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臨和顧餘一起回到住宿酒店的時候, 剛好在走廊站着沒進房間的方明頗爲驚訝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
只帶了一把傘從這雨走回來竟然還一身乾爽,只能說這傘打得十分有技術。
顧餘從方明這一眼神猜測到對方的想法, 想到自己上一分鐘都還待在謝臨背上,她頓時眼神有點遊移,默默在旁邊當個小啞巴。
方明很隨意地打個招呼就進去了自己的房間, 等對方的身影消失以後,顧餘才比較放鬆下來。
接下來應該各回各的房間,謝臨的房間就在顧餘對面。
兩個人一起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顧餘側過身面對着謝臨,儘管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她還是堂堂正正地面對着:“嗯……臨哥, 謝謝你啊。”
謝的當然是麻煩對方一路把她揹回來這事,這段路程少說也有十幾分鍾。
按過往經驗,顧餘本來以爲謝臨只會淡淡嗯一聲,然後特別高冷地進去房間,卻沒想到她陡然聽見了意料之外的話。
“怎麼謝我?”
確實也是預料中很平淡的語氣,但仔細聽完這句話的內容, 顧餘在原地愣了愣。
啊?
等顧餘在懵然中擡起頭,她看見謝臨正垂着眉眼看她, 那雙眸色偏深的眼裏像是斂着什麼情緒, 藏得很深,讓人難以窺探。
正常來說, 謝臨的眸光很冷, 和他對視的人沒有機會探究他的情緒, 顧餘之前有好幾次不小心和對方對視上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但最近,特別是現在這次,顧餘在對視中卻感覺好像有點不一樣。
像是被允許了。
在顧餘僅僅是因爲好奇而去窺探的時候,在她前邊表情冷淡的男人允許了她的這種肆意妄爲。
大概是看顧餘懵着半天沒回應,問出剛纔那句話的謝臨過一會就像放棄了什麼似的,主動先轉移開話題。
“回房間好好休息,你明天還有自由滑比賽。”謝臨不緊不慢地說出這句話。
顧餘反應過來哦了聲,拎着自己的那一小袋零食迅速滾進房間。
謝臨看着少女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等到對面關門聲響起,他才收回視線,然後微皺起眉。
還是有點太着急了。
怪某隻小啾總是撲騰翅膀飛在他附近,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就算了,時不時還可能撲他懷裏或者蹲在近處用明亮眼睛看他。
謝臨覺得他還沒拿繩子去綁住這隻小啾的一隻爪子,讓對方再也不能隨便往外亂飛,已經是相當有剋制力。
第二天的自由滑比賽也是在早上進行,此時在A市市中心的一家三甲醫院裏,一名正坐在病牀邊陪護着病人的年輕人低頭在看手機,手機屏幕上播放着的就是這場自由滑比賽的直播。
“在看小女朋友的比賽?”躺在病牀上的陳濟其實覺得自己不用問都能知道答案,不過見着坐在旁邊的年輕人神情這麼專注的樣子,他忍不住開口問一問。
“嗯。”陸越應了一聲。
“哎……不好意思啊,阿越。”陳濟有點愧疚,“我這腳扭傷得不太是時候,不然你人應該都跟去帝都了。”
陸越有一瞬恍神,但還是搖了搖頭:“沒事。”
諸如陸越、許望之類能在世界排名擠進前列的選手,對國內賽的參與會比較少,像他們兩人就都沒參加今年的俱樂部聯賽。
國內賽對陸越來說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但顧餘要參加今年的聯賽。
這對後者來說是在國內的亮相初戰,陸越本來是準備去現場看的,然而計劃受到了意外影響,沒去成。
“你說你,這麼喜歡你的小女朋友,當初怎麼就跟人分手了。”陳濟有點感嘆地說出這句話,他只知道白星的那名新人是陸越的前女友,但不知道兩人是怎麼分開的,基地裏的其他人同樣疑問但也不好戳人心口去問。
屬於少年的青澀只餘一分,坐在病牀旁邊的陸越視線微頓,眉眼間常駐的那種不馴神情被收斂起,他大概過了幾秒後說:“可能因爲我那個時候還不夠好。”
確實還不夠好。
自從去白星基地進行交流訓練的那天被提醒,陸越回想起以前的事,才驀地發現自己曾經是一個多麼自我的人。
這份自我讓他錯過了喜歡的人一次,是足夠印象深刻的教訓。
“……”陳濟閉着嘴沒說話。
看見平時總是非常驕傲的人低頭承認錯誤,陳濟覺得這實在是個奇觀,但這話題不太美好就是了,聽着怪慘的。
單人病房裏迴歸到安靜狀態,陸越低着眼,視線跟隨在手機屏幕中正在表演自由滑節目的少女身上。
他以前就見過顧餘滑冰的姿態,非常好看,但現在看到的卻更加奪目耀眼。
那種隱藏着的燦爛光芒他以前從來沒發現,直到現在有人將遮擋物摘開,他才後知後覺看到。
和短節目的比賽一樣,把《假面舞會》作爲自己自由滑配樂的顧餘在第二天的比賽裏也贏得毫無懸念。
她在自由滑裏沒跳3A,但節目中的跳躍編排在難度上依然甩開其他選手一截,並且技術動作的完成質量比她之前直播練習那次還要好上許多,節目得分直接上到了153.17。
加上短節目80.51的得分,總分達到233.68,以橫掃全場的絕對優勢站上這次聯賽第一名的最高領獎臺。
在短節目比賽的時候,觀衆席上還有不少空位,但在今天的自由滑比賽裏,整個滑冰館已經完全能用座無虛席來形容。
舉着顧餘名字條幅的觀衆也比昨天多了好幾倍,觀衆席上的冰迷熱情十分高漲。無論是在微博還是貼、論壇,國內花滑圈一時之間全是關於她的討論。
毫無疑問,通過這次聯賽,顧餘從只有一部分粉絲知道的新人,一躍成爲了令國內冰迷爭相關注的超新星。
真正做到了一鳴驚人——
在比賽結束的這天晚上,顧餘被她的同門師哥師姐拉去開慶功宴,地點在帝都市中心一家貴得要命的五星級餐廳。
顧餘盯着手上的菜譜本,快要被每道菜後邊的四位數價格給晃得眼疼。
這家餐廳爲什麼比A市那家老字號餐館還貴!!
謝臨就坐在顧餘的鄰座,他垂眼看見旁邊少女正牢牢盯着菜單上邊的價格看,視線移也不移的樣子,不由得屈起手指輕敲了一下對方的腦門。
“不要你付款,你只負責吃就行。”謝臨語氣淡淡。
就算謝臨這麼說,顧餘看着這價格也還是心有慼慼,她發自內心地誠懇道:“每次被臨哥你們帶來這種餐廳吃飯,我都覺得我養不起我自己。”
消費也太特麼高了,什麼時候她才能像她的這幾個同門師哥師姐一樣能賺錢啊……
而這時謝臨似乎很隨意地應了句:“我養得起就行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桌上其他人的目光頓時都唰唰集中在謝臨身上。
不是他們說啊,對方這句話聽着未免也太別有深意了點,讓人想不瞎想都不行。
但後者此時表情平靜目光平淡,臉上半點端倪都看不出來,好似剛才真的只是隨口一應,衆人盯着看了一會以後就放棄收回目光了。
顧餘剛才硬生生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把拿着的菜譜本再舉高了點,以擋住她可能有點溫度上升的臉。
既然是慶功宴,酒肯定是必備物品。
但對於顧餘這個還差幾個月才到18歲的未成年人,謝臨顯然沒打算給她碰酒。
“紅酒兌雪碧總可以,這麼一兌和普通飲料也差不多,臨哥你就別管太嚴了。”許望說着,把一杯兌了半瓶雪碧的紅酒擺到顧餘面前。
顧餘側頭瞄一眼謝臨的表情,得到勉爲其難的允許以後,她彎着眼把杯子端了起來。
說起來可能沒有人信,顧餘長這麼大還真沒碰過酒,因爲家裏人也是秉持着不給未成年人碰酒的嚴格規矩,她從小到大壓根沒有碰酒的機會。
紅酒兌雪碧,而且還是兌了足足半瓶,桌上誰也沒覺得這麼一杯帶點酒精的飲料能讓顧餘怎麼樣,卻沒想後者在喝完一整杯以後醉了個徹底。
“不是,這都能喝醉……”許望擺出一副被震驚到的表情,但此時他接收到謝臨甩過來的一記冷冷眼刀,頓時馬上開始深刻反省錯誤。
“我錯了,我就不該讓顧餘碰酒,兌了雪碧也不該讓她碰。”許望一臉認真反省的樣子,誠懇得就差當場寫悔過書了。
喝醉了的顧餘迷迷糊糊,她的腦子現在跟漿糊一樣,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
但在這種狀態下,顧餘卻表現得一點都不安分,她的視線遊移在同桌的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後,最後停在和她鄰座的謝臨臉上。
在漿糊一樣的思維裏,顧餘的視線在謝臨臉上停了好一會,忽然像是找到了什麼似的露出開心表情。
緊接着在衆目睽睽之下,顧餘從自己的座位站起往謝臨那邊走近一步,再然後她一下子窩進謝臨懷裏,跟隻八爪魚似地把對方抱住不放。
“小哥哥。”顧餘咕噥着這個稱呼,高高興興地把臉往謝臨頸側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