。如果能回到白彥君的婚禮上,他不會再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