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軒身後立刻拍馬竄出了一個人迎了上去,正是平南軍中的一員猛將俞獻飛。兩個人刀槍相擊,瞬間便戰在一處。
夏亦軒凝神細看,只見那西陵將軍槍法凌厲,雙臂力有千鈞之勢,一支銀槍彷彿蛟龍出海,令人目眩,他手下的這位俞將軍,在平南軍中數一數二,卻只能勉強和他戰了個平手,數十招一過,人馬都漸漸處於劣勢。
夏亦軒看了一會兒,心中疑竇叢生,那人的槍法和身法帶著幾分中原武林的影子,又融匯了西陵大開大合、直截有效的招式,若是沒有在大夏和西陵各呆過很長時間,不可能有這樣的融會貫通,更何況,此人兵法嫻熟,用兵如神,照理說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可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大夏和西陵有這麼一號人物?
「噹啷」一聲,場中兩人槍刀交加,俞將軍狼狽地歪了歪身子,頭盔歪斜,立刻險象環生。
夏亦軒吩咐鳴金,俞將軍虛晃一刀,拍馬正要後撤,只見那人緊追不捨,居然在馬鐙上站了起來,輕叱一聲,一槍刺向他的後頸,俞將軍勉力把頭一低,那一槍貼著頭皮而過,頭盔一下子便飛出了老遠。
平南軍的弓弩手數箭齊發,那人回槍自救,一桿銀槍舞得週身都泛起了一道銀光,宛如天神一般。他咬牙切齒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姓夏的,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我今天定要讓你的血來餵我的銀槍!」
夏亦軒一擺手,吩咐自己的隊伍後撤百米,自己則站在原地,盯著場中那個人的身影,腦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念頭:要是這人再稍矮一些,那身姿和在賞春宴中騎馬比箭的慕梓悅是如此地相像……難道……慕梓悅真的象沈若晨說的那樣叛國了……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甩甩頭,把這個荒謬的念頭拋諸腦後,冷冷地喝道:「本王在此,你藏頭露尾,不算英雄,有本事摘了面具和本王一戰!」
那人的身形一頓,拍馬又向前衝了過來。
夏亦軒身後的親衛剛要迎上去,卻見夏亦軒冷叱了一聲,□黑馬一聲長鳴,他彎腰取弓,右手往後一探,一支銀箭架在手中,弓如滿月,箭如閃電,朝著那人激射而去。
那人大笑了兩聲,往側旁一讓,整個人半掛在奔馳的白馬上,那支銀箭幾貼著他的手臂而過,紮在了地上,幾乎是在同時那人取弓、拿箭、射箭一氣呵成,眨眼間,兩個人對射了四五箭,箭箭犀利,射得精彩,躲得絕倫,讓身旁的人看了都把心吊在了半空。
夏亦軒心中一陣激盪,這情形,幾乎和賞春宴上和慕梓悅的對射一模一樣,只不過靶心換成了真人。眼看著那人到了面前,一桿銀槍朝著他的胸口直刺而來,夏亦軒揮刀一檔,沉聲道:「你到底是誰?和慕家有何淵源?」
那人的銀槍顯然滯了滯,眸色淒厲,語聲帶著無盡的悲憤:「我愧見先人於地下,姓名早已埋於塵土,等我取了你等的狗命,自會自決以謝天下!休要再提!」
夏亦軒的心突突跳了起來,他隱隱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條重要的線索,卻一下子又無法把整件事情串聯起來,刀光劍影之下,他勉力和那人過了兩招,忽然問道:「梓悅呢?慕梓悅可在你處?」
那人楞了一下,旋即咬牙切齒地道:「呸,慕家的人都被你們殺光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最狠不過帝王家!」
說著,他的手中銀槍疾刺,招招不離要害,顯然是恨極了夏亦軒。
夏亦軒虛晃一刀,不退反進,左手往前一探,抓住了他的槍把,兩個人一使力,兩匹戰馬唏溜溜地轉起圈來。
就在此時,就在此時,平南軍的身後傳來一陣影影綽綽的喊殺聲,依稀就在廣陽城邊上,平南軍將領們都臉色一變,回頭一看,只見被城牆擋住的地方,半空中塵土飛揚,廝殺聲越來越近。
那人哈哈大笑了起來,把銀槍往後一拖,手一揮,他身後的西陵軍呼喝著便疾馳了過來:「姓夏的,今日就讓你嘗嘗首尾受敵的滋味!」
廝殺聲震耳欲聾地響起,西陵軍二三萬兵馬和平南軍瞬間便攪在了一處,刀光四起,不時聽到兵刃砍在骨節肌肉上的悶響。那人的銀槍猶如蛟龍,四周幾乎無人近身,他四下搜尋著夏亦軒的身影,卻見夏亦軒站在戰團之間,四周數十個黑甲侍衛圍著,毫髮無損。
那人的瞳孔一縮,忽然覺得有些不妙,只見原本有些慌亂的平南軍前後分為兩陣,一半迎戰西陵軍,而另一半卻朝著身後的廣陽城嚴陣以待。
城牆外的廝殺聲也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便能看到一隊人飛奔而來,那人剛想呼喝合圍,忽然發現,那飛奔而來的人馬個個都東倒西歪,敗像已現!而在那群人的身後,赫然就是征西軍的人馬,舉著黑色蟠龍的征西軍大旗,緊咬著那些敗軍追殺而來!
西陵軍身後響起了急促的鳴金聲,那人恍若未聞,咬著牙,依然催著戰馬往夏亦軒所在之處直衝過來,他身後的人急眼了,嘶聲喊道:「將軍,將軍快撤!來不及了!」
鳴金聲一陣急過一陣,夏亦軒極目遠眺,神態閒適,眼看著那威武將軍在侍衛的力阻下不得不後撤,平南和征西兩軍前後夾擊,西陵軍大敗潰逃。
這場廝殺,一直從巳時殺到了申時,大夏軍大獲全勝,西陵軍一直從廣陽潰逃到了潞陽,戰況傳來,整個廣陽城一掃以往頹廢之氣,軍心大振。
夏亦軒收兵回城,顧不得和眾將領慶功,急急地便往自己臨時的府邸而去,府中的侍衛和僕役都眉開眼笑,一見到他便連聲恭喜,他卻無心應答,快步來到了沈若晨的房間。
沈若晨正臥床休息,不過早已經收到了喜報,眉梢眼角的陰霾之色稍稍退卻。
「沈大人,你當初指證梓悅叛國的那幾封書信可帶在身旁?」夏亦軒一進門便急急地問道。
沈若晨臉上的笑容還未揚起便煙消雲散,他沉默了片刻,從懷裡掏出了三張紙,這是他讓凌然重新默寫的,每看一次,他的心裡就彷彿刀割般的疼痛,可是,若沒有這疼痛,讓他怎麼能熬過這些痛悔難當的日子?
「王爺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了嗎?」
「梓悅他到底為什麼要在法場上詐死?他到底要去西陵做什麼?這筆跡是西陵國主的,可到底是誰在和他通信?」夏亦軒喃喃地自語著。
這幾個問題,也是沈若晨參不透的地方,既然慕梓悅不是謀反,那他到底是想幹什麼?是什麼秘密,讓他寧可拋棄廣安王的榮華富貴,拋棄他想守護的大夏和陛下,要遠遁去西陵?
「慕梓安……慕梓悅……難道,他也沒死?」夏亦軒悚然一驚,腦中靈光乍現,所有的事情彷彿突然串聯了起來!
「你說什麼?」沈若晨聽得一知半解,支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急切地問道。
「他一定已經來了,」夏亦軒的腦中嗡嗡作響,「他一定已經到了廣陽!」
中軍大帳裡熱鬧非凡,這場仗打得大家都揚眉吐氣。
「痛快!實在是痛快!要不是那人帶著個啥鳥樣的面具,那臉色一定很好看!」俞獻飛一邊拍桌一邊大笑道。
「俞將軍,你的那一槍沒白挨啊,當時可把我嚇了一跳。」一個姓馬的將軍樂呵呵地道。
「別說,那個傢伙的確厲害,我的的確確不是他的對手,應將軍,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俞將軍想起那場對仗,也心有餘悸,笑著對應洛道。
應洛也終於一掃丟城的晦氣,滿臉喜氣地拱了拱手:「哪裡哪裡,運氣,運氣啊。」
夏亦軒不著痕跡地走了進來,在一旁靜靜地聽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應將軍,你怎麼想到在雎山山谷設伏?」
應洛正說得興起,指了指沙盤中的一座山道,神采飛揚:「王爺你看,這是雎山、寧邊和廣陽的交界之處,廣陽和廣遷相鄰,一馬平川,攻守相望,只有雎山郡,雎山附近地勢險要,和廣陽之間有大片的崇山峻嶺,這裡大夏軍隊無人防守,那個威武將軍若是熟悉大夏的地形,又熟知征西軍的用兵,必然會在此處設奇兵包抄。」
曲軍毅在一旁恍然大悟:「應將軍,想不到你身在廣遷,居然對雎山這裡的地形這麼熟悉,佩服佩服。」
「是啊,看不出應將軍的謀略實在厲害,誰會想到那個西陵人居然會兵行險著,到我們後方來包抄。」俞將軍讚道。
應洛的臉有些發紅,尷尬地笑笑:「其實沒什麼,沒什麼。」
夏亦軒冷眼旁觀,淡淡地道:「好了,今日都辛苦了,大家早些歇息。」
大家應聲而出,眼看著應洛也跟著跨出了門檻,夏亦軒忽然叫道:「應將軍,請留步。」
應洛喜滋滋地回過身來:「王爺有何吩咐?」
夏亦軒端起了茶盅,呷了一口茶道:「應將軍家裡是來了什麼客人了嗎?」
應洛怔了一下,連連搖頭:「沒有啊,這兵荒馬亂的時節,哪裡會有什麼客人。」
夏亦軒神情自若地點了點頭:「沒客人就好,本王還擔心你家裡太小,來的人太多了就坐不下了。」
「不會不會,末將借住在一所民居,尚算寬敞。」應洛賠笑著說。
「那好,走,本王去你家做個客,也算是體察一下下情,看看征西軍沒有軍情時都是些什麼模樣。」夏亦軒擺出了一副親切的模樣,只是配著他那冷漠的眼神,怎麼看怎麼怪異。
應洛的臉都擰成了一團:「這個……王爺……不用……哎呀寒舍簡陋……哎呀王爺等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親耐的梓悅,,你再不出現,讀者們都要扒某醋的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