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這樣想的時候, 劉鈺鶴就會自問,你瞭解白先生多少?瞭解白先生的家庭多少?或者回頭看看自己, 有沒有足夠的優秀去匹配對方。
縱然有向上的心, 但是現階段而言, 安心等待寶寶出生才是首要。
想得太多了頭疼, 劉鈺鶴感覺從自己懷孕以來,心情總是一茬一茬地變。有時候會對未來惶恐, 有時候會擔心中途出現意外, 還有和白彥君牽扯不清的感情, 等等等等,像蜘蛛網一樣將他困住。
假如還是身輕如燕的小夥子, 但是他不願意去設想這個假如, 責任是用來承擔, 而不是用來逃避。
凡事都積極一點,總不會錯。
「什麼?」白彥君果然沒有聽見劉鈺鶴的嘀咕, 他心裡主意正,果斷地吩咐下去, 對白二少和顧承允說著:「你們兩個出去住一晚, 明天一早回京城。」
末了聽不到答案,他斜眼問道:「有意見嗎?」
白彥秋和顧承允這才回神, 把虛虛的視線從劉鈺鶴身上抽回來,齊齊搖頭說著:「沒意見,好的。」
劉鈺鶴家裡住不開,白彥君這尊大佛來了, 他們肯定要把床位讓出來。
吃過晚飯之後,兩個年輕人開車離去。
想著他們明天要走,家裡變得忙碌起來。媽媽張蘭抓緊時間收拾劉鈺鶴的東西,竟是收拾了不少。
白彥君欲言又止,但是到底沒有阻止,反正帶回去又不一定會使用。
「周助理,你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他使了個眼色,說著,感覺今天的周助理有點不靈光,就像開啟了省電模式似的。
「是,先生。」周助理經過提醒,連忙恍然大悟地說著。
那種恍惚的狀態,看得劉鈺鶴肝疼。他知道每個人都對自己能夠懷孕感到很震驚,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
反觀白彥君,他的接受能力比其他人強得多。
也許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劉鈺鶴的身體構造不一樣,所以最終有孕,也只是覺得驚喜,並未覺得怪異。
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後,客廳剩下他們倆人。一個是行動不便不可能幹活,一個是沒有人敢要求他幹活,而且他可能也不會。
「……」劉鈺鶴受不了這種靜謐的氣氛,他拿起一本雜誌翻看起來。
「我十分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我?」白彥君瞅著他,語氣淡淡地說道。
劉鈺鶴翻書的手指停在某處,隨便扯了個謊言,說著:「只是個巧合。」他不可能說出重生的事情,就算說了對方也不會相信。
「也就是說誰跟你生這個孩子都無所謂?」白彥君嗤笑了一聲,把瞥向他的視線收回來,彷彿已經猜到了答案。
「還是有所謂的,白先生比很多人都優秀,不是嗎?」劉鈺鶴輕聲說著,自虐一樣地再次劃清楚彼此的界線。
白彥君不喜歡這樣的劉鈺鶴,他再也找不到曾經的心動。
這是一件很可怕,也很讓人失落的事情。
這不是自己的問題,是劉鈺鶴的問題,他就是故意這樣的。
事已至此,白彥君被噎得閉上嘴巴,生著悶氣,卻不再開口去自找罪受。哪怕他很想跟劉鈺鶴說說話。
而劉鈺鶴也不喜歡這種氣氛,他放下雜誌,緩慢地站起來身說著:「我回屋休息,白先生自便。」
被獨自留在冷清的客廳裡,白彥君瞥著一桌子的東西,想掀桌發洩一下內心的不滿。
但是他不能,因為這不是他的桌子。
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白彥君蹭進劉鈺鶴的房間。隨便看了幾眼床上的人,發現他刻意睡在裡面,把床沿的位置空出來。
白先生很不爭氣地治癒了一下,想著他心裡還是有自己的。
但是心裡有股氣嚥不下去,一向裸睡的他,今天晚上和衣而眠……當然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
半夜劉鈺鶴起來起夜,迷糊地摸到身邊有個人,他呢喃著:「白先生……」然後將額頭抵在白彥君的胳膊上,又睡了過去。
可憐的白先生,渾身僵硬,一點都不敢動彈。
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鼓起勇氣,把手掌伸到劉鈺鶴的肚子上,悄悄摸了一把。
但是這個點,孩子可能已經睡著了,並沒有踢他的手掌,白先生不由有點失望。不過這點點失望在當爸爸的喜悅面前,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劉鈺鶴再次被尿意憋醒來,他揉揉眼睛說著:「我想上洗手間……」
剛才他一動作,白彥君就迅速把手收了回來,聞言高冷地道:「我扶你。」
「嗯。」劉鈺鶴點頭應道,自己這樣重的身子起夜,有人幫忙確實比較輕鬆。
「你每天晚上都要起來?」白彥君問道,他記得以前劉鈺鶴晚上不起夜。
「顯懷之後一天要上好幾趟……」劉鈺鶴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說著:「有一次睡前喝多了點水,那個晚上我起來了四五次,從此以後睡前就不敢再喝水了。」
醫生說懷孕很辛苦。
白彥君壓了壓嘴角,扶著劉鈺鶴的手掌越發有力又輕柔,同時感覺肩膀上的壓力驟然增大。
他相當一個好爸爸,當然,也想當一個好的愛人。
但是對方不屑,那就算了,他白彥君又不是非劉鈺鶴不可。
「好了,謝謝。」重新回到床上,緩慢地安置好自己,劉鈺鶴長舒了一口氣,對身邊的男人說道。
白彥君冷著臉,想再次對劉鈺鶴重申清楚,用不著說了那該死的謝謝,他是在照顧自己的寶寶。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越來越害怕劉鈺鶴會生氣。
話到嘴邊又憋回去的結果就是,躺在劉鈺鶴的身邊睜眼到天亮。
那廝重新換了個姿勢,面向著裡面距離床沿遠遠地,中間彷彿隔著一道鴻溝。
連續幾天沒有休息好的白彥君,第二天頂著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出現在眾人面前。
周助理看了心疼不已,但是瞥見劉鈺鶴臃腫的身材,他立刻把那心疼收起來。
不管怎麼樣,懷孕的人需要的是哄不是吼,他們先生昨天實在是太衝動了。
哪怕是對鈺鶴先生說幾句好話,讓他開心一點,自己委屈一點又何妨?這不是身為一個父親和一個伴侶的責任嗎?
不過周助理知道,他們先生是不能受委屈的。
「東西都送到車上了,小鈺慢慢吃早餐,吃飽一點再出發。」張蘭回來拍拍手,細心吩咐著:「到了京城要好好照顧自己,每天吃好睡好,這樣媽才能放心。」
「嗯,我知道,媽,你們在家也要照顧好自己。」劉鈺鶴突然覺得對不起父母家人,臨走的這段時間心情特別壓抑。
「好好好,我們都好著呢,最重要是你自己。」張蘭可捨不得兒子和孫子了,憂心忡忡地說了很久。
直到把他們送上車,起程的那一刻,劉鈺鶴掉了眼淚。
就那麼一下,拿紙巾擦乾了,就平靜著臉,安靜地對待接下來的旅程。
白彥君心裡沉甸甸地,堵得不行。
前面的周助理卻是著急得不行,心裡不住地吶喊著,您倒是安慰一下人家呀,早上起來到現在一聲不吭,脾氣比人家大肚子的人還大,怎麼著,難道要反過來哄您呀!
他真是無可奈何。
「鈺鶴先生,兩市來回也就是一天的事情,要見面隨時都可以見面。到時候劉嬸退休了,還能接來京城幫您一起帶孩子,先生您說對嗎?」周助理說著,心裡纍纍地。
「嗯。」白彥君倒是哼了一聲,說著:「這些不是問題。」
周助理心想,其他的問題您倒是用心解決,別倔著性子成嗎?都對後視鏡擠眉弄眼了,他們先生還是無動於衷。
不,他還瞪了回來。
「咳咳……」周助理決定老實地開車,不再管他們的閒事,因為一心二用容易翻車。
把助理瞪回去之後,白彥君心裡一陣空虛。
他不是沒有試過去找話題,想緩解彼此的關係,可是每次都被劉鈺鶴冷冷淡淡地打回來。
一向習慣了對方的溫柔似水,他怎麼受得了那些帶刺的言語,一次兩次還好,三次一過他自己也火了。
劉鈺鶴不就是仗著肚子裡的寶寶,才對自己冷眉冷眼。
昨天那麼直接地把目的說出來,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要在一起,全部溫柔全部甜蜜,都是假的。
然而所有人都看到劉鈺鶴懷孕之後,一面倒地維護他。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誰是誰非他們知道個屁?
所以就這樣,一路沉默著回京城。
中途停下來吃午飯,休息一個小時再次上路。回到京城是晚上八點出頭,劉鈺鶴累得不想吃飯,直接上去睡覺。
一覺睡到半夜三更,他餓著肚子醒來,看見身邊陌生的環境,有點點恍惚。
過了好幾分鐘,才想起自己已經離開家門,又回到曾經住過的臥室。
「白先生……」他本來不想吵醒難得休息的白彥君,可是餓了胃部抽痛,很難受,他還是搖醒了對方。
白彥君睜開一雙帶血絲的眼睛,渾身充滿了低氣壓和不爽。
要是換個人搖醒他,後果不堪徹想。
可是清醒過後,那些怨氣頓時煙消雲散,他轉身看著劉鈺鶴,啞著嗓音問道:「怎麼了?」
「我胃疼,肚子餓。」劉鈺鶴有氣無力地說著:「幫我倒杯牛奶,然後看看有什麼吃的,隨便給我找一點。」
話音落,白彥君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撈起沙發上的睡袍赤著腳走了出去。
熱牛奶三分鐘之後送上來,然後那男人又蹬蹬地跑了出去,五分鐘後捧著冒熱氣的糕點上來。
靠在床頭,吃著煎熱的馬蹄糕,劉鈺鶴難道沒有說謝謝。
他的胃口很好,一整盤都吃了下去。
白彥君在旁邊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莫名覺得治癒,心情也好了不少,翹著嘴角說著:「這份馬蹄糕是我自己煎的。」
劉鈺鶴哦了一聲,說著:「怪不得有點焦。」
卻不知道為了儘快給他送上來,白彥君才開了大火,把馬蹄糕不小心煎焦了。
但是白彥君是不可能解釋的,他嘖嘖地道:「三更半夜地,有得吃就不錯了。」然後繃著臉龐,過來收拾用過的餐具。
「我又沒有說不好吃。」劉鈺鶴看著他,說著:「就放這兒吧,等明天再收拾,你快點休息。」對方眼中佈滿的疲倦,他又不是沒有看到。
只是被關心了一下,白彥君端盤子的手指險些發抖,他覺得很意外:「你竟然會管我有沒有休息好?」他以為劉鈺鶴之前那些都是裝的。
想要孩子才是真的。
「怎麼了?」他這麼訝異,劉鈺鶴敏感地說著:「是不是你覺得我沒有資格關心你的任何事情?」
白彥君聞言,忍住把手中的盤子摔掉的衝動,說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沒有資格?」
劉鈺鶴靠著床頭,淡淡說著:「你昨天說的,我這種人不配。」
「……」白彥君張著嘴,又迅速地合上,表情扭曲得嚇人,恐怕是他自己也找不到話來回應這個問題。
「我睡覺了。」劉鈺鶴說著,矮身滑進被子裡,用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
白彥君幹站了半晌,拿著劉鈺鶴用過的餐具,轉身出了房間。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劉鈺鶴不清楚,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很快又睡著了。
這幾天白彥君的作息時間嚴重被打亂,他第二天陪劉鈺鶴睡到日上三竿。好在周助理那邊辦事妥當,已經打電話給劉家保平安,說他們已經順利回到京城,劉鈺鶴現在也很好。
掛了電話,就心滿意足地上樓,站在門前敲敲門,看看裡面的兩位醒了沒有。
「劉鈺鶴,鈺鶴?」白彥君剛才進去洗了一個澡,出來卻看見劉鈺鶴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他連忙過來想叫醒他,卻被對方很用力地抓住手。
「寶寶……寶寶……」劉鈺鶴蜷縮在床上,滿臉痛苦地呼喚著。
白彥君被他嚇得手足無措,這種情況他毫無經驗。第一反應就是掀開劉鈺鶴的被子,看到床上有血的時候,他幾乎兩眼一黑暈過去。
「周助理!」幸虧他還有理智,高呼周助理的名字。
大清早聽到先生類似慘叫的聲音,周助理心裡繃緊,擰開門進來看到劉鈺鶴的情況,他的雙腿也軟了……
糟了,滿腦子只有這兩個字。
「快點打電話給醫生,要怎麼做,快點!」白彥君朝他吼道。
「好的,我馬上……」周助理手腳冰涼地拿出手機,盡最快速度打通電話,努力鎮定下來描述情況,並讓醫生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