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覺得自己撩撥夠了,便穿好了睡衣,在被窩裏躺下,說:“你說南城也下雨了,大麼?”
周海權說:“就下了一陣,這會停了。”
肖遙就說:“我們這下的好大,路上都有積水了。”
“你們在雲州的演出該結束了吧?”
“嗯,明天就出發去連州了。”
“連州是個好地方,我看看有沒有時間,有的話就去看你。”
肖遙“嗯”了一聲,摸著肚子說:“我好像吃多了,有點撐。”
“那你起來走走,或者吃點消食片,你不是說你要維持體態,不能多吃麼,夜宵怎麼還吃這麼多。”
“我最近特別容易餓,可能懷孕了。”
周海權一愣,隨即就笑了出來,說:“哪來的種?”
肖遙本來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周海權竟然接了,便有些尷尬,想要趕緊岔過去,就說:“我最近訓練比較辛苦,有時候還會幫著劇團幹點雜活,就比較累,所以吃的也多了,別看我天天晚上吃,但都沒胖。”
周海權果然被他岔過去了,說:“身體要緊,也不要太辛苦了,我看新聞上說,最近多有感冒的,你在外頭照顧好自己。”
肖遙說:“你也是,今天太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也睡了。”
“肚子不撐了?”
肖遙說:“撐,可是也有點困了。”
今天真的比較累,幾乎都沒歇著,一下雨,又吃飽了,困意就上來了。
“那行,你早點休息。”
說了這話,倆人卻都沒掛了視頻,肖遙看著視頻裏的周海權,說:“好了,真要掛了。”
“想要種麼?”
“啊?”肖遙愣了一下,隨即就滿臉通紅,周海權見他害臊,心裏就酥癢,說:“我給你。”
肖遙立馬就點了一下視頻,掛掉了。
然後往床上打了個滾,面朝上躺著,周海權真的很會這樣突來來一句。他的撩撥都是刻意的,帶著點搞笑的意思,周海權的撩撥都是突然的,輕描淡寫一句,就勝過他對著視頻扭半天。
連州是個沿海的小城市,也是個有名的花園城市,春暖花開,一進城空氣裏都是花香,這裏的春天總比北方來的早一些。《牡丹亭》劇團來連州,除了戲曲演出以外,主要是和當地文化部門一起搞一個傳統文化展覽活動,乾旦便是其中之一,這是沈星之接下來的邀約,所以他也會來。
因為他要來,肖遙發現蘇括從前一天開始就有些緊張,蘇括說:“師父這一回估計會和當地業內的人一起來看我演出。”
“師兄的演出無可挑剔,師父見了肯定也都是誇的。”肖遙說。
蘇括笑了笑,說:“師父對我一向嚴厲。”
“因為師父對你要求高啊,換做是我,能有師兄一半水準,師父估計就滿意了。”
“那說明師父疼你,你的每一分好他都看在眼裏。”
肖遙就覺得蘇括這話略有些怪,便說:“師父也疼你啊,他是當著你的面嚴厲,教我的時候常拿你做榜樣。”
蘇括問:“真的麼?”
肖遙點頭:“真的,每次師父都說,你師兄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怎麼樣怎麼樣。在師父他老人家心裏,師兄是他見過的最優秀的後輩了。”
這話不管真假,聽著都舒服。蘇括就笑了,眉眼有了些光彩,說:“我知道自己天分一般,所以只能多加練習,多吃苦。不過說起來,我還是最羡慕你,你趕上了好時候,師父對你也好。要是能,我還真想跟你換換。”
外頭有人叫蘇括,他應了一聲便去了,肖遙琢磨了一下蘇括的話,就發現了一個他以前沒有注意過的事。他隱約覺得,沈星之對他這麼好,蘇括好像是有點不高興的。
這算是……嫉妒或者羡慕麼?
他以前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則他社交經驗有限,沒經歷過社會裏那些彎彎繞繞,二則在他心裏,他和蘇括是沒辦法比的。
蘇括已經成名,又是沈星之的大徒弟,業內有口皆碑,他這種半路子出身的,一直覺得要想追上自己的師兄,沒有個十年八年未必能,那還得是在蘇括一直進步很慢的情況下。
大概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沈星之來了以後,肖遙表現的就沒有從前那麼乖覺了。他從前是很細心的人,對沈星之也很敬重,在沈星之跟前很有眼色,他天生是會討長輩歡心的那一種。不過他不像從前那樣乖覺,沈星之卻依然疼愛他,說:“明天連州市舉辦那個講座,你陪我一塊去吧。”
肖遙就偷偷去看蘇括的神色,見蘇括神色微凝,便說:“我去了能幹什麼呀?”
“講座不是光用嘴巴說的,還得表演給大家看,你替我做示範。”
“我不行吧,師兄每天沒事,讓他去吧。”
蘇括沒說話,顯然是想去的。
沈星之說:“你師兄演出已經夠辛苦了,他難得休息兩天,而且不過是個民間藝術講座,去的不是什麼大人物,用不著我跟你師兄這兩員大將。”
蘇括就笑了,說:“您正好可以看看師弟的功夫,他最近跟著傅老師學習,長進很大。”
“我聽她說了,”沈星之很高興的樣子,看向肖遙說,“沒少聽她誇你,我都懷疑了,我們倆認識的,是同一個肖遙麼?”
肖遙說:“傅老師是給師父面子,在客氣呢,不過這些天跟著傅老師學到了不少東西,還有就是師兄,他演出那麼好,我天天就是在台下看,就學到好多。”
蘇括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倒看不出什麼。沈星之說:“你師兄水準一直都在,唱的有多好,我心裏都有數呢。”
他們師徒三人一起吃了個飯,最後沈星之還是帶著肖遙去了那個講座,蘇括留在酒店休息。
這場講座的確不是什麼大舞臺,不過是和一些民間昆曲愛好者們交流一下,肖遙負責的就是做做示範,沈星之很驚奇地發現,肖遙還真變了,水準提高了好多。
不過他提高的倒不是身段,而是神韻。
肖遙以前好像心裏總是有隔閡的,他演的乾旦總有些男人的扭捏,如今骨子裏有了一種乾旦該有的韻態,那種勉強和彆扭的感覺沒有了,更自然流暢。這可是大轉變,乾旦,就是需要在扮上以後,靈魂進入女人的境界裏去,拋卻男性意識,肖遙進了一大步。
他很驚喜,回來以後一直誇肖遙,一則是真心驚喜,二則也是為了給肖遙更多的信心。蘇括見了,便說:“我就說師弟他進步很大。”
“還真是叫我意外,神態很好。”沈星之說,“我以前還想,他是喜歡男人的,應該扮起女人來更得心應手才是啊,誰知道他竟然跟個直男似的彆彆扭扭放不開,如今估計是開竅了,比從前放得開了。”
蘇括就說:“那得感謝他對象了。師弟戀愛了,自然跟以前不一樣了。”
沈星之愣了一下,笑著問肖遙:“那我得看看,讓你開竅的到底是誰。”
肖遙很是窘迫,說:“跟他沒有關係……”
不過蘇括還是幫他岔開了,說起了晚上和當地文化局的人吃飯的事,他不想去了,想好好休息,今天嗓子有點不舒服。
沈星之說:“不去就不去吧,演出最要緊。”
“您如果需要人陪著,可以讓師弟跟著去。”蘇括說。
“他笨笨的,跟著去幹什麼。”沈星之笑著說。
蘇括就看了肖遙一眼,沒說話。
果然他師父還是最疼肖遙的。
這些飯局,他們作為沈星之這樣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的弟子,自然不會吃什麼虧,受什麼委屈,不過和官場上的人吃飯,應酬是免不了的,但凡有點氣性的,其實都不大喜歡跟官場或者商場上的人吃飯,他能在飯局上左右逢源,就是這些年跟著沈星之練出來的。
但是沈星之卻不希望肖遙沾染這些,就想他清清靜靜地學唱戲。
從蘇括房間出來,肖遙便對沈星之說:“師父,如果需要我去,我跟著您去吧。”
沈星之說:“算了,你好好琢磨戲,以後應酬這些事你少參加。”
不過沈星之這麼做,倒真不是出於偏愛。他也是根據這倆徒弟的脾性來的,蘇括一門心思都在唱戲上,他的心性是定的,不像肖遙,他可沒忘了剛認識肖遙的時候,肖遙在酒桌上那個左右逢源的模樣,如今好不容易性子收斂了,開始好好學戲,不能再讓酒桌上那些壞習氣帶回去了。
只是他作為人人追捧的藝術家,位子上呆久了,便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體貼細緻,人到了這個年紀,什麼都有了,便想怎麼舒坦怎麼活,不大關心別人的想法,以至於他忽略了蘇括的感受,蘇括本就有些自卑和埋怨,自己越想越多,心就不踏實了。