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伯母不問了,快吃罷江少主,菜都涼了。”夏眠忍下好奇,掩口偷笑。
江辭風這小子,自幼就喜歡在長輩和陌生人面前假正經,然而舉止言語又很容易暴露性情,有種說不出的違和,叫夏眠總忍不住想逗這小子尋開心。
宋麒終於被放生了,呼呼喘了幾口氣,不服氣地看向江某,小聲嘀咕:“為什麼不可以告訴我娘?她又不會傳出去。”
“不會傳出去?”江辭風嚴厲地在他耳邊警告:“你看看你娘的表情,就好像外面有一千隻信鴿等著她打探出秘密,立即昭告天下。”
“誰說的?我娘可是個守口如瓶的人,她笑起來本來就有點小機智的樣子,才不是要使壞!”
“這都把娘當成外人了?”夏眠聽不到那兩小子的悄悄話,急了:“當著我面咬耳朵。”
江辭風立即直起身,規規矩矩用膳,與宋麒保持距離。
“不過,看到你們倆感情這麼好,娘心裏其實挺開心的。”
宋麒聽得有些不自在,忙否認道:“誰跟他感情好?一般般而已。”
“胡說。”夏眠怕兒子該軟和的時候太嘴硬,嚇跑了江家小子,趕緊打圓場:“一般般,他還能陪你出生入死的?”
宋麒臉頰有點發燙,反駁道:“江少主那是為了……為了半個龍隱山的財富啊。”
夏眠疑惑道:“什麼意思?”
宋麒把自己之前承諾分給江某半個龍隱山的事情說出來。
夏眠倒吸一口涼氣,狐疑地看向江家小子!
江辭風還在淡定喝湯。
一抬眼,發現夏伯母的眼神,就好像他要騙她兒子感情,然後在龍隱山的財產繼承上分一杯羹一樣。
這種玩笑話也有人信,他江家少主看起來是有多寒酸?
屋裏一陣沉默,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少女急切地嗓音:“堂哥回來沒有!”
“玉姐兒來啦!”門外丫頭通報。
宋麒猜測這丫頭是來向他本人打聽“娃娃親”消息的真假,便放下筷子,雙手抱臂轉身看向門外。
宋玉急吼吼沖進門,看到宋麒,先是一喜,繼而余光察覺宋麒身旁那個寬肩窄腰的軒昂背影。
少女臉上大咧咧的急切,頓時化作羞怯的紅暈,慌忙低下頭,不敢靠近餐桌。
“怎麼了阿玉?”宋麒眯眼看著堂妹:“想來跟我打聽什麼事?”
“沒有沒有!”宋玉趕忙使眼色,讓宋麒不要亂說。
她漲紅了臉偷看江辭風一眼,見他沒有轉身,這才鬆了口氣。
夏眠察覺不對勁。
怪不得宋玉這丫頭對“娃娃親”的事這麼上心,看這樣子,八成是這丫頭心裏惦記上江家少主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阿玉,來坐,一起吃。”夏眠非但沒有警惕,反而起身笑盈盈招呼小姑娘坐在江辭風另一邊。
這是個機會,她想瞧瞧江辭風對姑娘是怎樣的態度,也好判斷他對宋麒是否與眾不同。
宋玉是宋麒三叔的長女,剛滿十五歲,平日裏性格張揚大方,還有些小霸道,此刻卻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樣,縮頭縮腦,只用餘光偷看身旁的江家公子。
從來沒這麼近距離看過江辭風,沒想到……連側臉都這麼英俊!
宋玉激動得快哭了,忍不住偏過頭,毫不收斂地打量江辭風。
“想問什麼就直說吧。”低頭夾菜的江辭風忽然冷冷開口了。
“啊?”宋麒疑惑歪頭:“問什麼?”
“我是說你,”江辭風轉頭看向身邊的小姑娘:“宋玉是麼?”
他剛聽夏眠說過“宋玉那丫頭”打聽的事,所以猜到這個叫“阿玉”的姑娘,就是謠言先鋒隊的一元猛將。
宋玉整個人都僵住了,雖然盯住她的那雙鳳目似乎有點凶,但這是一雙屬於仙門第一少主的眼睛,實力不允許他溫柔隨和。
怎樣的態度,她都可以諒解,更何況這男人的英俊嚴重超出預期,被凶的感覺太不可思議了,她激動得直結巴:“對……我我叫宋玉,公子幸會!”
江辭風點點頭:“問吧。”
“問什麼?”
“問我跟宋麒是不是定了娃娃親。”
失去思考能力的宋玉乖乖遵命:“您跟宋麒是不是定了娃娃親?”
“沒有。”江辭風微微揚著下巴,無比鄭重地垂眸對少女宣佈:“我們江家沒有這樣的規矩,我不會因為什麼家族給我的責任去保護任何人,我未來要娶的人,只會是我自己選中的人,我,江辭風,喜歡的人。”
宋玉臉燙得快要燃燒起來,她無法思考江辭風如此鄭重地說出這段話有什麼意圖,滿腦子只剩下“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夏眠微不可查地垂眸微微一笑。
她猜到了,江家小子是在借機回應“為什麼願意陪宋麒出生入死”。
側頭看宋麒一眼,發現兒子還傻呼呼的在啃小排骨,全然沒察覺到江辭風如此堅定地表白。
夏眠有點心疼江家小子了,萬萬沒想到,遲鈍的那一個會是自家兒子。
一頓飯吃完,處於半升天狀態的宋玉終於漸漸恢復了思考能力,卻思考錯了方向,她以為江辭風在向她表明:他沒有任何婚約。
於是,她鼓足勇氣向江辭風討教劍術,卻被江辭風以“要務在身”拒絕。
然而,第二天清早,宋麒帶著飛龍們出門遛彎,一出院子,就瞧見“要務在身”的江少主在自家院外閒逛。
“你的要務是在我家周圍巡邏嗎?”宋麒毫不留情拆穿江某的謊言。
“我來看看這些飛龍有沒有添亂。”江辭風嚴肅地找藉口。
昨夜一整晚上沒睡著,江辭風反復在思考夏眠的試探,以及宋家小胖子對“娃娃親”傳言的態度。
那對母子似乎坦然接受了這樣的傳聞。
那小胖子已經決定嫁給他了嗎?
像他這般優秀的男人,果然應該注意收斂魅力啊,真是拿小胖子沒辦法。
江少主在黑暗中勾起了得意地唇角,但很快又微微皺起眉——
會不會是因為危難中的幫助?讓宋麒把感激當成了感情?
這個疑惑,讓江辭風忍不住天沒亮就跑到宋麒院子外,守株待兔。
他想接近宋麒,搞清楚宋麒對他究竟是哪種感情。
至於搞清楚這件事有什麼意義,江辭風還沒細琢磨。
宋麒對於江某九曲十八彎的幻想完全不知情,一派淡定地帶著江某一起去後山打獵。
晌午,兩人走進一處山洞歇息。
看著洞外漫天白雪,宋麒仰頭深吸一口氣,滿臉幸福地開口:“江某,我想戀愛了。”
“啊?”正在擺火堆的江少主,嚇得燙著手指了。
“真的。”宋麒滿足地仰頭閉上眼:“我現在什麼都有了,好幸福,想找個人分享這種心情。”
江辭風嚇得一雙鳳眼都瞪圓了,扔掉樹枝,踱步到宋麒身旁,一臉深沉的看向洞外的雪景,清了清嗓子,嚴肅而矜持地回應宋麒的表白:“你太心急了。”
“心急又怎樣?”宋麒側頭看向江某:“我受了那麼多苦,終於解脫了,我現在什麼都想要。”
“咕咚”一聲吞咽,江少主臉紅了。
北方人都這麼直白的嗎?
宋麒深吸一口氣,對著漫山雪景感慨道:“這種時候,就該抱起戀人,飛上高高的樹幹,俯視這一整片大地。”
江辭風如臨大敵。
這是暗示麼?
為什麼要抱著戀人飛上樹?
這是龍隱山的戀愛傳統麼?
“幼稚。”江少主深沉地批判了宋家小胖子的願望,沉聲道:“樹枝上都是雪,你們這裏天寒地凍的,衣裳濕了,還不得回家烤幹。”
“你懂什麼!”宋麒一臉嫌棄地看著江某:“浪漫這種事,就是要不顧及得失,不計較後果。”
“人家窈窕佳人,被抱起來賞心悅目,你這種……”江辭風一臉挑剔地審視宋麒身材,冷不防出手,將宋麒橫抱而起,嗓子裏故意發出一聲艱難綿長的“呃——”。
江少主用盡全力,把宋家小胖子抱起來了!
宋麒被嚇了一跳,但注意力被那聲“呃”吸引,所以他沒有阻止江某古怪的行為,反而爭辯道:“你呃什麼呃!我現在難道還重嗎!”
江辭風沒回答,忽然矮身一躍,抱著宋麒幾步踏上了一棵大樹,滿足了小胖子對於浪漫的憧憬。
“江某!你幹什麼?”宋麒被丟在顫巍巍的枝頭,眼睜睜看著江某一臉自信地一揮廣袖,說了句“不用客氣,欣賞完了再叫我”,便飛身離去,留他一個人在樹上欣賞這片大地。
被丟在離地十餘丈的大樹上,宋麒驚恐地抱住樹幹,咬牙切齒看著江某翩翩落地的身影。
不好意思求救,只得用神覺尋找附近打獵的飛龍來幫忙。
江某一定是世上最可惡的南方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